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与唇轻触的一瞬间,无机质的声音在小豆脑海中响起。
【恋爱指针激活。目标人物数据录入:卡西姆。】
冰冷刺人的海风化开他唇间辛甜的烟草气息,将这个吻的温度缓慢而凛冽地一丝丝夺走。
卡西姆没有阖眼,黑夜中淡金的眸在极近的距离中色泽鲜明到燎人。
【状态栏已更新。】
看着他头顶逐渐褪色的金色小字,小豆有片刻间反应不得。
她下意识稍稍动了动,卡西姆便顺势松开了她,抬手在她发顶微微一抚。
“去休息吧。”他神情平静地说。
小豆有些愕然看住他,眸光隐隐泛起些潮气,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
他神色未动,轻飘飘地松开手,从容地离开了甲板。
看着卡西姆的背影消失在舱室拐角,小豆滞了一会儿,方才还有些怔忡的表情慢慢收起了,深呼吸了一下,在脑中发狠地调度n’,“灰字是几个意思?”
【半黑不黑、还没全黑,用以表现人物在黑化边缘的危险感。】n’的语气愉快极了,【小惊喜而已,吓到你了吗?】
小豆瘫着脸没说话。刚才有一瞬间她以为金字变成灰色是不可攻略的意思,结果看到卡西姆状态上“进退未知的迷雾”的变化、又听到指针激活的提示,这才彬住了没露出来。也是因为气氛实在虐到不太好、更新后的状态栏又略显高能,连带着金字变灰这事没怎么震着她……
她从领口拿出恋爱指针打开表盖。表盘上象征着be、he进度倾向的黑白两色细针,位置完全重合在30%进度左右的地方。再扫一眼状态栏,更心塞了:“‘利用与戒备的维谷’,这条更新出来的状态怎么解释?”想起以前她吐槽状态栏设置干巴巴满是乡土味儿,结果从抢杯乐开始n’更新出来的状态越来越哲学化了,不由追加吐槽:“矫枉过正,拽文拽得也太厉害了。”
【只有‘心心相印’、‘暗生情愫’什么的也太食之无味了,最近我也看了不少有趣的书,就想做得再有乐趣一点。】
n’继续愉快地答。
【‘利用与戒备的维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小豆,被不够亲切的恋爱对象打上‘可利用的力量’的标签了啊……用灰字来表达不纯粹的爱情好像更应景了?】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意思上就让人心惊了。小豆这回是真定住了一会儿,然后她皱起眉,指腹摩挲起表面上尖细的黑针。
不管是懵懵懂懂还是处心积虑,卡西姆不但没有像之前和阿里巴巴摊牌时那样摆出恶劣的绝交态度,甚至也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彻底把她从原本的位置上拿出来隔离。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被驱离国境、没有根基的反叛者要再卷土重来,自然要抓住一切可用的浮木。少年最终决定不跟她分道扬镳,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喜恶,还掺杂了利弊衡量。再往下仔细想想他的目的也没必要了,不然半黑都要变成全黑。
她抬手拂过刚刚被卡西姆抚过的发。
方才被他触摸发丝的触感犹在;恰到好处、一沾即走的温柔安抚,克制的爱怜表象下是初具雏形的冷酷与圆滑。吻上了也不是有了结果的暧昧,只知道滋味是冷到骨头里发疼。
……无论如何,指针进度动了就说明她找对了方向。
……
“煌帝国刚刚崛起时,先王和煌国的皇帝签署条约,以低价将摩蓝的宝石出口给煌国为代价,让煌国承诺永不进犯摩蓝。为了世世代代约束煌国,先王要求两国每一代承袭两王姓氏的新王登基前都要继续缔约。半年前王立新王妃的儿子为储君,一个月前煌国的来使前来与王太子缔结新约,可王妃和王子突然暴毙,来使便以此为由拒绝签署新约,因为其他妾侍的孩子血统卑贱,除王太子与您之外,没有有资格继承王姓氏的后代。”
拉米尔摊开手中的王谱和地图,手指掠过现任摩蓝王的名字。
“如果选择其他非王姓的后代继位,煌国就可以毁约对摩蓝发动战争,所以王才急于找您回来。”
小豆顺着拉米尔指着的地方一行行把王谱看过去,本能挂果然启动,这些人名她一个个全都记得。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煌国的使者一来,王妃母子就暴病而死,还真是巧……”至于这种和煌国有交集的设定,她不太提的起劲去分析,反正差不多就是人设中为了便于就近攻略诸位中华风英雄的追加属性。
拉米尔神情波澜不惊,平和地答道:“急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态度昭然若揭。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小豆也大概了解拉米尔的立场。他的族人一直是王妃的家仆,效忠的是王妃的血脉而非摩蓝王室,属于忠犬世家的设定(?)。所以对摩蓝王的态度显然可以说是不在意、甚至是有敌意的,更遑论对跟她生母有过节、后来才扶正的新王妃母子,明显是“贱人就去一边玩儿蛋吧”的态度(…)。因此不管他是有所隐瞒还是真的不感兴趣,小豆见他不愿意多说,就自然地转了话题:“今天下午就能到港口了吗?”
