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陆
这次不欢而散的谈话过后,因为是个难得的休息日,景书昀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这需要时间。
他了解秦霆,在音乐上他触觉极其敏锐,是个极其优秀歌手,但严格起来说,他并不像个艺人。
这圈里谁不想红?
秦霆就是个怪胎。音乐是他的第一,而娱星公司,不过是他用来做自己喜欢事必须要有的平台与媒介。
宁可违反预定的发片期也要将专辑录到最完美的状态;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演出,无论规模有多小,观众有多少;甚至难得的假期,不是去国外度假,而是去国外录音棚待着……
没关系,他做不来的事情,有他在。
景书昀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摆在了秦霆事业发展计划总监制的位置上。
……
在一家老牌法国餐厅用过午餐后,景书昀与秦霆并肩走上街边安谧的小道。
这里靠近海边,晌午的阳光映在海面上,洒下金光粼粼。清风从海上吹拂而来,驱散些许闷热,车流喧嚣而过的声音被淹没在隐约的海浪声中。
两人沿着坡道向上走去,道路两旁绿树成荫,间或栽种着紫薇,紫粉色的花朵点缀在盎然绿意之中,行走其间,熏然混糊的感觉慢慢平复下去,换来一片神清意爽。
景书昀与秦霆两人心情都算不错。
撇去性格上双方同样自傲,有时很容易硬碰硬的一面不谈,当景书昀刻意讨好,而秦霆又有些许愧疚时,一捧红玫瑰、一顿预约都要排快一个多月的美食,以及相似的音乐品味,很容易就造就出近两个小时的愉快时光。
更何况周身之景,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喧闹中沉淀着清幽与灵秀,让两人连日来紧绷的神经都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两人继续着之前餐厅的话题,一阵愉快地欢笑之后,双方默契地相视。
几个小孩嬉闹着从两人中间穿过,躲避之下,秦霆先行一步。
景书昀跟在他的身后,脚步逐渐慢滞下来。
“前一阵子,很对不起。”
快要到达停车位的时候,景书昀突然在秦霆背后开口。
正在走路的男人抱着手里的玫瑰猛地停了下来,扭头看他,有些怔楞:“您是指……什么?”
景书昀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近他,强迫自己看向秦霆:“对你的态度。”
如果自己的忽冷忽热,是阻止这人相信自己的因素,他必须就将此事挑明来说。对以前那些床伴,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浓厚的热情或是突兀的疏离,都不需要解释,因为他不在乎那些游戏的结局。
可与秦霆的这一局不同,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心,就不应该再让他受到这样的对待。
即使很难,他也要试着给秦霆他需要的东西。
“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些东西我自己想不明白,只想一个人待着冷静冷静……很抱歉那样对你……”
“那现在解决了吗?”
秦霆回看向景书昀,冷硬的面孔看上去并无多大变化,但黑眸里却带着一点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关怀与柔软。
吊起的心重新落地,压在胸口的不安被泛起的暖意冲散。景书昀不由放松了表情,双手趁势搂上比他强壮不少男人的腰,收紧手臂:“想不通的事情就想不通吧,做些力所能及的,也能让我感觉好点。”
“这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秦霆颔首,认同青年的话语。随即,察觉到景书昀的动作,他朝四周扫了一眼,沉声轻道,“总裁,这里……”
刚才他好像看到了几个举着相机的人影。
景书昀松开手,快步朝自己的车子走过去,秦霆跟在后面,将花束放进后座。就在他以为景书昀已经放弃在户外有亲密行为这个念头,径直就欲坐进副驾时,青年忽然从车头绕过来,单手按在车门之上,俯身朝他吻来。
意料之外的吻让男人毫无招架之力,景书昀轻而易举地侵略了他的口腔,带着j□j的深吻,温柔的表皮一蹭便脱落下去,露出内里的粗暴强硬。
后背抵在车上被铬的有些发疼,加之惦记着狗仔队的身影,秦霆无法像另一人那般投入,他微微推了下青年,本以为可以让景书昀停下,结果却是对方不爽的一声闷哼及更加粗野的吻。
景书昀强势地分开秦霆的双腿,扯开他的衬衫,手掌慢慢地探了进去。
微凉的体温让秦霆瑟缩了一下,与此相对,是青年紧贴他大腿根的火热。
秦霆清楚地听到了快门声。
之后又过了十几秒,景书昀才慢悠悠地放开了他,离开之前,还咬了咬秦霆的下唇。
车门关上,景书昀插上车钥匙点火,秦霆在一旁默默整好衣服,扣好安全带。他看着衬衫上被青年扯落得扣子有些皱眉,看来他需要重换件衣服了。
......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好相处?”
车子发动之后,景书昀直视前方,打着方向盘,双眼藏在眼镜的阴影之中,突然发问。
“书吟和唐逸都说过我脾气太臭,不好伺候。不好伺候是唐逸的原话,他还说,当我朋友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景书昀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声音如常,面色如常,然而此情此景,他的这种平静反而越发衬托出那股强烈的违和——会这样谈论别人对自己评价的景书昀,实在算得上罕见。
秦霆的目光转向景书昀,听到从他嘴里冒出的“脾气太臭”,心头的一点暗恼被这话冲得所剩无几,只留下无奈之下的苦涩笑意。
先是破天荒的道歉,再是一反常态的自我反省,这人,今天是想要作什么?
