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念南与念娅
有人说梦想是痴迷想出来的;也有人说梦想是残酷逼出来的;还有人说也许是碰巧碰出来的。 不信,你看念南和念娅姐妹俩各自的梦想,各具色彩,给各自的人生烙上或灰黯、或艳丽、或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妙效果。
不知怎么的,念娅半年前的梦想转眼成真了。一望无垠的湖面,天高云荡下,清荷碧水,和风甜喉,呷呷麻鸭,鱼儿成群……生态、高效、旅游,用上一堆儿点缀现代农业的词句都不过分。在电话里,念南讥讽似说,你们要真使湖变成童话,我和你姐夫再忙也要回去瞧瞧。说不定我们还能投资办个旅游度假村什么的。何须在外提心吊胆,劳累奔波哟。鄙姨、咀咒。她在心里憋着那么一股子劲,非不让姐量着,看她到时候怎么兑现自己的话。
南下闯荡了几年的念娅,历经酸甜苦辣的磨砺,尽管开拓了视野,能够自我养活,还挤点积攒;然而,离乡背景的苦楚总是有那么股说不出的涩味,弄得忐忑不安的。总想回家一趟,重复孩时无忧无虑,满怀美好憧憬的温窝生活。善解人意的舒振看出了端倪,悟出道道,弃下难得的打工机会,主动提出这事。当他们真要离别这座繁华的,洒下他们汗水和凯觎的南方新型城市时,心中反升腾起依恋之情,似乎是那种依恋故乡之情。也没有忘记告诉也在南方打工的姐姐一声。道声别,问个顺带。念南断然说,你们回吧。没什么可带回的。念娅舍不得关机,紧依着说,姐,我们见个面吧。一起吃餐饭,我请客。念南责斥说,你发财了,蛮有钱!念娅说就喝杯茶也行,不会耽搁你太多事的。对她近乎的苦求,念南还是无可置疑地说,不!我们没有时间。一个人的心情为什么不会被人理解呢,是有痛苦不过的事了。她耳不会被人理解呢,是再痛苦不过的事了。她耳边始终留着姐手机里传出的失望的哆哆声。
是的,都两三年了,姐妹俩都说在这个南方城市打工,不管念娅怎么祈求,念南都铁石心肠的没有给她个见面的机会。就象念娅要给她带来麻烦,象蚂蝗搭上鹭鸯的脚,想脱不能脱似的。可眼下让念娅回去,见了家人怎么回答呢。还是舒振劝慰,走吧、走吧,迟了赶不上回家的车了。也不能怨姐,都在外讨饭似的,不易啊!这姐妹俩是一娘下来的,亲缘不假,却时儿又象隔着层什么,油不能溶于水似的。上了车,车开了,她还死盯着窗外的高楼大厦,人流车涌,直到盯没了。
念娅是三年前坐了月子,才和丈夫舒振一道来南边的。那阵子,村上的年轻人都一窝锋似的向外涌。他们不象老辈人,守着不生财的死黄土,甘愿受屈挨穷。有人就鼓励他们外出闯闯,说能挣好多的钱,能过城里的好日子。然而,除了她有孕在身,关键是顾虑重重,下不了决心。好象一出门就似离了巢的未干乳毛的鸟,就是墙头的无根草,没有了依托。谁知出去的人就是不一样了,气派、豁达、嗓音都变得跟电视上的,还带回了一兜儿的钱。把那进出要低头弯腰的破土房揭了,魔术般的变成了楼房,还很洋气的楼房。啊!他们还真在南方闯出名堂,象案板上的面真发起来了,真叫人眼馋呀!
