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离歌021
这才想起黄橘的名字果然起的好，这青橘自然是不讨人喜的。
她拿起那把匕首，见刀鞘上面镶着几颗翡翠玉石甚为好看，把玩了半天，到底还是问项黎要下。
项黎早瞟到了她的模样，此时只抿嘴一笑，点头应了。
大家在那闲谈，渐渐说到了东越。
“东越越王即将大婚，娶得是北汉锦绣公主，也不知圣上会让谁出使？”
后面的话青溪没听到，只那句越王大婚的话惊了她。
“啪”地一声，那匕首落地，声音不大，项黎却觉得格外刺耳。
那正在用餐的项黎眉头微拧，却假装不晓，继续饮酒。
昨日回到王府甚晚，二人累得很，项黎原本的打算这会子也提不起兴趣，都仓促睡下。
翌日，晨曦透进了碧纱窗，秋日的早晨有些凉。青溪只觉得背上有些冷，才发现榻侧的王爷早就不在。
这会子她似听到外面微有嘈杂的人语声，夹杂着丫头们的嬉笑声。心里有了好奇，也没唤黄橘进来侍奉，急匆匆地穿了衣服。
出了屋才见黄橘笑嘻嘻地进来，“郡主您起来了，怎么也不唤奴婢一声。”
青溪瞧着她面色欣喜，便好奇问：“什么事让你们这般欢喜？”
“王妃，您自己瞧瞧去吧。王爷带回来的。”
青溪跑了出去，见一众丫鬟在那围着石榴树下的笼子，里面是两只雪白的小白狐。
众人见王妃出来，自然让了道。
那白狐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小耳朵竖起来，尤其是那小眼珠子透亮得很，非常惹人爱。
青溪很喜欢，想伸手摸它一下，却不料那小狐狸怕生不喜碰触，伸出爪子反击，好在只抓坏了她的袖笼。
青溪顿时生气，啐道：“骚狐狸，不识好人心！”
原来王爷说的并非是什么狐裘，而是抓了两只小狐狸啊。
晚饭时间，王爷才一身暗紫官服从吏部回来。身边的侍女接过王爷的玄风，青溪却没有上前。
项黎刚洗刷完，擦了手脸，回头就问王妃。
“溪儿，可是喜欢那狐狸？”
“侍女们都很喜欢。只是我不喜。”青溪斜睨了他一眼，有丝不悦。
项黎额头微蹙，他抓了小狐狸就为了她，所有人喜欢，她不喜欢就没了意思。
“妾身没想到王爷为我猎回来的是活的。而且这小狐狸脾气不好，不让我碰。”
项黎会意，笑道：“人和人都是从生到熟，比如你我之间。那白狐不过来了一日，你便要碰它，是不是心急了些？”想当初他和青溪能走到圆房可是费了大周折。
原本项黎觉得青溪有些无聊，她不擅长什么琴棋书画，也就胡乱捯饬一通，倒不如为她寻只野性狐狸，既打发无聊，也可以彼此磨磨性子。
晚膳后，项黎与她喝茶聊天。青溪却一边打了呵欠。
项黎神色微有些凝重，瞧着她，缓缓道：“青溪，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青溪没觉得什么大事，只笑着抢先道：“先说好的吧。”
“你的表兄越王即将迎娶北汉公主。”
青溪晓得这事，便瞟了项黎一眼，不以为然道：“那坏的呢？”
“这坏……”项黎的话有些停顿，他握了她的手，叹息一声道：“听闻前些日，西平公主因病去了。”
青溪不可相信地望着项黎，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美貌，怎么说没就没了。虽然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可也曾期盼过她是，她待自己也一直不错。西平公主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倏然，青溪的眼渐渐泛出泪光，有些红。
项黎原本想告诉她，还有闵月郡主的事，见她已经很难过，便不想提及更多。
“溪儿，人生总有些不尽人意。”忽而，项黎也感触起来。自己筹谋多年，失去的东西太多，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遇到了青溪。与青溪的这份爱，是他母亲去后感受到的最大幸福。
“溪儿，项黎会珍惜与你一起的时光。逝者已矣，别难过了。”