拉米尔点点头,“是。王现在重病体弱,昏迷时多、清醒的时候少,无法见您,但已经留下了口谕,让您等煌国的来使一到就尽快重新缔约。刚才我接到传信,煌国的来使今晨已经到了王都,您一到王宫就要开始准备参加款待来使的晚宴了。”
小豆应了,转头看向了舷窗外。
使船航行已久,今天下午就能到达摩蓝港口。这些天她靠万用的失忆理由外加本能挂,从周遭女官和拉米尔那里接收了不少信息量。至于那些宫心计的阴私,打听不打听也意义不大,毕竟虽然也述王女的角色设定疑似和抢杯乐重合,但配置上跟之前大王豆那会儿国仇家恨的背景有本质差别,了解再深也没必要,顶多是给天之骄女再增添点有过痛苦回忆之类的助攻设定……
小豆觉得自己最近敬业程度已经不可避免地被拉低了。大概也是因为情绪上不可能把卡西姆当平板数据对待,就更加主动不起来——更何况从那天过后,卡西姆对她的态度已经慢慢恢复到表象上非常愉快的常态了。
再有,有人时还好,两人单独相处时,这位小爷的暧昧力甚至更厉害了……这种时候再去攻略他是作死,她不傻,所以就只能装傻了。(:3っ)3
……
艳阳开始稍稍斜沉时,使船缓缓泊入摩蓝港口。
小豆在船头俯瞰码头,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闪大王治下的架空乌鲁克——区别于巴尔巴德颇有大基什风情的建筑风格,眼中景色全然不见低调的白石白瓦,触目所及全是一片艳丽色彩,澄黄地砖纹样细腻华丽,镶嵌着打磨均匀的晶莹冷色贵矿,紧挨的建筑群落堪称金碧辉煌。
她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风土功课,就觉得摩蓝因为盛产宝石、连带着也盛产顶级工匠实在是不掺水,就连港口铺地的地砖工艺都考究得堪比那头巴尔巴德王铺寝殿的地板。摩蓝矿产中又以蓝宝石为最,魔幻背景设定中处处有童话意味,往来的本地摩蓝人都生着标志性的漂亮蓝眼睛,简直是移动蓝宝石一样的活招牌。
舢板放下、士兵在前方开路,小豆刚一下船立刻就有一个面相油滑、一身珠光宝气的官员来迎,见了面立刻就是一声情真意切的哀叫:“殿下,我就知道您会回来的!”
眼看这位官员很有抱着大腿嘤嘤哭的意向,拉米尔上前一步挡在前面,“这位是克什曼政务官。因王抱恙在身,由他暂时代王持政。”又转向克什曼:“大人,殿下因为离宫时的意外,不大记得往事。”
克什曼愣了一下,很快就又进入状态继续唱作俱佳地嘤起来:“什,什么!殿下在外受苦了!都怪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害死了苏朱王妃还不够,还要对您使卑鄙手段!好在那个毒妇业已罪有应得,如今殿下您也平安归来……”他一边哽咽间喋喋不休,一边引着小豆一行往前走,“殿下请放心,寝宫已经打扫好了,您从前的女官都被我召了回来……哦对了,从小侍奉您的索丹妈妈被那毒妇流放不久、尚算康健……”
不一时马屁又转火到了卡西姆和哈桑他们身上,“诸位是殿下的朋友,就是我摩蓝的客人,千万不要见外……”
小豆忍不住挑了挑眉,有点转不过来了。她在巴尔巴德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外交事故了,因此早就做好准备一下船就会被跳出来的什么忠臣良将之类狂喷外交决策错误,结果画风完全不对,怎么看着还像是要待盗贼团的人为上宾的样子?