心动的她好不容易联系到念南,念南却在电话里冷冷的说,外面的钱是那么好拣吗。你们别想浪出来的。我和你姐夫是逼上的绝路,才破斧成舟出来混的。你们好生在家过日子吧。一颗热腾腾的象泼了凉水,念娅哑口无言了,可心里在嫉恨姐。村上的年轻人都走光了,回来是腰包鼓鼓的,满脸趾高气扬的,自已连话都搭不上了。在这枯土瘦湖的穷窝里,一年累到头连上面的款子都完不了,能好生活着吗!她呀,就怕作妹的胜过她,总是把妹子当她不懂事,任她摆布且永远长不大的累赘。这次妹偏要走出看看外面的世界,丢几个路费也甘心,只当是城里人旅游了一次。她一咬牙,不顾公公婆婆怎么阻止,怎么说些难入耳的话,怎么心疼襁褓中的哇哇小女,不舍弃下,还是一意孤行的飞去了。决心好下,谋生艰难。真是在家千日好,出外时间难,一天只能吃一碗面的时候,才找进个玩具厂,涂油漆。那抨人的气味要多难闻有多难闻,窄窄的车间里哪有家乡空气的百分之一新鲜。甚至恶心到呕吐。她忍受,全当是妊娠时的反应。那难受还不是熬过来了,还生了个惹人喜爱的小公主——aa。熬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她是下定决心要闯出个人样来让姐瞧瞧的。
当他们终于落下脚来,要向念南报喜时,念南反应冷漠。还说她很忙,说找不到她的。她的时间不是以天计算的,是以时分计算的。难道耽误一时刻,会损失她一年挣的钱还多不成!对于姐的这般态度,念娅是又怨疾又羡慕。那么能干,那么能挣钱,要自己也有那能耐,用不了一年半载,挣够了钱,就能回乡盖楼房,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了。她甚至疾恨姐,不肯把发财的秘诀告诉她。她再往深处琢磨,姐不该是在做好种见不得人的,人称“卖银(淫)比卖金”赚钱的丑事吧?她不再敢胡思乱想了。
昨晚一个诙俳、酸涩的梦让念娅沉沉地睡过了。睡过了开笼放鸭、撒食、拣蛋的时候。太阳是个耀眼的火球,从湖边冉冉升起,金光四射,映红了天地。几个雇请的伙计早已上工。几万只鸭子扑向水里,是它们“呷呷”欢唱,唤醒了舒振。她疼爱她,没能喊起她,自个儿去张罗早活。乡下人是忙过一阵早活才吃早饭的。当她揉着惺松的眼睛,愣在他面前,直着眼目睹。把他也弄糊了,仿佛是陌生人似的审视着他。他瞭了她几下也没有反应,便说还不蹲下拣蛋。又惬意的补了一句,今天又要比昨天多半篓的。望着一个个白圆宝,一篓篓的鸭蛋,念娅仍高兴不起劲。心不在焉的机械蹲下,机械的伸手拣蛋,眼睛却瞪在舒振的后脑勺。也不分开露水蛋、粪便蛋,当然今天没有雨淋蛋,竞让手中的鸭蛋掉入篓内,砸破了蛋,溢出蛋青来。它仿佛是砸在舒振的心上,心疼极了。狠地说,你的心思跑到哪去了!她回过神,也心疼地惊呼了,哟!忙捧起破蛋送到厨棚去。
一个人的美梦是从孩提时就开始的。人之初犹如一张敞白纸,能写最美最美的锦秀文章;能绘最美最美的旷世图画。念娅不过只小念南一岁,准确地说没有一年,才十一个月。她们出生在小镇边沿,也就是说她们的娘家是城郊农村,城乡之别仅在咫尺之遥。俗语说得在理,一娘养九子,九子九个样。这一娘才养二女,二女真还二个样。当然,说也不能那么绝对,也有一样的地方。那是一样的原始漂亮,不说是出水芙蓉,也是画中芙蓉。那玲珑剔透的眼睛儿,那粉园的脸蛋儿;那匀称的身条儿。还有一样的,就是都想上大学。就象有老师评价自己学生的,他也想考好成绩,跟你们家长打麻将样,想和牌偏和不了,有什么办法呢,认输。说到底她们是要跳农门进城去,找好归宿,过好日子。她们家要进城也才一步之遥么。就是这一步跨出了蹊跷,蹊跷得不一样了。
姐妹俩在镇上中学读到高中时,成了一个年级的同班同学,还暗暗地比翼着努力。作家笔下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寒窗学子感悟是检验学生分水岭的关键阶梯。偶尔,在一个课间休息时空,刚刚穿上新艳乳黄套裙的念南,用省下的早餐钱,心情激荡地来到校门前的金榜书屋选买英语学习资料。一看书后的价格,还差两块钱,捏成一团的早餐钱,便羞涩的依依离去。刚走不远,却发现有人拦在了她的前面。抬头看时,是一小青年向她发着微笑的信号。不管是善意的信号还是恶意的信号,念南没有思索的刮了他一眼,向一边去。他竟喊住她,喂。又拦在她前,还递给她刚才的那本英语学习资料。令她一时不知所措,尴尬地瞄着他。他自我介绍说,叫晓达,家就在镇上。还说,这资料他已用不着了,硬要借她,塞到她的手中,由不得她多想,推委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经拧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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