项黎沉眸望着她，只能说出这么多。他果真并不怎么善甜言蜜语，往日他对她的话和关心皆是出自本真，然此时，项黎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青溪听了他的话，反而哭得更加汹涌，泪水扑簌簌落下。
于此，他揽过她，只道：“你还有我呢。”他吻了她流泪的面颊，又低声道：“庆幸，项黎有你——”然后，他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良久不动。
他晓得溪儿自小没有母亲，西平公主极可能就是她的母亲。十几年过后，他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种失去母亲的痛心。
他记得母后，流泪的眸子含着痛楚，然后，母后的嘴角淌出了血，一丝丝滴在大理石地面上。母后缓缓倒地而亡，她临终的话是那句“好好活着——”
母亲是饮鸩自杀，可他一直不会信，母后怎么会舍得离开残在榻上的自己。
良久，青溪推开他，抹了眼泪，破涕为笑，“都怨你，是你那番矫情的话惹乎的我。”
项黎怔怔望着她娇俏的模样，梨花带泪，嫣红的柔唇，娇嫩的肌肤，让他忍不住要亲几口。
“好，怨项黎便是。”他亲了她一口，只拥着她不动。
良久，他又叹息道：“父皇令我……让我去东越，为越王贺喜，你去么？”
青溪愕然抬头，这个皇帝怎么会想让他去？
她摇首，她不想去，虽然她很希望去见见闵月。可一想到闵月的伤心，孙冉的大婚，还是别见的好。
“你留在王府我怎么放心？”他笑曰。
她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早打算好了么？寻了狐狸，难道不是想代替你陪着我么？”
项黎哭笑不得，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沉眸，映出桃花般的笑意，捏了她的面颊，笑道：“你这只小狐狸。本王乐得一人去。”
三日后，项黎启程前往东越，而青溪却被送往庐陵王府。于项黎，是不想王妃留在京都府邸，那边人事复杂，又有太子对她的觊觎，倒不如庐陵封地安全，好歹庐陵是自己的地盘。
此时项黎微微偎在车壁上，闭目思索着事情。
父皇将自己支去东越，少不得十天半月回不来，这边东安郡和乐远郡近来事务繁多，并不能离人。他担心的是父皇会趁自己离开封地的日子，对封地做些调整。以父皇雷厉风行的手段，一旦下手必然会快，以军中的调整便可见其蓄谋已久。
所以项黎早早将庐陵及两郡的军防安顿妥贴，如果父皇丝毫不念父子之情，他要让父皇知道想动封地，现在是动不了了。当然最好的结果，是皇帝不会对封地动手。
而此番去东越，他的另一目的就是私下分别与信王孙邈、广王孙擎会面。他们的关系不过是合作，各取所需，而眼下与越王怕是只会对立，何况还夹了个青溪。
须臾，项黎探了帘子问外面骑马的顾枫，“将本王的马牵来。依前行进。”
项黎的坐骑，是匹淡青色骏马，唤作“长风”，是他一向行走江湖所骑。
这匹马的最大不同，就是嗅觉好，且记性好，从不迷路而且记得住主人。因着自己大半时间在轮椅度过，因而骑马的时日很少，有一次半年才有机会骑它，长风却记得住他。
青溪此时敛了包袱，戴了斗笠，她也要去东越，但她不想让项黎晓得。项黎这个人其实小心眼的很，他明明不喜自己去给什么越王贺喜，却假装要带自己去。
昨夜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要去一趟东越，她觉得今时越王要大婚了，最伤心的怕是闵月。她晓得闵月一直喜欢越王，看来越王最终没有选闵月，亦或者有什么不得已。至于那次孙冉对自己说的话，青溪觉得他到底是放下了曾经，于自己这并非是个坏消息。
青溪给了过路的农人一锭银子，让他捎至县城，并告诉他远远随着前面的队伍就好。前面的是项黎出使东越的队伍。
那农人却把银子塞回给她，“姑娘，这事老农做不到。”
“为什么啊？”
