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风语便把刘航叫到了办公室。
“总裁，什么事？”
“你联系朱思荞写小说的那个网站，想办法让他们不给她任何机会得到推荐。我要她的这篇小说石沉大海。”
“总裁，那篇小说现在的收藏还不到十个，未必会得到正常的推荐，在网上写小说，百万字一分钱挣不到的人有的是，朱思荞的机会并不大，没必要这么做吧？”刘航多啰嗦几句，是因为刘航知道，楚风语是绝对不会上这类网站的，也不会了解这些事情。他觉得楚风语现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楚风语也觉得今天刘航的话特别多，有些不耐烦，“别哆嗦，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是。”刘航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楚风语的办公室。这也是楚风语的办事风格，想要去做的事情，不耽误一分钟。
朱思荞每天在工地上干着活，晚上写着小说，现在的她，几乎每天都能挣到二百元。
手上的血泡破了，结了难看的茧子，不过，朱思荞晚上拿笔的时候，手也不再疼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天，她的小说也已经发到了近二十万字，但是，却不到二十个收藏。
她联系过编辑，编辑说她的这篇文，收藏太少，点击也太少，不符合网站推荐的标准，希望她下一个文能努力。
医院的护士也找过她，说爸爸的医疗费快用完了，让她准备后续的费用。
朱思荞的手里只有不到五千元钱，在医院里怕是顶不了几天。
楚风语的办公室。
刘航手里拿着今天朱思荞的资料。
“今天，朱思荞还是在工地上干活吗？”楚风语问。
连续二十天，刘航交给他的资料几乎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知道的是，楚风语每天都在看着朱思荞写得那篇小说。
“没有，她请假了，不在工地。”
“她去了哪里？”
“监狱。她曾经待过的那个监狱。”
“去干什么？”
“见了一个名叫柳春红的女人。”
“柳春红是干什么的？”
“当年是以倒卖人体器官罪入狱的。”
“倒卖人体器官？”
“是的。朱思荞见过她之后，又去了西桥菜市场，去找一个叫华哥的男人，但是，没找到。”
“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据说，曾经贩卖过人体器官。”
“朱思荞找他干什么？”楚风语在不解中，不禁添了几分凝重。
“朱思荞她，好像是要卖肾，正在联系买家。”刘航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是觉得朱思荞可怜的。
“卖肾？你确定？”
“还不能百分百肯定。”
“再次确认这件事。”楚风语说。
“如果，是真的呢？”刘航抬头，望着楚风语。
“如果是真的，我就买她一个肾。”楚风语慢慢地说出来，带着一种愤恨的语气。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楚风语想要的。
如果，朱思荞按照他的安排，为了救父亲，去做妓女，堕落地活着，楚风语是打算至此罢手的。
可是偏偏，朱思荞不按他的设计活着。
“刘航，再让上次那个女人去找朱思荞，这回按我说的让她去跟朱思荞说。”
“是。”
“去找那个叫华哥的人，一定要在朱思荞之前找到他。让他离开，不能让朱思荞跟他联系。”楚风语宛如指挥官一样下着命令。
“是。”
楚风语刚刚不是还说要买朱思荞的肾吗？怎么又不让朱思荞找到联系人呢？刘航心中虽有疑问，却什么都没问，答应一声，便走了出来。
刘航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该多问的时候，决不张嘴。
朱思荞从工地收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网吧。她还有一天的存稿。
朱思荞想去菜市场，再去找华哥。
刚离开工地，朱思荞远远地便看见了上次来找她的那个女人。
朱思荞没再看她，全当她不存在一样，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喂，妹子，等一下！”那女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朱思荞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我说过，你若是再来找我，我会去派出所那里告你的。”
“我记得。我也知道，这事你做得出来。我找你不是来谈上次的事情的。”那女人坦白的讲道。
“那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给你介绍工作，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赚到钱，就看你自己是不是聪明了。”那女人对着朱思荞倒是摆出了一副无比的坦诚的样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无所谓，我给你介绍的也不是什么高尚的工作，也没有什么自尊，不过，能赚钱，而且是在晚上上班，不耽误你白天在这里打工。你要是不同意，我可以发誓，下次绝不会再来找你。”那女人随随便便举起了右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朱思荞相信她的话。
“为什么要找我？”这是朱思荞真正想不明白的。
