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心念一动,手上已经多了一本《苗疆秘术》。
她的眼睛微微扫过面前的黄杨木书架。书架上头的书通共只有十一二本,却偏偏分了三层,显得有些稀稀拉拉的。看着书架上头空落落的地方,苏尚彤忍不住秀眉微蹙,再看向手中的《苗疆秘术》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庆幸。
她的书架原是满满的,现在只剩下这几本书,自然是那一次康亲王派来绑走她的人把其他书都拿走了。她虽然想不明白,康亲王要抢她的书做什么,可到底还是庆幸,她前段日子为图方便将这本《苗疆秘术》丢进了虚无之地里头。如若不然,这本与蛊术有关的书指不定要被康亲王派来的人给拿走了。
她低下头快速地翻起了手中的书,对上面的内容都是一眼扫过,直到翻到了讲蛊虫九缺的那一页,才认真看了下去。
“蛊虫九缺,极为罕见。为蛊,蛰伏九年。毒发之年,中蛊之人每月服食十滴母蛊宿主鲜血,可厌蛊毒。一旦断绝,则日日发,生不如死。”
“子伤母不伤,子弱而母动。母伤者,脉象与孕时无异。”
读出这两句话,苏尚彤将书一下子合上了,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之前李沐身上的母蛊果然也是这种名叫“九缺”的蛊虫!
所以,那一日,根本就不是有人为了害李沐而故意在他体内种了母蛊,而是她用“解药”压制了那个时候还是墨鱼的李洛体内的子蛊,导致李沐体内的母蛊暴动,因此他才会昏迷不醒。
既然李洛身上的子蛊是由李沐身上的母蛊控制,那圣上中的蛊到底和谁有关,答案自然也呼之欲出。
她早该想到的。能在李洛那么小的时候就给他下了蛊,又能让当今圣上也中了蛊毒却能平安无事的人;能在宫中安排一个假公主,给皇上下毒,而且连皇后都不敢去动的人,就只有一个——先皇的宠妃,康亲王的生母,如今的淑太妃!
那日,她去东宫之时,并未好好查看太子的面色,所以并不能肯定太子是否中蛊。不过,照这个情形看来,太子应当也不能幸免。淑太妃祖孙三人,正巧可以对应上圣上父子三人。而且,之前她已经替李沐除去了母蛊,此时她曾说给当时的墨鱼听过。若是宫中只剩下圣上一人中了九缺之毒,那淑太妃祖孙三人自然不会还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
淑太妃对皇上父子三人下蛊,想必是为了保住自己和儿孙的性命。因为九缺蛊虫,母蛊宿主亡故,子蛊必然暴动,子蛊宿主会随即暴毙。而且,中蛊之人,因为每月都需要母蛊宿主的鲜血压制蛊毒,甚至会受他们控制。如果让他们不满意,则拖几日再献上鲜血,中蛊的人便要承受好几日噬心之痛,生不如死。
而那枚金丝玉则是淑太妃手中最大的依仗。
因为要压制蛊毒,必须用母蛊宿主的鲜血,若是让康亲王和李沐都去宫中滴血,那圣上自然能通过各种法子得知究竟谁体内的母蛊控制着谁体内的子蛊,到时候,只要将淑太妃祖孙三人囚禁起来,用上好的药材吊住他们的命,使个法子让他们没法子自尽,再每月取血,这蛊虫也就不足畏惧。
可淑太妃的手中偏偏有那枚神奇的金丝玉,可以将鲜血保存在金丝中,隔些时日再放出来,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母蛊子蛊之间是如何对应的。苏尚彤甚至觉得,就连李沐……都好像对此事一无所知。否则,他也不会毫无察觉的将那枚玉佩送给她了。
因为除了互为母子蛊的蛊虫,其他蛊虫之间极为排斥,若是用错了母蛊宿主的血,那中蛊之人极有可能爆体而亡。这样一来,圣上父子三人自然就只能受淑太妃所牵制。
而这一次,想必是她引出了李沐口中的母蛊,给了宸华公主的药方又被发现是一直蛊毒的,淑太妃怕她给圣上解了蛊,连累了他们祖孙三人的性命,所以以圣上的性命为要挟,一定要皇后杀了她。
这么一想,好像之前的好多事情都解释通了。可是,还是有几个地方让苏尚彤觉得有些奇怪。
最让她奇怪的便是,淑太妃是姚相之女,大家闺秀出身。这样的她又是如何懂得这些苗疆蛊术,又是如何得到这种极其稀罕的九缺蛊虫的呢?
