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查理斯将一个黑色手提箱递给他,打开提箱,白色的雾气涌了出来。固定架上,是一枚菱形的容器,浸泡在液氮里,表面凝结着一层冰霜。
“嗯,做得很好。”
埃里斯特勾起嘴角,对他说了句‘辛苦了’。
拎起容器,零下一百多摄氏度的低温,却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埃里斯特举起它,月光下,容器中的液体晃动着,折射出妖魅的光彩。
“身体还好吗?”查理斯问。
“托你的福,”
摸了摸胸口,埃里斯特低笑:“那一刀扎得很准,没让我吃多少苦头。”
“低温会让核陷入沉睡,但只是暂时的。”查理斯说,“一段时间后,它就会复苏。你的血可以压制它48小时,48小时后,这东西没转移到人体内,会引发什么后果,你知道吧?”
“我相信亚尔。”
把容器放回手提箱,埃里斯特说:“他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我讨厌赌徒。”
白大褂科学家双手插袋,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不过相比之下,我更讨厌这样自己。”
“别那么悲观嘛,”埃里斯特笑着搭上他的肩,“不就被甩了么,好女孩多的是,现在的挫败,是以后成功的基础。”
查理斯一把拍掉了他的手。
“你是想跟我分享恋爱心得吗?”
“如果你想听的话。”
查理斯不认为一个恋爱靠打,结婚靠抢的失败典例能对自己有什么帮助,所以他委婉地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抱歉,”
扯开衣领,查理斯问道:“我能抽支烟么?”
“请随意。”埃里斯特说,“我对烟味不过敏。”
“谢谢。”
点了根烟,迎着凉爽的夜风狠狠抽上几口,查理斯不再说话。
埃里斯特也来到他身边,俯览着下方的人群。宴会就快开始了,大殿内灯火通明,贵族们身着华服,手挽着手,相携入场。
“今晚夜色真好,不下去跳支舞吗?”黑发青年忽然问。
“我年纪大了。”掸掉烟灰,查理斯轻叹一声:“太过奔放的舞步,会闪到腰的。”他低着头,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真的,小王子。”
“嗯?”
“先帝在世时,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拍拍手,查理斯直起身子,“可是没勇气去问他,现在,他不在了,这个问题仍然困扰着我。”
他侧头,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他。
“所以?”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查理斯说,“你们是一类人,会有共鸣吧?”
“那倒未必,”
埃里斯特转身,迎上他的目光:“不过,你想问什么?不妨说出来看看。”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悠悠渺渺,划破了夜的寂静。
“王,”
将左手覆上自己的胸口,查理斯在他面前慢慢弯下腰来:“你们,寂寞吗?”
.
“哥!”
一进大殿,就被人抱住了。桑努穿着黑色的夜礼服,头发整齐地贴着脸颊两侧,显然精心收拾过:“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出去散心,不小心忘了时间。”摸摸他的头,埃里斯特微笑:“好了,回去吧,今天你才是宴会的主角,看在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份上,表现得高兴些好么?”
“好。”
明知道这是安慰的话,桑努也很开心,眼看周围的人汇聚过来,埃里斯特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去吧,我还有点事,待会儿再来找你。”
甩开一堆谄媚的男女,埃里斯特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见他过来,那人适时举起了酒杯。
“来一杯么?”
接过酒杯,埃里斯特从背后揽住了他:“亲爱的,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亚尔看了一眼时间。
“迟到2分钟,”他说完,皱眉,问:“你有抽烟的习惯?”
“没有。”
埃里斯特自觉放开了他,苦笑:“刚才跟一个喜欢抽烟的家伙聊了会儿,可能是那时沾上的。”
亚尔偏头,“回去记得洗澡。”
“原来你不喜欢烟味,”埃里斯特笑笑,“我知道了。”
两人趁人不注意,溜到了殿外。
夜晚的星空浩瀚广阔,亚尔挨着他坐下,把大部分重量都转移到了他身上:“我把资料给沃恩看过了。”
“他怎么说?”
