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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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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吗”看到夏尔的表情有些古怪,维尔福夫人追问。

    夏尔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对她和基督山伯爵的关系大有怀疑,所以他只能选择避重就轻。

    “夫人,要说奇怪的事情倒也不是特别多,只是之前伯爵的一些表现,让我觉得有些有趣。”

    “有趣什么地方有趣呢”维尔福夫人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的异常来。

    “伯爵一直都说自己很希望能够结识到您一家人,而且在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不瞒您说吧,他之所以参加今晚的宴会,目的之一就是趁此机会来认识您一家。”夏尔一边说,一边仔细注意着维尔福夫人的反应,“以伯爵平常的所作所为来看,我真的很难理解他这么热衷于您一家的原因所以刚才只好冒昧问一下您是否之前认识了。”

    “哦是这样吗”维尔福夫人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夫人的躲闪,让夏尔心里暗暗一怒。

    但是,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躲闪装傻,夏尔还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着对方。

    “夫人,正因为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所以我才要问问您啊。不过看样子您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啊,我是今天才看到他的,谁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维尔福夫人非常妩媚地分开了双手,“要不等下我问下我的丈夫吧,也许他知道原因。不过,叫我说啊,那位基督山伯爵,一看就是个有怪癖的外国富豪,这种人做事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也许他只是心血来潮了一番而已吧,总之,他跟我们攀谈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

    “是这样吗”夏尔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重新抬起头来,“那么请容我再问一句,伯爵有没有接下来对你们提出什么邀请呢”

    “有。他邀请我们夫妇去他接下来即将在他的宅邸内举办的聚会,他想要殷勤招待一下来巴黎之后认识的朋友们。”夫人马上回答,然后探寻地看着夏尔,“我丈夫答应了他,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果然,夏尔心下了然。

    “不,当然不。实际上伯爵也跟我提出了类似的邀请,我想作为好客的巴黎人,我们应该满足他的愿望。”夏尔笑了笑,“我可以跟您保证,伯爵非常非常有钱,在他那里您可以看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奢侈享受。”

    “是吗那还真是让我有些期待呢。”夫人又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摇了一下折扇,“好啦,少年人,不要在我这里耽搁太多时间啦,瓦朗蒂娜那边还等着您去通知呢”

    “再见。”夏尔以严肃的态度,无视了她暗藏的调侃,转身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您呢”就在夏尔准备离开的时候,维尔福夫人突然叫住了夏尔。

    “什么事情”夏尔问。

    “特雷维尔先生,虽然我比您大了一些,但是您毕竟是在宫廷里面很受宠的人,您肯定比我见过更多世面的吧”维尔福夫人的手轻轻抬了起来,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唇,“那么您应该知道对奇人异事,最好当做视而不见的道理我看您对基督山伯爵,可能过于上心了一些,这对您未必是什么好事。”

    “哦您的意思是,要我不要去管伯爵的事情,不要刨根问底,是吗”夏尔心头一凛。

    这还是夏洛特之后,第一次有人跟他警告说不要接近伯爵。

    而且,这似乎还有含着“不要对我们的家事管太多”的含义

    “是的,您想想,在社交界,又有哪一个家庭没有点个人的秘密呢就算是您一家,这么辉煌煊赫,也有不少自己的烦心事吧”虽然扇子阻挡了她一半的面孔,但是夏尔听得出来,对方是在笑,“家家都会有一些难言的苦恼,我们又何苦涉足其中,给自己添堵呢”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暗示的话,那么现在几乎就是露骨的威胁了。

    夏尔根本不怕一个妇人的威胁,就算是她的丈夫,夏尔也不怕。

    特雷维尔家族为什么要害怕维尔福家呢

    可是,正当夏尔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对方又开口了。

    “夏尔,您的母亲早早的离开大家,确实给我们带来了难言的痛苦,您一家人也因此而蒙受了长久的阴影和苦恼正因为体谅到您的处境,所以我们从来都未曾以类似的事情来刺激您,难道这不是一种在社交界应有的礼节吗所谓高贵,就是礼貌地保持距离,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夏尔德特雷维尔,堂堂元帅的孙子和继承人,在自己的家里,被一个妇人给当面威胁了夏尔几乎没有理解整个事实,所以只是睁大了眼睛目送对方离开。