“姑娘你脑子有问题么，官差大家都恨不得躲远点，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话没说完，老农就将她赶下车，挥了鞭子，驴车转了向就走了。
“喂——”
青溪有些不解，气得很，冲着人家背影骂道：“你才有问题呢！有钱不赚，是混蛋！”
得！这下可好了。早知道还是别偷着出来，回庐陵也比在这荒郊野外好。
青溪虽有些垂头丧气，然仍没失去遇到好人的信心。说不定会有好人。
青溪见一浅袍男子骑马蹿了过去，便喊道：“喂！这位大哥！”
那马上的人原本蹿了好大块路，才拽了缰绳，勒住了马。青溪见那人停下，便小跑着跟了过去。
“这位公子，谢谢您！小女子要赶个路，麻烦捎一程，这是给您的酬劳。”
青溪仰着脸，将手上的银子亮给他。
那人转过脸，青溪猛然惊出身汗。那人带着一张银面具。
脑海里忽然记起那夜的刺客。她晃了晃脑袋，不对，那刺客是项黎，他承认了。而且此时项黎去了东越。哦，楚人都好面具。
那人将她打量了一下，点了头，声音冷冷道：“上来吧，姑娘。”
青溪正寻思，这怎么上去呢。
那人却一伸手一把将她拽上马身，恰是胸前，接着她被揽在怀里。
青溪忙得提醒道：“这位公子，这样不大好啊。我自己掉不下来的，不用扶。”
那人嘴角一撇，一声冷笑：“姑娘凭什么以为本公子会白载你一程？”
“怎么是白载？我给你一锭银子，若是不够，我再加一锭。”
“若说只有加了你，才够呢？”
青溪顿时才有些慌。
“姑娘这般信任在下，我若不对你另有图谋，只怕对不住姑娘的这番胆量？”那人邪笑一声，揽了她就朝着她脖颈处要亲。
“放开我！”
青溪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榻上，她伸手摸了下自己，好在穿着衣服并无不妥。
她此时脑子有些乱。
她记得搭了个顺路，结果那人对她图谋不轨，自己下口咬了他，然后就不记得了。这是哪里啊？
须臾，竟是那项黎进来。“王妃，醒来了。正好一起用晚膳。”
怎么回事这是？
“王爷，妾身怎么会和你一起，这是哪里啊？”
项黎呵呵笑了，“你果然是摔了脑袋。我们不是一同去东越的路上，结果路上颠簸，你不老实碰到了后脑勺，睡了大半天，好在并无什么伤。”
青溪愈发糊涂了。这会子脑子不大清醒。
“原来一切都是梦，还好，是梦。”青溪自言自语道。
那项黎望着她一会儿，终是不想让她这般迷糊。
“不是梦。是本王去把你接了回来。”项黎终冷言道。
青溪惊得“哦”地一声，嘴巴都合不上。
她用手指着项黎，有些气愤道：“果然是你！”当时她就觉得怪。
项黎冷了脸，一把握住她指向自己的手指，声音已经染上怒意：“若不是本王，你以为你现在会安然无恙？！”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不是胆大，而是愚笨。
“你屡次轻信别人，若还是这般，早晚吃这上面的亏。以后你再敢私自行事，我决不轻饶！”
这项黎有些郁闷。想他庐陵王从来都是暗算提防别人，偏生娶了个没什么心眼的王妃，还榆木疙瘩一块，死活不开窍。
东越安城。今日越都喜气洋洋，十里长街人们纷纷奔走相告。
当今越王迎娶北汉锦绣公主，送亲、迎亲队伍绵延二里，长街两侧围观的人水泄不通。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锦绣公主的尊贵和不同于越女的性子。
据闻，北汉国主特别疼爱这个嫡亲公主妹妹，不但有倾城不菲的嫁妆，更兼送亲队伍也皆皇亲贵胄，不但燕王轩辕熙，就是从不露面的秦王轩辕宸前两日也到了，更别说还有北汉将军等使者。
看来北地一仗，让北汉学乖了。不但送来王妃美人、不菲陪嫁，还在边境后撤八百里。人们虽然恭喜羡慕越王，心里头却记起了北征将军吴王，北汉之所以有今日，吴王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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