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认真来说,王暝绝对称得上是自投罗。
他是奔着那个无底洞般的大坑走进去的。
根据王暝的经验,喜欢在地上打洞的生物要么特别厉害,要么特别弱厉害的肯定是独一份,弱小的大多群居。但不论强与弱,但凡让他王某人见到了都绝对是掘地三尺给它挖出来,里面的玩意统统赶到地面上一起授课。所以既然这个坑洞没有任何被挖过的痕迹,那绝对是自己不曾蹂躏过的。也只有这种犄角旮旯里的生物们才胆敢狩猎王暝这瘟神。
他运气不错,这次的坑洞是一个蜘蛛巢,深邃复杂的坑道内部用蛛和干草仔细地装点整理过,居住于此处的似乎是个成员不少的蜘蛛家庭,其实以王暝前世的经验来看蜘蛛这玩意全部都是独居的,不过这个世界光怪6离,有这种群居蜘蛛也不奇怪。
这些蜘蛛的智能等级不够高,它们的确长相可怖,但蜘蛛到底还是蜘蛛,在第一只蜘蛛扑上去嗫咬王暝结果崩了毒牙之后有脑子的朋友肯定就该知道来者不善,至少远比表面上的要更加强大了,但它们不,大大小小的蜘蛛们前仆后继蜂拥而至,把王暝整个包裹起来,像是一团毛茸茸的褐色大球。
而王暝,则在确定每只蜘蛛都至少咬过自己一口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啊”
他强自按捺着几乎从胸腔中满溢出来的狂喜,两袖一抖便将蜘蛛们震开。王暝打了个响指,一堵冰墙便封死了此处唯一的出口,他活动着身躯,脸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步步向蜘蛛们走去。
时光只是冲淡了王暝那些嗜虐的残忍的部分,但它们从未消失过,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王暝就学会了从敌人的痛苦、死亡、悲伤、绝望中汲取快乐,这种快乐具备极强的刺激性,和与家人相伴时的那种温馨幸福截然不同,仿佛阵阵电流在脊椎与大脑中穿行,酥麻舒适中还带着可以忽略不计的痛苦,王暝没抽过烟,但他觉得,这种快乐可能与吸烟带来的快乐相近似,我们都知道它有害,它对身体不好,但它足够强烈到可以挤走其他所有的感觉,所有的无趣与黯然都会被满盈于全身的快乐顶替,它是如此美妙,如此绚烂,以至于那轻微的苦痛都变得让人迷恋起来。这种快乐在王暝看来甚至有着成瘾性,他不想让苍筠知道自己的这一面,也不想让王灵亲眼见证自己的这一面,但当机会来临时,他极度乐意再次品尝这种感觉,让自己的脑子在海量的多巴胺中轻轻震颤。
除了猎食之外,王暝不会主动伤害任何对自己没有敌意的生灵,这是他为人时教养的最后体现。然而相对的,只要有谁试图杀害王暝,那么对于那个生命而言,王暝的所作所为便瞬间失去了底线。
砍头、腰斩、磔刑、撕裂、碾轧、活煮,这些单纯的刑罚王暝早就玩腻了,伴随着时间推移,他所折磨的东西从迅上升到心灵,而非常不巧的是,王暝极度擅长找到敌人最珍爱的东西。当着母亲的面嚼碎她的儿子,逼迫夫妻吞下伴侣的尸骸,让相依为命的兄弟互相厮杀,令彼此憧憬的情人被迫反目,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浑身上下就会充满颤栗般的快感,他会情不自禁地裂开嘴无声大笑,露出洁白锐利的牙齿,他啜饮着受害者们的眼泪仿佛在啜饮世间最棒的美酒,王暝反思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以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极度病态甚至变态,但他有充足的理由它们想要夺走自己的生命,夺走这不幸之人仅剩的瑰宝,那么他当然可以任凭自己喜欢的报复回去,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谁也不能阻止。如果有谁想要阻止,那就证明它支持那些想要杀害自己的敌人,它就也是自己的敌人,应该和前者享受到同样的待遇。
王暝剖析过自己这种心态的来源,当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一无所有,弱小而又迷茫,有许多猎手能够轻易杀死他,他也曾无数次险死还生。表面上看来,是愤怒与疯狂让王暝遗忘了恐惧,投身于厮杀之中,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恐惧从来没有消失过,它只是躲藏起来,给疯狂让位,躲藏到心灵的深处,更深处,直达骨髓,每一次歇斯底里的报复与虐杀都是恐惧在宣泄自我,他在害怕死亡,害怕自己腐烂在土壤里或是成为其他生物的粪便,他无法接受这种结局,所以每一个想要赋予他这种结局的生灵都会遭遇王暝千百倍的报复,他要让它们在悔恨中死去,被自己的怒火与仇恨灼烧殆尽。
这不好,很不好,但问题在于当王暝剖析出事情的本质察觉到它并不好时,这已经成为了他王暝的一部分,与他密不可分,这甚至不是什么所谓王暝心中住着的野兽,这就是他自己。当他只有孤家寡人时,王暝不以为意,这世上没有伦理道德,没有人文关怀,更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只有杀与被杀,吃和被吃,他在杀害猎物之前还要凌虐折磨一番的确不好,bnrs?只是现在,他有了家人,有了女儿,有了苍筠和王灵,那么作为一个伴侣和父亲,他不希望自己灵魂中那些疯癫的病态的残忍的东西浸染到自己的家人,他将它们收敛起来如同猫儿将利爪藏入肉垫,但不停生长的爪子总是要放出来磨些什么的。
现在,非常幸运的,王暝终于找到了磨爪子的机会。
“我亲爱的朋友们啊”
他的双眼放光,脸颊颤抖着,似乎在极力遏制自己不要露出太过可怖的笑容,然而这却让他的笑容更加古怪了,足以令每一颗正常的心智不寒而栗。
“我真的,真的,真的要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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