    他并不愤怒,相反有些疑惑。

    她,哪来的信心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有恃无恐

    夏尔的疑惑渐渐地让他头脑冷静了下来,仔细思索对方的意思。

    她刚才说到“各家都有各家的秘密”,然后又特意提到了自己的母亲,接着摆明来威胁自己,难道她是知道什么有关于母亲的秘密吗

    夏尔想了想,但是一片茫然。

    他这一世的母亲,在生下妹妹的时候因为难产而早早去世了,所以他对母亲根本没有多少印象,也谈不上什么热爱,可是那毕竟是母亲所以如果她真的掌握了什么有关于母亲的秘密的话,那肯定也能够成为攻击自己,攻击特雷维尔家族的武器。

    可是母亲到底会有什么秘密呢

    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面,母亲是一个美丽然而瘦弱的贵妇人,喜欢安静,待人也还算和气,到底会有什么事情,足以拿出来作为威胁自己的把柄

    想不明白。

    夏尔知道再想下去毫无意义,他也不可能直接跑过去问维尔福夫人,所以只好暂时搁置掉有关于此的疑惑。

    似乎看出了夏尔的惊愕和混乱,夫人眼睛里面的笑意更加深了,秋水盈盈的眸子里面满是狡黠,“再附赠您一个信息吧,据我所知,基督山伯爵在欧特伊购买的别墅,以前是圣梅朗侯爵的产业哦”

    “什么”夏尔睁大了眼睛。

    “我可没有欺瞒您呢,那座别墅以前是侯爵的,供他来巴黎的时候消遣使用,但是在我丈夫的前妻死后,侯爵十分伤心,也极少再来巴黎了,所以这座别墅被他委托我丈夫转卖了。转卖了之后我们以后也没管它,结果没想到三转两转,居然后面被基督山伯爵买去了当公馆人生的玄妙真是难以言传啊。”维尔福夫人叹了口气。“好了,不打搅您了,再见。”

    还没有等夏尔回话,她的手慢慢放下了,然后将折扇一收,转身离开了。

    夏尔的思路有些混乱,所以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厉害,但是毫无疑问,维尔福夫人的威胁等级已经上升了不少,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半个敌人了。这短短的时间内,维尔福夫人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位夫人狡猾,而且应该也冷酷无情。

    但是,无论她有什么打算,她都错了。

    因为,特雷维尔不受威胁

    事实上,夫人的这番威胁,反倒是激发了夏尔血脉当中的凶性,那是一代代先祖厮杀和掠夺所积累的凶残和冷酷,,越是难缠的对手,越是会让他们身心愉悦,会让他们找到消灭对方的乐趣。

    基督山伯爵,再加一个维尔福夫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走廊里面已经没有其他人,所以没有仆人看得到,他们的少爷眼里闪烁着的凶光。

    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得到了夏尔通知的瓦朗蒂娜,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带着自己的爷爷和外婆一起,跟着父亲和后母,离开了特雷维尔元帅府上。

    这一回去,她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夏尔稍稍也能够想象得到,然而至少在此时,他是无能为力的。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休息的机会。

    因为就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一个神秘的访客,乘坐一辆黑漆漆的马车趁着夜色拜访他。

    来者正是之前前往马赛调查的高级秘密警察孔泽。

    他一脸的风尘仆仆,而且眼睛里面还带着血丝,显然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回到巴黎之后甚至也没有休息,而是直接赶到了这里向他报信。

    这说明,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向他报告。

    希望是个好消息吧。

    “孔泽先生,您真的辛苦了。”夏尔让仆人们端来了两杯咖啡,然后十分礼貌地向对方道谢,“我真的很感激您的努力。”

    “我只是在尽忠职守而已。”孔泽平淡地回答,然后拿起了杯子,一下子喝了一大口咖啡。

    热气腾腾的咖啡,带着苦涩的味道灌入到了他的胃中,一瞬间似乎给他来到了无穷的精力和魄力,他精神陡然一振奋,眼睛里面的血丝也消退了不少。

    “您这一趟有什么收获呢”等他喝下咖啡之后,夏尔不紧不慢地问。“伊芙堡里面挖出了秘密吗”