而且,她之前听师叔说,他是吃了乔青青给了的药丸才中蛊的。可宫中之人,对饮食之物甚是在意。而淑太妃又是先帝宠妃,自己膝下又有一个康亲王,若说圣上对她毫无防范,那是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如此,淑太妃想要同时给圣上父子三人下蛊而不被发现,则是根本不可能的。要是先给圣上下蛊,再以此为要挟让太子和三皇子服下药丸则更不可能。因为,九缺的母子蛊一定是成对存在的。只有一只子蛊,就说明淑太妃那边也只有一只母蛊,圣上只要把人抓来囚禁,自然不需要再受制于人。可是如今,应当是圣上父子三人都中了蛊,苏尚彤如何也想不明白淑太妃是怎么办到的。
还有这一次,明明圣上已经中了蛊毒,只要淑太妃继续威胁不给圣上提供鲜血压制蛊毒就完全可以威胁圣上亲自下旨杀了她苏尚彤,又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给圣上下毒呢?如果阴蛊蚕之毒真的有效,可以用三天之期来威胁宫中之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已经换上了一个假公主,早已经得到了她给宸华公主的药方,自然也早就知道她的药方可以抑制阴蛊蚕的毒性,又为什么还要按照那个方子熬养身汤给圣上呢?
苏尚彤将手中的《苗疆秘术》丢回了虚无之地里头,双手托腮,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刻,苏璃在外间轻扣了一下门扉,喊了一声:“姐姐,我能进来吗?”
苏尚彤刚刚就已经让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当下起身亲自给她开了门,拉了她进屋坐下,端上了一盏早就泡上的碧螺春,轻声问了一句:“璃儿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苏璃回身瞧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这才低声开口道:“姐姐果然听出来了。我确实是有消息要告诉姐姐。这第一件,是关于余姨娘的。”
苏尚彤眉间微微一动,她没想到苏璃提起的人会是余娇。
只听苏璃娓娓道来:“就在姐姐刚刚失踪的那一天,余姨娘忽然衣衫不整的来了我姨娘的院子里,说是要找姨娘说说话。后来,听姨娘说,余姨娘不过坐了半刻钟就走了,而且走得很急。我想着,这个余姨娘之前每次来兰院,都要搜刮一通姨娘的东西,这一次只不过坐了一会儿就走,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所以就命几个小丫头悄悄注意着梅院的动静。”
苏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说:“哪知道第二天就听说刚出生的小弟弟咳嗽的厉害,余姨娘每日都让人去大厨房煎三次药。姨娘听了当即说这事儿不对经,刚出生的孩子咳嗽一阵本就不怎么打紧,最多吃一剂药也就罢了,再没有一天三碗药的。所以,我就让我屋里一个伶俐些的丫头悄悄去厨房趁机拿了些没的药材来。姨娘看了之后,跟我说那根本不是治咳嗽的药,而是害人性命的毒.药!我再使人打听了一阵子才发现,余姨娘那几天总以宽慰母亲为由,端着食盒去母亲院中……我每每都借故去拜见母亲,本想借机打翻菜肴,揭发余姨娘不过,那几日……母亲为姐姐忧心,不愿进食,都是直接让余姨娘回去了……”
说到这里,苏璃抬眸看了一眼苏尚彤,见她面色如常,才继续说,“那个时候,母亲心中焦急,我也不想再多生一桩事端,所以并未当时就揭发此事。如今姐姐回来了,我想着此事还是由姐姐去跟母亲提一提的好。因为,若是……”
还没等她解释,苏尚彤就拉了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害怕连累了你姨娘,怕别人说你姨娘想借由余姨娘的手除去母亲,所以才不让你说出此事的。我却是明白你的心的。你怕那个当口,忽然让母亲知道了此事,会对她打击甚大。你能为母亲考虑至此,母亲是不会怪你的,更不会因此怀疑你姨娘有什么心思。你放心,等会儿我跟母亲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就说是我的丫鬟瞧见的,绝不会牵扯到兰姨娘的。”
苏尚彤听了此事,心中虽然痛恨余娇,可也并不如往日那般担忧了。如今,宁氏已经服用了她在狱中配出的药丸,身子已然是百毒不侵,自然不用怕余娇那些小伎俩。
可对于来报信的苏璃,她却是很感激的。
苏璃点点头:“那就麻烦姐姐了。”接下来却是咬了咬唇瓣,犹豫了良久才开口,“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要跟姐姐说。这件事却是有关父亲的……不知道姐姐可还记得之前兰院有个叫秋月的丫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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