深夜11时左右,苍天市沿海,弥尔顿中心城。
这组建筑虽然是由一对紧靠的高层大厦组成的,两者之间也并非没有一丝缝隙,现在,在这条完全被黑夜所掩盖的狭缝中,正闪烁着明灭不定的诡异磷光。
中心城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附近道路上只偶然有车辆匆匆经过,因此谁也没发现一股股黑色的仿佛有生命的气体不断从狭缝中挤出来。它们有的在地面蜿蜒,有的缓慢漂浮上天,也有的还没离开缝隙多久就消散了。而在大厦的最高处,一双青金石般的眼睛正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源源不断的黑暗力量从眼睛主人的六张翅膀上流出,黑色气体则像在做出回应一般,争先恐后地努力冲向广大的外界。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青年静听着狭缝中隐隐作响的声音,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那些是他的爪与牙,剑与盾,同胞与棋子。但“它们”对这座城市来说,只是致命的异物和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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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归日常生活并没有让旌姬变轻松,相反,在最初的几天中她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从禁咒中解放的当晚,旌姬和苍王华岚一起吃了晚饭,和华岚住同一个房间;第二天,父亲和妹妹陪着她休息叙旧,苍王又亲自送她回到现在的家,重新修改了尉迟夫妇的记忆,直到第三日,旌姬才能按平常的步调重返校园。尽管要跟上落下的课程颇为费神,这天上午的课间,旌姬还是抽空去了校医院,代魅堂完成他前段时间的承诺。
“门没锁,请进。”
听到敲门声时,正在整理资料柜的月寒没转头地应了一声。然而,一用余光瞥到来访者,文件夹顿时从他僵住的手中落到地上。
“……旌姬?”
黑发少女鞠了深深一躬,抬起的脸上带着怀念的笑容。月寒快步走过去,从头到脚打量着她,最后摸了摸她的头,仿佛这样才能确定她是真实的。“你回来了……!”银发青年声音颤抖着,“真是不省心的孩子,你也是,魅堂也是……”
“您要怎么责骂我都接受,因为正是我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但我也必须向您道谢。”旌姬努力维持着微笑,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流泪的样子,“在我沉睡期间,多亏您悉心照料魅堂大人,他才能支撑到神剑碎片被取出……月寒大人,感激不尽!”
月寒的心脏一下子漏跳半拍,他立刻不动声色地让旌姬坐下,又背过身去倒水。“因为那是你的请求,而且,没有医生会对被送来的危重病人置之不理。”他拆开两个茶包,“那么……魅堂告诉你了吗,他体内的碎片是怎么取出来的?”
“父王对我说,是大团长转写了他的逆向术式,将‘冈格尼尔’和宿主分开的。至于神剑又是如何复活的,虽然还没人告诉我,但我总觉得自己知道,就像整个过程是在我眼前进行的一样。”
瓦尔基丽少女淡淡笑着,看上去确实对真相全无所知。“我不打算责怪父王拒绝亲手救魅堂大人,追究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但我也绝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会倾全力保护身边的好同伴们,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出的报答了。”
“不,还有一种报答方式——照顾好你自己。”
月寒坐回旌姬身边,递给她一杯热蜂蜜茶。“别再用你救魅堂的方式去保护他人了,对爱你的人们来说,这样带来的只有痛苦。”他轻轻地说,“旌姬,就当帮我个忙,让我这个前辈看着你平安顺利地从海牙毕业吧。”
少女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接着把脸埋进了水蒸气里,而第五任御座开始忐忑不安。他本以为这件事可以继续被淡化下去,但那条黑龙巨大翅膀的阴影,仍然重重覆盖在所有知情者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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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对见过多位代行者和神话兽的众骑士来说,再多一位女武神已经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了,华岚也因此在海牙活动自如,他们对她则以“学姐”称之。这天中午,华岚找到正要和魅堂去吃午饭的旌姬,说要传达些苍王吩咐的事,恰巧与旌姬私交较好的几位骑士也想趁机凑热闹,结果变成了一群人围坐在食堂的桌前。华岚端着饭菜最后入席时,一见旌姬盘中的内容,立即皱起了眉头:
“姐姐大人,您只点一道菜吃得饱吗?”
