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伦停了一下继续道:“母亲一听竟突然冷静了,之后的你也清楚,他们办理离婚。小孩子最害怕的莫过于父母离异或发现自己不是亲生,这两件事则同时发生在我身上。”
雨寒几乎能亲眼看见那个惊慌失措的小男孩,不知自己命运将会如何,她又何尝没感受过相同的彷徨,母亲深夜才从邻居处接她回家,欢天喜地的描述叔叔有多么多么优秀……年幼的她只能悲伤地想,原来母亲光有她是不够的。
“我当时受了很大刺激,把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难过了很久。当被告知父亲其实是为另一个女人才抛弃我们,悲伤委屈愤怒找到出处,通通化为怨恨。”
“狄伦……”雨寒低语,“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他摇摇头,“说这些不是为了听你道歉,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今父亲是谁对我而言已不再重要,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喜怒哀乐都围绕着父母。在瑞士的那些年,流落他乡,母亲生病,恨成了一种精神寄托......所以当初才会那样对你。可现在我发现,因为这样我们才能相遇,有了你,管他什么abo血型,都可给我下地狱。”
雨寒感触良深。话是这么说,但谁又能做到对自己身世漠不关心?找出真相,才可解开多年来的心结。
“是,你有我,”她主动握住他桌面上的手,“我都懂,所以在我面前不必逞强,我们一起寻找答案,好吗?”
湛蓝眸子有抹激流一闪而过,他凝视她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离别时,狄伦拥住雨寒,在她耳边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盼望假期结束早早开学……”
“嗯。”
“我在圣乔治等你。”
“嗯。”
“后天好吗?”
她轻笑,“至少得过完新年……”看他皱眉又紧接着加了一句,“会尽量快些。”
——
雨寒回到家后,趁父母都不在,突发奇想做了一件比偷偷外出更为大胆的事——私自闯入继父书房,查看起书桌抽屉内的文件。
她知道这样做几乎是大海捞针,可父母同时不在家的机会难寻,狄伦故作强悍的神情使她心头酸涩,觉得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无上锁的几个抽屉都仔细看了一遍,文件林林总总;从地契到税单,建筑蓝图到证书,唯独不见的是任何跟狄伦身世有关的蛛丝马迹。
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丧气地想。正准备放弃时,抽屉底层一个印有圣乔治校徽的牛皮纸袋引起她的注意。
纯属好奇地打开一看,心脏几乎停顿。
袋子内只得薄薄一张白纸,看似普通,但她在台灯下刚好看见水印,丑陋的牛头人身兽图案绝不陌生;应该说化做灰也认得——是神秘人发给她那张扑克牌上的图案!
雨寒屏住呼吸反复察看纸张,可上面除了印记并无其它内容,诡异得让人颤栗。
继父为何会有一张这样的东西?什么意思?跟学校那不堪入目的场面有何关联?继父又跟这一切有何关联?
太多太多的问题,脑内一团混乱,回过神时已卷着牛皮纸袋冲出书房。
回到自己房间,雨寒把它塞入抽屉,想一想不放心又移至衣帽间的箱子底。
试着在互联网上搜索有关牛头人身兽的典故,结果并不比之前在学校查来的更详细——多是围绕着希腊神话的弥诺陶洛斯;克里特国王妻被下咒同纯白色公牛交/配生下半人半兽的弥诺陶洛斯......跟圣乔治或罗伟家族沾不上一点边。
可无论图案象征什么,直觉告诉雨寒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亚历山大.罗伟竟同这一切有关系。
整晚心神不宁辗转反侧至深夜,终于睡着也不断做着乱糟糟的梦,一大早醒来把纸袋翻出来确定一切并非虚构,心情坏的难以言喻。
察看手机发现无狄伦信息,更为浮躁,赌气地将手机甩到床上。
中午,罗伟搀着妻子回家,召唤雨寒下楼一起用餐时发现她脸色暗沉,看他的眼神有莫名狐疑。
“昨晚我们不在,一切可好?”他问。
“……都好。”雨寒答。
“可有按时睡觉?”
