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阳光透过浅紫色窗帘在地面上落下了斑点。
我睁开依旧迷蒙的双眼，虽然眼皮子还是有些黏，但精神已经爽朗，头痛也已消失。
我看了看桌边的老虎形状闹钟，吃了一惊，下午一点三十分。
在我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创造了起床时间的历史。
全身无力，我需要立刻补充一点吃的东西否则体重急剧下降又会变成干尸一样的身材，慕非浔说过我那个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出了门，看到他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壁炉里燃着没有温度的炉火。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身着西装，我不知他已经回来还是正要出去。
我起床太晚，没有做东西给他吃，他已经发现我站在他身后，但还没有对我大嚷。
我犹豫着是不是要问他，但他先开口了，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我传出冷入骨髓的平静音调。
“你走吧。”
我走？我呆愣住了，他停顿片刻说：“你自由了，我不会再逼你跟我结婚。你放心，手记永远都不会被公布出来，事实上你爷爷没有做什么错事，手记也不是他的忏悔书，但手记我不会退还给你，内容你也不需要知道。
“你爸爸临终前把手记给我，作为让我保护你们姐弟的交换条件。我却用它来对你威逼利诱，现在宝弟已经离开，我也该放你自由了，你走吧，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他站了起来，并没有转头看我，声音依旧冷漠不带一丝感情，“这张支票上的数字由你来填。”
我这才留意到桃花心木方桌上有一张雪白的纸片。
“你自由了，去找你的爱人吧。”
他说完就径自走去了门口。
我血往上冲，脊背发凉，我想要不是我现在没有力气，我一定会冲到他面前跳起来狠狠揍他一拳。
我定了定神，在他要走出大门之前，我大吼了一声：“站住！”
他停下了脚步。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手记的内容。”
他的手依旧抓着门把手，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动容。他从说话到现在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没有怪过你。”
这说的是实话，自始至终都没有。
他对我如何知道手记内容一点都不好奇，毫不在意地说：“你怪没怪我，我不在意。”
“我想问你，”我抿了一下嘴唇，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因为我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了起来：“你要我跟你结婚，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可以想象他已经上扬了左侧唇角，一贯的满不在乎和不可一世的神情已经出现在脸庞。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面容冷峻，眼神疏离漠然又带些邪肆，这说明他已经启动内心的保护机制刻意要和我保持距离。
“为了折磨你，让你痛苦，只要看到你痛苦，我才能痛快。”
他说完打开了门，我紧跟着追了出去。
“你先别走。”
他在铁艺大门前再次停了下来。
“我想听你说真话，你……”我抿了抿唇，直直盯着他的后脑勺，“你有没有爱过我？”
下嘴皮快被我咬破了，呼吸也有些不顺畅，我在追求他的漫长时光里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我只在心里问过自己：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的确对他肯定的回答充满了期盼，但我又有些后悔了，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他不像是会回答这类问题的人。
他转过身扬起嘴角看着我，他的笑意越发明显，而我的脸色却愈见发白。
他向我走近了几步，用疏离的口吻对我说：“你说呢？”
我的胆量和声音正在同步变小，我艰难地看着他，“一点，一点都没有？”我意识到我的声音已经瑟瑟。
我完全不知所以，他又要走，但又被我止住。
我鼓足了勇气睁大眼睛直视他，“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不知道他有没有从我的眼睛中看出期盼，看出我会怎样承受这一回答的结果，如果他认为我承受不了，那么，请不要回答我。
“是……是有一点的对不对？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不用回答我，不用。”我有些哀求地看着他，痛苦难耐地说：“不用回答我。”
他再次冷哼了一声，嘴角的笑容让我颤栗。
“一点？原贝拉，你自我安慰的习惯从来没有改变。”他缓缓地走近我，庄严肃穆愤怒地看着我，大声地说：“一点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爱你，你也配！”
我一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的急速心跳化作了无情狠辣的捶笞声，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打得我血肉模糊。我从他眼中看到我眼睛里闪耀的光亮此时此刻尽数熄灭，布满了长久以来执迷不悟自食其果的悲伤，哀恸地难以自持。
我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地面已经氤氲，变成了模糊的云朵。
我听到吴伯仿佛在叫他，他打开门远离了这一切，徒留我黯然伤神。
我支撑不住坐倒在地，双手握住冰凉的铁条，全身发冷打颤，每呼吸一下，心口就疼痛一下，五脏六腑酸涩剧痛，难受非常。
不知坐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发觉天已向晚，我挣扎着艰难起身，摔倒了三次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一定要站起来，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我再次跌倒。
我走回宝弟借用过的那间房，带着沉痛的心情收拾好一切，无意中碰倒了闹钟，看到了被我压在闹钟下的避孕药丸。
我将药吃了，很好，我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性。
我再次看了一下壁炉，沙发上有一本他前不久看过的一本文艺杂志，里面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无不可过去之事，有自然相知之人。
桌上的支票白得像雪，壁炉的柴火已经燃尽，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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