女官们围拢过来簇拥着她上了马车,不一时拉米尔策马靠过来,轻声说:“您离宫时克什曼政务官不过只是个普通文官,您和他并没有交集。”顿了顿,又说:“克什曼擅长游戏,用各种新鲜的玩乐法子哄得王开心,所以升到了这个位置。巴尔巴德的事您不必太过介怀,现今王不理事,您是储君,您喜欢什么、决定什么,像克什曼大人这样的人都只会拼命讨好顺从。”
小豆消化了一下,稍稍有了些有趣的预感。
……
和小豆的直感一样,摩蓝王宫在某种方面实在很有乌鲁克王城的神韵。这是座奢华到刺目的建筑,巴尔巴德王宫与之相比起来已经完全不够看了——这时只是下午而已,金碧辉煌的宫墙逼人的光辉几能压过将斜的艳阳。
她走下马车时,宫门口早已有女官侍卫等候,这时鱼贯迎出来分成了两拨,一拨到了她的面前,一拨人去引盗贼团的人所乘坐的马车。依旧是没有询问其他人如何安顿的机会,她就被一群陌生女官众星拱月地一路引进宫去梳妆打扮,披挂上全套盛装准备去赴宴请煌国来使的筵席。
结果一进宴厅就又被震了一下。
——富丽堂皇的偌大宫室里*馥郁,香烟缭绕得几乎看不清人,捧着鲜果酒食伺候的尽是些美貌的男奴女奴,往来穿梭在厅中团团簇簇的轻纱金帘间,行路时脚环脆生生地叮铃作响。席上坐着的王公贵族各个坐得歪斜疏懒,见了小豆后纷纷起立、招呼打得七扭八歪:“殿下来了,殿下来了。”“嗝,苏利利怎么好像长高了?”别说没有什么“前王储归来席间人各怀鬼胎”的场面了,整个就是一派穷奢极欲、酒池肉林的靡靡气氛。
喀尔玛低声提醒:“这些都是殿下的兄弟姐妹和王的妾侍。”
小豆知道苏利利是也述王女的小名,这会儿见席间贵族熏熏然叫她叫得亲切,居然还有这种喝茫了能说出“苏利利怎么长高了”的逗哏儿奇葩,就更不好了。估计他们对“也述王女失踪三年复返”这事的概念大略等于“几百个兄弟姐妹里有那么一号出去旅了个游”,能想起来就不错了,脑子里装得大概都是挥霍享乐。更神的是那些所谓的王的妾侍,居然有许多娇笑着和王子调笑玩乐的,而周围的侍卫和女官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简直高能破表。预感成真,小豆站在原地,心情略放空。……内政外政都是一滩烂泥,捧哏儿逗哏儿的佞臣满地跑,王室全是米虫蛀虫,经济靠宝石产出维系,大概每天的议政的规划就是这群二世祖的狂欢……
这时门外传来令官的通报声,煌国的来使到了。
一名王女微红着脸,娇滴滴地拖长音笑道:“啊——那位殿下要来了呢。”
席间不少女人都吃吃笑起来。
小豆一听这话不太对,目不斜视地轻声问身边的喀尔玛:“来使是什么人?”
“是……”喀尔玛甫一开口,外面已经响起几道掺着铿锵之音的脚步声,片刻后门口当先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小豆的目光随即撞进了一对锋芒毕露的狭长眼眸中。
“……是煌帝国的大皇子,”
继那双有些慑人的眸子之后,再又是红得明丽而纯粹的发色灼然扎入了眼。
“练红炎殿下。”
步履间犹带杀伐气,一身戎装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在离她堪堪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其实已经不用喀尔玛把名字说出来了,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这位大boss的头上就已经先一步迸出了“练红炎”三个金色小字。小豆生生有种连无质的目光都被对方灼得发疼的错觉,本能地微眯了眼;这时练红炎身后数名武将次第进入宴厅,克什曼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跑到练红炎面前:“殿下,请落座,这次的晚宴有精心准备的……”
“不必了。”练红炎沉声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微泠地扫了一眼宴厅内,“只是来照面问候王女殿下,再约定明天会谈的时间,我们这就离开。”眸光就又转回了小豆身上。
小豆内里早就端不住了——先前光说是来使,她还以为又是个配角abc呢,怎么没人给她提前预告一下是boss级人物?!结果她这边刚觉出点不对的苗头,紧接着就立刻又神展开了——
“红炎殿下……”
出声的是之前克什曼提过的名叫索丹的老女官。这位女官从王妃小时候就一直侍奉在侧,后来又一心一意照顾也述王女,可以说是奶奶辈的人物。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练红炎,续道:“红炎殿下,好像又长高了。”
练红炎这才施施然移开放在小豆身上的目光,看向了索丹,冷肃的神情微松,露出些温和意味来:“每次见面您都都会说我再长高了。从六年前起就没有再长过了。”
索丹笑了。“人老了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总觉得红炎殿下还是孩子啊……殿下那时带着还只到我这里这么高的王女、在我身边打转的事,还像是昨天一样呢。”
小豆指尖微微一颤,终于忍不住心音微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炎总裁的登场描写真是太折磨我了……
九月二十五日的今天是糖哥的生日!
小妖精们不跟男朋友说点好听的、给男朋友写点精彩绝伦的文评啥的吗?
躺倒等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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