“……嗯。”
罗伟低头切盘里的小羊排,若无其事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你这样看我。”
雨寒一惊,赶快转移视线。
凯瑟琳没搞清状况便胡乱插嘴,“昨晚真辛苦你父亲了,其实根本无需住院,他却一直坚持,还非要陪我留宿,医院那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看现在憔悴的样子……吃完饭赶快小睡片刻。”
雨寒也脸色极差,她倒没看出来。
“等下肯尼斯会来探望你,没时间小睡了。”罗伟说。
“杨医生要来?无大碍,何必麻烦人家?”
“不麻烦,他是来看朋友,不是病人。”
“杨真是个好人,难得这么不计较。”
雨寒明白母亲的言外之意。杨医生本应是伊丽莎白.赖斯特青梅竹马的朋友,可如今却同罗伟一家过从甚密,对第三者的凯瑟琳也亲切友好,是因他真如此豁达,还是有其它特殊原因?
上一代的关系扑朔迷离,越来越难懂。雨寒只望做个普通高中生,安安稳稳等到大学毕业,可自立门户。然而此时有种被巨大阴影包围的感觉,身不由己被一点点吸噬。
下午,依旧没有狄伦消息,他的那些短信何时已具主导心情的魔力?雨寒烦躁地主动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之后便瞪着屏幕等待回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灰色屏幕一直暗淡无任何动静。
凯文来敲门时,她正盯着手机发呆。
“你怎么来了?”她颇为意外。
凯文笑着说:“在家无聊至极,听父亲说要来看你母亲,就一道来了,不会打搅你吧?”
雨寒正烦的不知如何是好,凯文来的适时,答应狄伦的事全数抛到脑后。
“不,不打搅,请进。”
“房间真干净,同我妹妹相差天南地北。”
雨寒莞尔,“我只是有极简癖好,怕东西多。”
“你这样的女孩,真少见。”
她努力挤出微笑。
“对了,”凯文在沙发坐下后道,“昨日你突然问我和父亲是什么血型,随后父亲又告诉我你母亲入了医院,真的没事吧?”
“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凯文温和地摇摇头。
“那个……其实想问问你,”雨寒小心翼翼地挑选词汇,“你是今年的九/十年级代表,对圣乔治的历史……知道多少?”
“我们学校?嗯……就开学典礼致辞时背的那些创校史吧。”
“有无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怪异?指哪方面呢?”
“就是……比如说一些古怪传说,反常的习俗,非主流宗教信徒等等……”雨寒把昨日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凯文还是一脸茫然,“学校历史悠久,在美国还是殖民地时就已创立,许多习俗在刚创校时都很古怪,例如只准男生入读,用黑奴,准许体罚……可随着时代变迁这些也都有所改变……你指的可是这些?”
犹豫片刻,雨寒打开电脑登入邮箱,把当初那张扑克牌附件点开给他看。
“你……见过这个图案吗?”
凯文仔细看了一下摇摇头。“那是什么?”
从表情看出他是真的不知情,雨寒失望地关掉视窗。
“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同其它人说,”她尽其所能地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寒假前收到无署名恶作剧电邮,附加了这个图案……一直有点纳闷便想起来问问你,并非什么大事。”
“恶作剧电邮?”
“呃……多数是同学之间闹着玩罢了,没事。”
“雨,”凯文突然一脸认真,“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有点特殊,他们大多本质不坏,可被家里宠得骄纵任性,玩起来疯狂忘形……有的甚至滥用毒品……若有谁威胁你或是仗势欺人……不要怕,跟我商量,我会为你出头知道吗?”
“……谢谢你凯文,我记住了。”
他面色缓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这个隆介喜爱的动作,由凯文做出来似乎哪里不对劲,让她有点莫名紧张。
然而,从昨天起就一直彷徨不安的心一下子定了许多。
她也宁愿相信一切都只是一群拥有全世界的天之骄子无聊想出的恶作剧......而继父那张有牛头人身兽水印的白纸不过是巧合。
不错,只是巧合。
——
让雨寒无法释怀的是,自市中心见过狄伦那面后,他便完全失去联系;不回短信,不接电话,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使她从开始的失落转为一心一意的担忧,可新年那天无意听到继父同老罗伟通电话,说狄伦在爷爷处,那担忧又变成愤怒。
终归是得见的,开学那天,狄伦一早已在雨寒宿舍外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总写不到预期中的地方就睏得睁不开眼.....晚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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