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都回来,王氏就是不叫,珊瑚娘知道了也会让珊瑚爹去接的,这会儿王氏过来说要让她一起去,珊瑚娘也乐得出去走走,一辈子在村儿里也没去过几次县城,趁着这次机会,去城里逛逛也好,便也一口答应下来,找了珊瑚交代两声,让她明天带着铁树小栓在家呆着。
珊瑚自然是应承下来,珊瑚娘一辈子就没怎么出过村子,让她有机会出去逛逛,珊瑚是乐意的。可就是呆子这边却出了点小问题。
“珊瑚不敢生火。”这是呆子不愿意进城去接王都的理由。
“没事儿,回头我先煮好了放着,这天儿不冷,中午早点儿吃,东西还都是热的。”珊瑚娘摆摆手,不以为意。
珊瑚“噗嗤”一声笑,“哪儿就那么矜贵了,不就是顿饭么?饼子就着水也是一顿过去了,不怕!”
呆子看她一眼,没有再说话。珊瑚看他的样子,忽然觉着有些不太对,呆子从来不是会推脱的人,正想开口,呆子却低着头“嗯”了一声,便再无多话,起身出门了。
第二日,珊瑚娘将祝好的汤放在灶上,又添了几块小的柴禾进灶膛,好让它慢慢燃着保温,珊瑚很早就醒来,想告诉呆子不想去就别去了,哪知珊瑚娘说呆子早就去老根叔哪儿帮着整理马车了:好歹是京城来的贵人,怎么也要整理得舒适点。
没多时,珊瑚娘也欢欢喜喜地接人去了。
珊瑚抱着小栓带着铁树站在门口目送珊瑚娘离开,还没回屋呢就听到外头一阵闷雷滚滚,珊瑚望了望天上艳阳高照,“又是日头又是雷的,真是折腾。”
一看珊瑚娘离开了,小栓便挣着要下来玩儿,珊瑚关上门,也随了他们自个儿闹腾。
铁树带着小栓逗弄着前几天呆子从山上带回来的两只兔子,俩人都喜欢那只浑身绒白的,铁树一看小栓要伸手来摸,一把抱起兔子就在院儿里围着圈儿跑,小栓人小腿短,跟在后头边叫着哥哥边蹦跳着追。
小栓年纪小,话也才刚刚学着说,每日住在珊瑚家,听着珊瑚他们都管珊瑚娘叫娘,管珊瑚爹叫爹,自然而然跟着叫了,珊瑚娘本还忌惮着,辈分不能乱。可后来找了珊瑚二叔好几次,他却是半点没想将小栓领回去的意思,整日颓颓废废的模样,珊瑚爹前日还特意去找了他,想说说孩子这事儿,毕竟是自家孩子,总放在伯伯婶子家也不是个事儿,可见他拎着个酒瓶子摇摇晃晃的模样,珊瑚爹却是心软了,回来后也没再提,辈分儿的事儿后来也不计较了,摸着小栓的头说孩子想叫啥就叫啥吧!
珊瑚娘没法,只能这样了,只是若照着现在知道的,铁树该是叫小栓叔叔的。
想到这里,珊瑚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想再往下想了,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珊瑚收拾了院子里拉拉杂杂的东西,想着过会儿王都回来,肯定是要来家里瞧瞧的。王都为人,重义气又不拘小节,对他们这些小辈是关爱有加,都说有钱了人就会变,珊瑚倒没觉得王都有变了多少,至少上辈子,对于王都的关照,珊瑚是铭记于心的。
是以,即使王都不拘小节,可收拾好家里,让他来了也不觉着不舒坦,也算是起码的礼节。
就这么边想着事情边做活儿,一上午便这么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珊瑚看那两个小的都一副恹恹的样子,想来是吃了多日饼子泡汤也吃烦了,随口问了句想吃点儿其他啥的,俩孩子争先恐后地想了不少东西,最后铁树小手一挥一音定锤:“要吃蘑菇!”
小栓说话虽溜了不少,可也还没能说全一些东西,本就说不赢铁树有些着急了,这时候听到铁树说话,也蹦着跳着说要吃蘑菇,珊瑚看看天,日头高悬,不热却也明媚,珊瑚数着,家里也收拾得差不多,既然孩子想吃,那就上山去采点,反正天儿也还早。
吃了饭,珊瑚收了好碗筷,就交代着两人去找双财,铁树满口应好,珊瑚这才挎着篮子出了门。
没走几步,就见着二叔手里拎着个酒瓶子,歪歪斜斜地靠坐在路边,浑身脏垢不说,整个人看着没半点儿精气神儿,哪儿还是那个视财如命,每天打扮得油光水滑的人?
“二叔?”
珊瑚试探着叫了两声,他倒是睡得浅,迷迷糊糊地就醒来了,一见珊瑚倒是笑得开心。
“你咋在这事儿睡?现在虽说没那么热了,可日头还是毒的,可不能在大太阳底下睡!”珊瑚见他这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也就多说了两句,哪知道二叔一上来便抓着珊瑚的手腕,眯着眼问珊瑚要去哪儿。
珊瑚见状浑身一凛,二叔跟香兰在他家后院儿里交缠苟合的那一幕猛地出现在眼前,珊瑚直觉一阵恶心涌上喉头,缩着手说:“呆子在前头等我,我现在得走了。”
“跟呆子啊……”二叔重复了一下,手却并未放松,“跟呆子去哪儿啊?”
