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警察赶到之前，那两个壮汉已经不再恋战，也许是因为他们跟甘如饴一样发现他们想要追杀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雪臣！”甘如饴挣开桎梏住她的手臂，发足朝桥对岸飞奔过去。
面对着同样呼喊着她的名字大步跑到桥心的汤狼雪臣，她顾不得自己的衣服上还滴着水，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伸手搂住了他的腰，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被对方紧紧抱住。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感受经历过惊心动魄之后这一刻相拥的狂喜，就猛然觉察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钻入她的鼻腔。
“雪臣……”
她松开手臂，后退了两步。目光在接触到他的脸庞之前已经被自己的衣服上沾染到的大片殷红的血渍牢牢擒住——那片沾了血渍的衣服刚才紧紧贴住的正是汤狼雪臣西服的下襟！
“雪臣！你受伤了？！”她抓住他的手臂，惊诧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眉间含着一丝痛苦，脸色也比平常苍白许多。
“如饴小姐，雪臣没事，请不要担心……”
他语气温柔地安慰着受惊的她，血色不足的嘴唇甚至故作轻松地轻轻抿着，可是手臂却在她的双手中渐渐滑脱，身子也慢慢地半跪在地上……
世界瞬间失真，周围的人影散乱、警灯晃动都变成慢镜头的画面，甚至就连她自己竭力呼喊着他名字的声音她都听不真切，只有心脏突突的搏动擂鼓般捶打着胸腔，空气窒闷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占满她视野的是靠在她的怀中的他好看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逐渐闭上的画面，她却像面对春花凋残、秋叶陨落一般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一股似曾相识的无边的恐惧将自己淹没。
直至多年之后，她身上那片层层晕染的鲜红和他那双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合上的眼睛，都依然是她噩梦中的一部分……
不管身边有谁在陪伴，不管得到怎么样的安慰，她一直觉得自己孤单无援地在绝望的汪洋中挣扎沉浮，仿佛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直到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告诉她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从泽国中打捞起，世界又开始真实而清晰起来。医生说，他腹部的刀伤虽然很深，但是所幸没有伤到要害；休克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在经过手术成功止血并且及时输血之后，血压和心率都已经恢复正常。
病房里，麻药的效力还未完全消失的汤狼雪臣在半梦半醒中含含糊糊地说了许多话。
“如饴小姐，对不起……雪臣再也不会离开如饴小姐半步……不会、再让如饴小姐陷入危险……”
“如饴小姐，雪臣没事……请不要因为雪臣难过……”
“雪臣不会死的……不会离开如饴小姐……雪臣会保护如饴小姐一辈子……”
“求您像以前那样让雪臣寸步不离地留在您的身边……雪臣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她握着他的手，认真地答应着他，不管他能不能听见，不管他醒来后会不会忘记。泪水有时候会模糊她的视线，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轻轻拭去，然后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扣进他的指缝，将他的手握得更牢。
她彻夜不敢合眼，尽管医生说过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她却依然很害怕突然醒来后就再也感觉不到手心紧握着的温热。
“如饴小姐，雪臣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汤狼雪臣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您怎么可以彻夜不眠地守在雪臣的床边，顾不得自己休息？”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为了救我，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了！”她的语气仿佛在据理力争。随着他的清醒而一同恢复的这种谦恭而又疏离的态度简直让她生气！
“如饴小姐，雪臣是您的仆人，为您这么做，是雪臣的使命，是雪臣的福分……雪臣……”他想要挣扎起来，却被腹部剧烈的疼痛阻止了，双眉痛苦地一蹙，额头甚至渗出汗珠。
她连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胡乱用力。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所以我很珍惜！我很珍惜！我舍不得你有事！”回想起他当时命悬一线的样子，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淌落下来。就连明明是要扭转对方错误观念的教训人的语气都几乎变成小女孩被气哭的娇嗔。
他的双眼微微一圆，随即眼神中的负疚更重了。他伸出去的手想去为她擦拭泪水，却又忽然凝在了半空中。他没有忘记，她说过不让他再触碰她的身体。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便被她纤细柔软的手抓住，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他温热的掌心，“雪臣，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任性地要求你不能跟着我，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被动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我答应你……”
刹那间，他仿佛被什么所震撼，动作一僵，无声地抽了口气。他诧异的目光随即变得无限温柔，宽厚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颊，轻轻挪动着指腹珍惜地将她脸上的晶莹拭去。
“如饴小姐，请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对雪臣说‘对不起’。是您给了雪臣一切，在您的身边，雪臣每一刻都过得很幸福；您允许雪臣靠近您，那就是对雪臣最大的恩赐……”
昨天的经历是场劫难，不光是对汤狼雪臣而言的，也是对甘如饴而言的。她甚至觉得她以为自己要失去他的那段时间里的煎熬比她至今经历过的各种磨难都要难以忍受……战胜了这一切之后，她已经筋疲力尽……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和煦的阳光包围着，身体里积攒了一整天的疲倦也渐渐被烘烤出来，不知不觉地就伏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在他住院的日子里，她每天上完课就会来医院的病房里陪他，耐心地给他讲老师今天在课上讲到的内容，饶有兴味地欣赏他从她手上接过剥好皮的水果时那种既不知所措又幸福激动的神情。
她从网上找来食谱，学着给他煲老火汤。不愿服输的倔劲终于弥补了天赋的不足，让她煲出了一煲她认为拿得出手的老火汤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姿态像个盛装出席极其隆重的宴会场合的绅士那样，挺直着刚刚能够坐起来的腰板，一只手护住汤碗，一只手动作标准谨慎地用汤匙小心地将汤汁送进嘴里，极为缓慢地一口口咽下去。
当时，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厨艺实在对不起观众又或者是他的身体虚弱，不能进食太快，所以才喝得这么缓慢，直到多年之后无意中在一档电视节目的嘉宾席上看见了他久违的面孔，她才明白他当年的心情。当主持人问起他至今为止经历过的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没能将他唯一心爱的女孩唯一一次煲给他的羹汤永远保存、永远回味。这个回答，甚至还引起了他的粉丝在网上对他的神秘初恋女友是谁的经久不衰的热烈讨论…… 请牢记本站域名，[屋 ‖檐‖下的拼音.后缀是 NET]www..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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