“啊,这个吗?足够了,我的食量一直如此。”
然而,短发的女武神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您可不可以先过来一下?”她放下盘子退后几步,火焰少女则莫名其妙地跟过去,结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华岚轻松地将旌姬一把抱起,又在怀里稍微掂了掂,才一脸认真地把她放回地面。
一桌人顿时鸦雀无声。天捷把筷子戳进了汤里,巧妤夹菜的手凝在半空,虞菲目瞪口呆,连魅堂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恕我失礼,但是姐姐大人,您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华岚严肃地问,“即使把您沉睡了一段时间这点计算在内,也实在太轻了。”
“……瓦尔特,以我这副身体现在的年龄,这个体重是正常的哦。”
“真的么?您不是为了让我不再追究而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自己的妹妹呢。”
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现场仍然只有旌姬知道如何应对她,华岚也果然就此放松下来,重新为旌姬拉开椅子。“那就好,因为您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勉强自己,不过既然我在这儿——”她往少女的餐盘里拨了些菜,“可不会再让您这么做了。”
瓦尔基丽姐妹的问题似乎暂时解决了,不过对旁观了全过程的众骑士来说,真正的问题现在才开始。“……这逆天的男友力是怎么回事?!”秋棠看得两眼发直,“她根本是生错性别了吧?”
“请恕我直言,但我觉得秋棠大人您最没资格这么说。”
“……魅堂大人,无意冒犯,可我真的觉得华岚学姐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您不可等闲视之啊。”
对于属下们不知有几分认真的吐槽和劝告,“牙之御座”只是带着一脸司空见惯的淡然表情,边吃饭边听着旌姬与华岚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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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闹过后,首席女武神暂时离开恋人,带着妹妹前往父亲等待着的武道馆顶。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迎风而立的黑发男人转过身来,一看到他的眼神,旌姬莫名地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希尔达,瓦尔特劳特,你们还没有忘记几日前苍后代我说的话吧。”苍王沉声说,“敌人虽然暂时没有行动,但等到发现他们的手段之时,我们再备战就太晚了。因此,我要将某些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物归原主,请你们务必好好使用。”
语毕,他挥起手向身侧一划,象征“连结”的符文便闪现在虚空中。接着,以这菱形的卢恩字母为媒介,现世与异界间的屏障被暂时消去,两个庞大的身影闪电般从中冲了出来。“你是……”旌姬惊呼一声,这时其中一道白影来到了她面前,“劳斯古尼尔?!”
这匹曾专属布琳希尔德的神骏扬蹄嘶鸣,垂下头来欣喜地不停磨蹭她的脸,表达对许久未见的主人的思念;另一端,华岚也抚摸着自己那匹黑马的脖颈感慨万分。“在‘最后’的时刻,我暂寄在异界中的东西不止神枪而已。之所以留下你们的坐骑,是因为我相信总会有这一天。”苍王的口吻温柔而深沉,“瓦尔特劳特,作为给你的正式见面礼可能有些寒酸,希望你不要责怪我的吝啬。”
“我怎么敢……父王,谢谢您……!”
华岚一面忍着哽咽,一面在爱马的耳边喃喃不已。旌姬捧起马鞍上用羽毛织就的纯白披风,望向神王化身的目光更加复杂了。“连我们的天鹅羽衣都……”她微微皱起眉,“父王,您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究竟担忧到什么程度?”
“看看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苍王绕过白马,走近到几乎要与旌姬贴在一起的程度。“瓦尔特劳特能取回的只有那些,但是希尔达,我要单独还给你一样东西。”他在她耳边低语,“至于是否接受及今后是否使用,都是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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