“找四爷!”珊瑚急中生智,随便扯了个赵伯君出来,四爷找人呢,她二叔总不好让四爷空等着。
“找他干啥?”二叔这时候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抓着珊瑚的手毫不放松,还想接着珊瑚的手将自己往上拉,猛地一拽,拽得珊瑚一个趔趄。
珊瑚赶紧站稳了,手上用力一甩,将他甩在了地上,往后退了好几步道:“我也不知道,四爷找我们的,他等着呢,我先走了,省的待会儿呆子找过来!”
珊瑚甩下这话,疯狂地往远处跑了,二叔摇摇晃晃,始终还是没有站起来,摊在一旁又继续睡过去了。
不知跑了多久,气喘吁吁地停下,才发现自己乱跑到二黑家附近了,不想去见着珍珠,却又实在累得走不动,于是随便找了处阴凉隐蔽处,坐下想歇息一番,哪知道才坐下,就隐隐听到有人在吵架的声音。
“你别碰我!”女人大叫了一声,听得珊瑚眉头一皱,是珍珠?
“快点回家去!不就是洗完洗衣裳么?你做了不就得了,吵啥呐!”男人的声音有些压抑,但是不难辨认这人就是二黑。
“我不要!”珍珠大叫了一声,“凭啥要我做?凭啥都要我来做?我都有娃了,你们咋还能让我干活儿?双福哥娶的那媳妇儿,从怀了娃就连根手指都不用动,饭都端到炕上去,凭啥我就不行?我得干活儿?我是哪儿不如她了?”
珍珠的话里句句透着不甘,珊瑚静静听着,想着自己险些命丧黄泉的那两个月,这人连个面儿都不露,红串儿身子不好,还时常过去瞧瞧她,现在她说到她有了……
珊瑚是挺珊瑚娘说了,前几天才发现有的,可是身子一切都好,吃得多睡得下,没半点儿不适应,这会儿说着这话,怕是有原因。
“红串儿姐那是身子不好,现在孩子又偏了,动不了那才不做活儿的,你这……我每天下地,奶奶又要给人瞧病,就你一人在家里,煮点儿东西给自己吃不成么?”二黑明显有些怒意,可这会儿在大街上呢,也不好发作,两人站在那里僵持了很久,始终还是二黑服了软。
“你回去,跟奶奶赔个不是,你看你过门这么长时间,家里也很少要你做些啥事儿,你今儿是气着奶奶了,你说你煮个饭给自己吃也要闹脾气,奶奶在外头跑了一整天了,回来见碗筷衣裳都放着自然是要生气的……你也收点儿脾气,奶奶不会真要你做的。”
“我不信!”珍珠半点不听劝,伸手一把将二黑的手甩开,大声嚷嚷:“你们俩就知道在外头说我的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村儿里人咋对我的你心里能没数么?”
珊瑚闻言不禁哼了一声,村儿里人怎么对她,可不是因为二黑祖孙俩,珍珠不知道的,刘寡妇成天在外头打旗宣传珍珠的事情,就是二黑奶奶没说,珊瑚也明白珍珠嫁过去后是怎么折腾人的。珊瑚娘心里也明白,只是毕竟是自家的闺女儿,没有娘家人偏帮婆家人,反倒冷落了自家闺女儿的道理,也只好装成不知道,心底里却是觉着对不住二黑奶奶。
看到这里,珊瑚已经不想再听墙角了,这会儿也已经喘了口气,转身就往北山走了,却不知这么一走,竟错过了后来发生的事。
二黑此时也不想跟珍珠多纠缠,只想赶紧回家去,别再在这外头吵架,丢人现眼了,伸手拉她想赶紧往回走。
哪知珍珠竟以为二黑要动手打她,猛地往后一拽,却是下盘不稳,整个人往后一仰,直往后翻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后头的石头上,珍珠疼得连嚎都嚎不出来,瘫软在地上直哼哼。
二黑却是吓呆了去,愣了一愣,赶紧将珍珠抱起往家跑了去。
再说这头,珊瑚才上了山,豆大的雨点便打了下来,珊瑚本想着也不大,赶紧摘了些新鲜的草菇,转身就要下山,哪知道一瞬间乌云密布,雨竟这么大了起来。
珊瑚找了处树木荫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想等着这一阵儿过了再下山,哪知道这雨越下越大,竟也没有要停的样子,眼看天就要黑了,爹娘呆子回来没见着她,肯定急得四处找人。
珊瑚咬咬牙,还是冒着雨回去罢!
而家里这头,铁树和小栓跟着双财,家里一没了大人管着,小疯子似的在院儿里淋着雨乱跑乱跳,正欢腾着,听到了敲门声。
双财伸出食指“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小声点,又从狗洞钻回自己家,在自家门口观探了一番,发现原来是杜俊笙。
开了门,杜俊笙正站在门框下躲雨,见铁树开门,一开口问的便是珊瑚在不在。
铁树倒也没觉着什么,脱口而出:“我姐上山去了。”
杜俊笙看着这雨势,眉头一皱问:“上山做什么?”
“采蘑菇。”
杜俊笙脸色一变,“去了多久了?”
“中午出去的,挺久的了。”铁树说着,无知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哪知杜俊笙着了魔似的,一转身就跑了,那件蓝色的长袍一入雨幕,便一下成了黑色。
“不是来躲雨的么?”铁树说着,觉着有些莫名地阖上了门,继续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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