    “没有挖出秘密,但倒是挖出了幽灵。”孔泽冷淡地回答,“先生,伊芙堡里面,没有什么布沙尼神父。”

    夏尔并不感到意外。

    “那详细跟我说说情况吧”

    “我到了那里之后,亮出了我的身份,所以典狱长十分配合我的调查。”孔泽开始解释,“然而,1829年毕竟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当时的典狱长已经去世,就连狱卒也换了不少,所以很多情况,大家也只能凭借模糊的回忆和留下来的文档记录来进行查询。然而我们还是可以确定,当时的狱中,没有一个神职人员姓布沙尼。”

    “也许是化名呢”夏尔不动声色。

    “那也不可能。”孔泽摇了摇头,“先生,在监狱里面听囚犯做忏悔的神父,是很少的,而且轻易不会更换,他们一个个都有记录的,要么死了,要么就在牢里,没有人听说过布沙尼,也没有人没事跑到马赛和巴黎晃悠。”

    “所以这就是一个幽灵了是吗”夏尔明白了孔泽的意思。

    沉吟了片刻之后,接着,他又问,“那么故事里面的另外两个人呢”

    “这正是我要跟您解释的。”孔泽不慌不忙地看着夏尔,“当时我们和英国人关系非常差,所以监狱里面关押了不少英国军官,里面当然还有贵族,可是我们查了一下类似的档案,在1829年左右去世的在押英国囚犯里面,没有符合这个故事里面描述的英国青年贵族,更别说手里还藏着钻石了先生,囚犯们的私人财物都是会被登记在案的。”

    “如果他是瞒着狱卒私藏呢”夏尔反问。

    “那他就倒大霉了。”孔泽冷笑了起来,“没登记的财产是不受保护的,狱卒们只要一发现,随时都可以抢走,他还无处伸冤,因为在法律上这就是不存在的财产。就算他运气好没被狱卒发现,给了另外一个囚犯但是在伊芙堡有规定,在另一个囚犯临终之前做忏悔的时候,一定也会有狱卒在场旁观的,因为伊芙堡里面关了不少重刑犯,他们临死之前也许会吐露出什么有价值的秘密。所以如果那个囚犯如果是死后拿出来给神父,肯定也会被充公掉,嗯您明白的。”

    夏尔一想,也确实明白了。

    价值四万五千法郎的钻石,狱卒们在对方死后发现的话,怎么可能不起贪心怎么可能让一个神父安安稳稳地带出监狱交给别人

    “那么,这个送别人钻石的英国贵族,也是幽灵。”夏尔做出了结论,“接下来呢应该轮到故事里面那个死掉的囚犯了吧”

    “精彩的地方在这里,先生。”孔泽的眼睛里面瞬间又闪耀出了鬼火,“在明白了所谓的布沙尼神父和什么英国贵族,都是编出来的故事之后,为了不虚此行,我就开始调阅1829年左右死去的囚犯的记录,结果发现了一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夏尔马上问。

    “1829年,有一个被关了14年的囚犯死了。”孔泽放低了声音,但是夏尔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听起来关了很久了,但是因为被关进来很早,所以他当时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而已。他的死因比较奇特,档案上记载很简略越狱失败,被处死。然而这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地方是他的罪名他是在波旁复辟时期,因为被怀疑是皇帝的秘密支持者,而被忠于波旁王家的法官以危险政治犯的名义送进来的。”

    “什么”虽然夏尔当时有些懵懂,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这怎么会”

    确实很奇怪。

    奇怪的不是1815年,复辟的波旁王家把皇帝的支持者当成政治犯送进伊芙堡监狱,奇怪的是,在帝国复辟之后,这样的政治犯居然没有被放出来。

    在帝国复辟成功之后,皇帝陛下当然不会忘记他那些被王家迫害、在监狱受苦受难的支持者们,他颁布了敕令,让司法部门洗清他们的罪名,然后把他们都放出来,这些支持者也对皇帝感恩戴德。