“他们是对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对别人要求很高,偏偏还老端个架子——这是韩燕曾经抱怨过的——而且我有些霸道,我喜欢别人都听我的……”
说到这里,景书昀侧头看了秦霆一眼,出乎男人意料的是,景书昀的嘴角竟然带着点笑,虽然那个笑实在看起来很别扭僵硬,还有一点忐忑不安的紧张。
“可你知道ivan是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我很会体贴人,对人很温柔、喜欢浪漫……听起来很矛盾是不是?”
秦霆依旧保持着沉默,眉头却一点点拧起。
“其实一点都不矛盾,有人会在生意场上对合作伙伴发脾气吗?跟他们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既然我和他们都有想从对方身上获得的东西,干嘛不把气氛弄得好一点,双方都开开心心的。”
“可是你不一样,秦霆。”
这一句若惊世巨雷劈向副驾上的男人,秦霆微微瞪大了眼,从未料到话题一转,竟然转到了他的身上。
红灯出现,景书昀踩下刹车,抬眼看向一路无所回应的男人,再次凝起那抹僵硬的笑容:“跟你之间,也许一开始只是场交易,可是我不愿意它只是场交易。”
“我希望我们的距离……能再进一些……”
僵硬的笑容一点点碎裂,青年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从他自己抠出的缝隙中一涌而出,将他吞没。他凝视着秦霆的眼神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像是被搅乱的湖水,藏匿其下的无名哀痛与怀念再次浮现出来,密密麻麻地朝秦霆的身上笼罩而来。
明明是看着自己,秦霆却觉得那目光直接透体而过,穿越虚无的时空,落向未知的某处。
胸口骤然拧痛起来,伴随着之前对于景书昀的心痛与怜惜,混杂成窒息的液体,湮没口鼻。秦霆握起拳头,扭头避过,克制着自己想要从这里逃开的冲动。
那番话,语意真挚,发自肺腑,可秦霆知道,对于一向骄傲自负的景书昀来说,与其说是这是一番剖析内心的独白,不如说这是一次迫不得已的妥协,放弃尊严的恳求。
有谁见过这样的景书昀?
兀自强装安然,实则无助至极。
他从来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竟会是景书昀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直等不到男人的回应,景书昀僵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只是本人浑然未觉。
刺耳的喇叭声打破车内死寂,景书昀迟缓地朝窗外望去,才发现已经是绿灯了。
僵硬的肢体踩动油门,轮胎迅速疯转起来,银色的车身飞驰出去。
十几秒之后,一声拉长的凄厉刹车声乍然而起,轮胎摩擦地面,带出飞溅的火花。
一辆电瓶车横亘在车身前几公分,车上的中年男人一脸空白,回看向两人的眼中是极度的惊恐。
“艹!你他妈看着点!”一贯冷静优雅的娱星总裁探出头去,暴躁地怒吼,表情狰狞。
许是被青年气势所慑,又加上是自方横穿道路,电瓶车男怯懦地道歉,随后手忙脚乱地骑车快速离开,逃命似地窜进了另外一条小道。
“砰”的一声,景书昀愤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接着又“砰砰”连砸几下,喘着粗气拉起手刹,随后像战败的英雄一样靠回座椅。他脸上的情绪被强压进冷静的外皮之下,然而青筋跳动的额角和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似乎随时都预兆着那层脆弱的伪装即将被挣碎开来。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低语,嘲讽着,冷笑着,带着刻骨的凉意一再重复道:
看吧,这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场交易……
你期待听到什么?
你明明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这不就是他一贯的做法?
不,不对,这不是那个秦霆……
那更可能只是一场交易……
毕竟那个秦霆替你挡了一枪,他?他做了什么?
——闭嘴!闭嘴!全都闭嘴!
景书昀猛地坐起来,浑身杀气腾腾,他看也不看地摔门下车,向着来往的车流穿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将他钉在了原位,景书昀发现自己根本就往前移动不了一步。
他恼怒地一胳膊肘朝后撞去,身后挟制着他的男人闷哼一声,却还是不肯松开,反而抱得更紧。
“书昀,你冷静一点!”车流呼啸声中,秦霆的声音急切而慌张。
“不准你叫我的名字!”景书昀红着眼睛回首,低吼道,“滚开!”
“书昀!”
怀里的躯体挣扎的更加厉害,秦霆不敢松手,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书昀,几乎完全被情绪操控。
“滚!”
景书昀毫不留情地又是一肘,秦霆身体晃了晃,手上劲头一松,景书昀已挣开一点距离,转向他的方向。
他眼神凶狠、暴虐,可又偏偏上面又笼着一层水汽,秦霆顿时就楞在当地。
景书昀冷睨他一眼,收回目光,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秦霆抓住他的胳膊,旋身向前,将人带回自己怀中,微一低头,贴上了青年过分苍白的嘴唇。
景书昀只觉得唇瓣一凉,下一秒,时间都静止不动,充斥全身的狂躁像突止的风,无声无息地消逝。
耳边,是另一人轻柔低沉的低喃。
“我也想离你更进一点,书昀。”
景书昀觉得,这是他听过对他名字最温柔的呼唤。
他抚上男人后背,抓上他的头发,逼迫他低下头来,凶狠地开始回吻。
这一次,就连秦霆都未注意到不远处咔嚓而至的快门与闪光灯。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太萌替身这个梗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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