“找上你，肯定是有原因的，真话我不能说，假话你又不相信，总之，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马上离开。”那女人倒是将话说得明白。
“什么工作？”朱思荞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因为她必须面对的现实就是，她需要钱。
“在夜总会陪客人喝酒、聊天、唱歌，如果遇到慷慨的客人，会得到不少小费，当然，如果遇到好色的客人，也会被吃豆腐，不过，那里也有规矩，不想卖身的，没人会强迫你。”
“这种地方有的是，我若是想做这个，为什么要凭着你的介绍？”
那女人一笑，带着几分世故，“这家夜总会有几个我认识的人，会关照你一些的。还有，大妹子，这世上的事，没有多少是黑白分明的，无论做哪行呢，都是至清无鱼……有人关照着，总归是一件好事，我还可以找人教你一些方法，既能多得小费，又能少被人占便宜。”在那个女人看来，她能为朱思荞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现在带我去吧。”朱思荞说道。
那女人先是一怔，半晌才明白朱思荞的意思。
“好，跟我走吧。”
那女人带她来的夜总会叫夜媚。
来到夜媚，朱思荞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艳芳。不过，她已经不在夜媚做了。
看得出来，叫艳芳的女人和夜媚的人很熟。
“每月工资五千，所有小费归你，工作时间每晚八点到凌晨两点，上班时间要准时，下班时间会适时而定，不过，超出的时间会算在加班费里。如果你真有能耐，可以让客人为你来夜媚消费，还会看情况给你一定的提成。”经理程式化地说着。
“是。”
“你现在就可以上班了。我会找人带着你。”
经理又打量了一下朱思荞穿的衣服，白色棉布衬衫，不但是五六年前的款式，陈旧的程度也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多年了，蓝色牛仔裤，穿了至少不下三年，膝盖处还漏了两个洞，是刮破的，不是原本的设计。
“你穿成这样，在这里，弄不好会有人把你当成乞丐。”经理在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简单的陈述着一个事实，没有半点嘲讽贬损之意，能把这样的一句话，说成如此的陈述，这经理的功力，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艳芳，她是你带来的，就麻烦你帮她挑件衣服，去化妆间。”
艳芳在换衣间的衣架上，挑出一件紫色的连衣裙，“就它吧，紫色，神秘，魅惑。”
朱思荞换了这件衣服，她的皮肤在工地上被晒得特别黑，被紫色映衬，更显得黑得扎实。
朱思荞坐在化妆台前，化了一个淡妆。
朱思荞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在镜子前面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了，自从入狱开始，她便没再用过护肤品，二十九岁的她，皮肤粗黑，眼角若有若现地像是有了皱纹，没有了年轻的资本，没有了美丽的基础，甚至连工作的经验都没有……这样的她，失去了，不仅是岁月，还有自信……
现在，她倒是真的可以理解艳芳所说的对她的“帮助”。
“妆画得浓一些。”艳芳抓起梳妆台上的一些东西，再次塞在朱思荞的手里，“不要画成这样。画个浓妆，最好是卸了妆，走出这个门，没人会认得你。”
朱思荞在镜子里看到了艳芳望着她的目光，她相信，在这个时候，这个叫艳芳的女人是真心为她好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奈。
只不过她的无奈和艳芳的无奈联系在一起而已。
朱思荞对着镜子再一次描画了起来。
镜子里的她，怎么看，都像是戴着一张面具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是不是感觉像戴着一张面具一样？”艳芳笑得通透。
从朱思荞的眼神里，艳芳看得出来，自己应该是说得准确无误。
“要的，就是这样，”艳芳慢慢地说，有点语重心长的意味，“你全当自己是做为另一人活着，活到你不再需要这份钱的时候，再让那个人消失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朱思荞与其在问着艳芳，倒不如说是在问着自己。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在这个地方，真也好，假也好，没有人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就叫小乔吧。”朱思荞随口说。
“好吧，小乔，我帮你的，只能到此了，今后到底会如何，就看……你自己的心可以坚守到什么程度了……”
没想到，艳芳说出了一句意义深沉却含蓄不明的话。
“小乔，小平，百合，808。”经理走进来，简短地说道。
小平和百合走了过来，“走吧，工作了。”
“百合，小乔第一次工作，照顾一下。”经理说。
“好的，经理放心。”
百合对朱思荞笑了笑。
朱思荞跟着小平、百合一起向808室走去。
而朱思荞也没想到，自己的境遇会从走进那个房间后，开始发生变化。
一切，不在朱思荞的意料之中，却也不在楚风语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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