“他说要再考虑一下。”亚尔说,“我觉得他看不上那些人。”
埃里斯特望天:“果然……”
“不过国内符合标准的就这些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出去抢了。”埃里斯特说,他倒是真打算这么干,“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择偶标准?”
“没有。”
“哎呀,你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建议的嘛,好歹做个参考啊!”埃里斯特提醒他。
亚尔翻了个白眼。
“我能提供什么建议?”亚尔说,“用雷格斯和你做例子,让他更加坚定单身的想法?”
“………”
摸摸鼻子,埃里斯特把一个小盒子给他:“明天你就要去执行任务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盒子不大,摸上去沉甸甸的。
“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不要打开。”埃里斯特叮嘱他,“这里面装的东西很危险,到了那里,接头人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亚尔把小盒子收进怀里,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任务期限是3天。”
埃里斯特说,“3天之后,无论任务成功与否,这东西都会自动销毁。为了以防万一,我把这个给你。”
一把造型特殊的枪放到了他手中。
“银质的?”
抚摩着枪身,亚尔惊讶。埃里斯特笑了,“不如打开弹匣看看。”
弹匣内,装着四枚红色的子弹。
“这是一种特殊物质制成的子弹,一共四发。这种子弹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但是,对付某种东西却很有效。”
埃里斯特对他说:“遇到紧急情况,就用这把枪吧。”
某种东西?
注意到埃里斯特的用词,亚尔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这也是需要保密的一部分,”埃里斯特吻上他的手背,“替我把胜利的火种带回塔伦米斯坦吧,我的好夫人。”
亚尔没有缩回手,沉默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埃里斯特。”
过了一会儿,亚尔轻声说,“但是,总有一天,我要你全部都解释清楚。”
“会有那么一天的。”
埃里斯特把他抱进怀里,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
闸门缓缓升起,火红色的机体映入眼帘。
“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做维护了。”
将调整屏与机体连接,os界面跳转,科学家注视着一串串熟悉的字符,手指移动到确定键上,机体中央,不起眼的地方,隐藏着一团阴影。
“你们寂寞吗?”
记忆又回到几个小时前的对话上。
明明是越矩的问题,年轻的王却并不在意,他靠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夜空,长长的黑发落下,与夜色缠绵成一片。
而他的声音却很轻,轻得一旦飘进风里,就再听不见。
“真令人怀念啊……”
赤红的眼睛里,由于映染了月色而呈现出朦胧的银白,“很多年前,有个笨蛋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查理斯不解:“类似的话?”
“是啊,”
目光有些飘远,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血雨纷飞的午夜:“我杀死他的时候,他这样问过我。”
我们是同类啊,比起自相残杀,共同分享权力的王座不是更好吗?
“这是个麻烦的问题。”埃里斯特轻笑,“你问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回答:不。”
他抬起手,像是要握住什么似地,轻轻一握,又松开。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小时候的梦想?”
“烧掉王宫那个吗?”
“……那是我十四岁之后,”埃里斯特补充道,“是说那之前的。”
查理斯认真回忆了一番,无奈摊手。
“哦,那就是没说过了。”他弯起嘴角,转头看向远处的灯火:“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很简单,拔光父亲的脚毛,装在镭射激光炮上,然后洒满帝国。”
“伟大的梦想。”
“是么?”
埃里斯特垂下眼睛,“可惜,没等我拔完,他就下地狱去了。”
“所以你改变了梦想?”
查理斯问,“现在你的梦想是征服全宇宙?”
“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埃里斯特说,“征服宇宙只是附属效应,在死前,我想凑够一桌打麻将的。”
“这是新的恶趣味吗?”查理斯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淡淡地说:“听起来就好像你活得不耐烦了,也想拉其他人陪葬。”
“给我陪葬,总比日后留给你们对付要好。”
黑发帝王双手撑着栏杆,红色的眼,仿佛黑暗中燃烧的火雨:“帝国上将的血,将会奏响战争的序曲,将这段延续了数百年的历史焚烧殆尽。”
“你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我已经厌倦了,”
他们的王这样说道:“在我看来,不管四王还是石头,甚至所谓的遗迹,早该用炮弹炸碎,扔进宇宙黑洞里了。”
连同史书中浓郁的血腥味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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