    然而,在伊芙堡,居然会有一个皇帝的支持者,没有被洗清罪名放出来,反而被关到了1829年直到死去

    简直不可能。

    “伊芙堡的人疯了吗还是说当时的典狱长是忠于王家的叛贼”夏尔很快镇定了下来,然后冷冷地问。

    “都不是,实际上当时那个典狱长根本不在乎为谁效劳,他负责的只是让囚犯受到惩罚、不至于越狱而已,政府送谁来他就关谁,让谁走他就送谁走。所以,这不是他从中作梗。”孔泽轻轻摇了摇头,“实际上,作梗的是巴黎。在那阵子,典狱长收到了来自巴黎的公文,说这个囚犯思想激进危险,不在释放之列,典狱长后来还写公文去咨询,然后得到了一封更为严厉的批复,强调决不允许释放,所以典狱长只能继续把那个年轻人关着,虽然他一直在为自己哀嚎喊冤直到死去。”

    “那巴黎为什么不干脆下令杀了他呢”夏尔反问。

    “当时的典狱长没有去问,他只是忠诚地执行了政府的命令,而我个人的推测是,做这个决定的人不敢让皇帝知道这一切,毕竟法国的死刑命令是需要皇帝本人签署的。”

    “也就是说,这个倒霉蛋,以支持拿破仑皇帝的罪名,在拿破仑皇帝的监狱里面被关了十几年,然后死去了”夏尔的脸色很古怪。“监狱里面没人觉得奇怪吗”

    “您对官僚系统的期待值未免太高了,先生。”孔泽的脸色也很奇怪,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无奈,“他们只是忠实机械地完成任务而已,尤其是政治犯监狱这种地方,更加是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政治是没有为什么的,问的越多的人,死得越快,既然巴黎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就只管执行,没人再多管了。久而久之,这个年轻人自己也不再喊冤了,似乎接受了自己倒霉蛋的命运。”

    “那他为什么还要越狱呢还有,他是怎么死的”夏尔反问。

    “这一切的细节,档案里面写得都很简略,而且因为当时的典狱长已经去世了,所以更加难以得到第一手的资料,现在我只能先让监狱自查,去问已经退休的狱卒,尽快把事情尽快搞清楚。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死去的。”孔泽回答。“不过,目前的进展,已经值得我先回来一趟了,我要去弄清楚,在当时的巴黎,到底是什么人批复伊芙堡监狱,让他们继续关押这个年轻人的。”

    “我明白了”夏尔拉长了音,显然又陷入到了思索当中,“那么,这个可怜的年轻人是哪里人”

    “他是马赛人”孔泽回答。

    “见鬼了,又是马赛”夏尔忍不住骂了一声,“怎么什么都是马赛”

    “所以这就是作为有趣的地方了。”孔泽也有同感,“正因为这个年轻人是马赛人,所以我觉得一切的故事都不会那么简单,也许布沙尼神父的故事是假的,但是他这个故事说不定是有原型的呢”

    “好了,那么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夏尔笑了笑,“您别卖关子了,故事到这里就该有个结尾了。”

    “他的名字叫”孔泽有意清了清嗓子,然后以如同法师念出咒语一样,念出了一个名字,“爱德蒙唐泰斯。”

    “爱德蒙唐泰斯”夏尔喃喃自语,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遍。

    这个名字看起来很普通,并没有任何稀奇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重复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后背却微微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犹如是被幽灵触摸一样。

    然而,世界上没有幽灵。

    夏尔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孔泽,“让你在马赛的人抓紧一点,去访查一切有关于这个爱德蒙唐泰斯的消息,然后到法院里面是找一下有关于这个人的所有卷宗”

    也许是直觉,但是他真的认为,这个爱德蒙唐泰斯可能是突破谜团的一把钥匙。

    “是先生。”孔泽马上直起腰来接受了命令。

    而就在这时,在一座恢弘的府邸里面,正有一个苍白的身影,正在二楼宽阔的书房来回走动,时不时地看着窗外的月光,以及月光下的花园,看着那些花朵在晚风当中摇曳的身影,犹如看着一个个幽灵在黑暗当中徘徊。

    他在思索着什么他又在等待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

    “人啊,身在主中不自知”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沉闷的叹息。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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