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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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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赵半山和卫春华前来换岗的时候,见到的是遍地的陶片,两张憋屈的脸。人质皇帝在常氏兄弟的瞪视下睡得正香。

    “格老子的,日他个仙人板板,狗皇帝的胆子不小,居然啷个样子都睡得着。”常赫志见到赵半山,指着弘历就骂了起来。

    赵半山摇了摇头:“五弟,六弟辛苦了一夜,还是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有哥哥看着,放心。”

    常氏兄弟很快就出去,赵半山想了想,弯腰推了推弘历:“皇上,皇上,该起了。”

    弘历被赵半山推醒,掀了下被子又裹了回去:“劳烦你给朕找套衣服来。”

    赵半山当即大声嚷道:“万岁要穿衣了,快拿龙袍来。”卫春华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就捧了一套衣衫进来,放在弘历面前。

    弘历坐起一看,是套明朝衣冠。眼下势必不能再光着身子,只得从权穿起。换上衣服之后,站起走了两步,向窗外一望,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远处帆影点点,大江便在足底,眼下树木委地,田亩小如棋局,原来竟是身在高塔之顶。这宝塔作八角形,既在大江之滨,那定是杭州著名的六和塔了。

    得知身在何处之后,弘历转身,对赵半山开口:“你们掳了朕来,必是有所要求,直接说吧,不用再弄手段。”

    赵半山先是一愣,又恢复笑容:“我们总舵主说他和皇上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因此请皇上到塔上来盘桓数日,以便作长夜之谈,哪知他忽有要事,不能分身,故只有先让兄弟们作陪了。兄弟们都是粗人,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弘历也是满面的笑容:“即是如此,朕就在这里等他就是了。”说完不再搭理赵半山,转身望着窗外的风景。经过一日一夜的思索,弘历还是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老老实实的活下去,顺带改善一下前任那惨不忍睹的形象。

    赵半山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弘历的背影,朝卫春华使了个眼色,自己下塔和众人商量起来,下马威没有起到效果,未来谈判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顺利,还是考虑周全些为好。

    弘历听到脚步声远去,却没有多费心思,如今成了阶下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只是念及朝中政务,弘历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这一天,看守的众人总算没有再用言语恐吓弘历,只是对方也狠,根本不提供食物和水。弘历想到红花会文泰来的遭遇,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撑住了没有向红花会索要。

    第三天清早,陈家洛果然出现,邀请弘历见面。弘历整了整衣服,才跟着邀请的人到了下一层。

    陈家洛满面笑容的迎接出来,当先一揖,道:“小弟因要去探望一位朋友的伤,有失迎迓,还请恕罪。”

    弘历还了一揖,道:“好说,好说。”

    两人分宾主坐定,有人上茶水点心来。

    弘历被饿了两天两夜,当下也不客气,大吃起来。陈家洛每样点心尝了一尝,就笑吟吟的看着弘历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弘历端起茶杯,慢慢的品起茶来。

    陈家洛把门推得洞开,道:“他们都守在底下,咱们在这里说话再妥当也没有,决不会有第三人听见。”

    “你的条件。”弘历放下茶杯,冷声道。

    “哥哥,你到了现在还不肯认我么?”陈家洛缓缓开口。

    听到这句话,弘历浑身一颤,顿时响起前任记忆里和红花会前任总舵主见面的情况,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于是装作大受打击的样子:“你,你说什么?”

    陈家洛脸色诚挚,缓缓伸手握住他手,说道:“咱们是亲兄弟亲骨肉。哥哥,你不必再瞒,我甚么都知道啦。”

    见弘历不开口,陈家洛又道:“你到海宁扫墓,大举修筑海塘,把爸爸姆妈封为潮神和潮神娘娘,我知你并没忘本。你在这镜子里照照看。”说着把墙上画旁的一根线一拉,画幅卷起,露出一面大镜子来。

    弘历站起身来,与陈家洛并肩而照。这是弘历重生以来第一次照镜子,于是颇为仔细的看了一回自己现在的容颜。“还好,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他心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再仔细的看了看陈家洛,对比一番,两人年纪虽然不同,镜中容貌却颇为肖似。这倒是奇了,难道是汗阿玛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抱给了别人养,可到底是那家的罪人生的才会抱出去呢?弘历赶紧将歪了的思绪拉了回来。回头见陈家洛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弘历只得叹了口气,回坐椅中。

    陈家洛道:“哥哥,咱兄弟以前互不知情,以致动刀抡枪,骨肉相残,爸爸姆妈在天之灵,一定很是痛心呢。好在大家并无损伤,并无做下难以挽救的事来。”

    弘历再度回忆了一番前任和陈家洛几次见面的情况,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本来叫你到京里去办事,你自己不肯去。”

    见陈家洛不肯置答,弘历又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不要兜圈子了。”

    “我想你做一位仁孝英明的开国之主。”陈家洛恳切的开口。

    弘历心中失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你想我把满人赶出关外?”

    “不错,你一样做皇帝,与其认贼作父,为后世唾骂,何不奋发鹰扬,建立万代不易之基。”

    陈家洛见弘历面上有意动之色,以为说辞见效,再接再厉:“:“你现今做皇帝,不过是承袭祖宗余荫,有甚么希奇?你看看这人。”

    弘历走到窗边,顺着他手指向下望去,见一个农夫在远处田边挥锄耕作。陈家洛道:“要是这人生在雍亲王府中,而你生在农家,那么他就是皇帝,你却须得在田间锄地了。”

    弘历不语,陈家洛又道:“大丈夫生在世间,百年之期,倏忽而过,如不建功立业,转眼与草木同朽,历来帝皇,如汉高祖、唐太宗、明太祖,那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元人如成吉思汗,清人如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也算得一代雄主。如汉献帝、明崇祯这种人,纵使不是亡国之君,因人碌碌,又何足道哉?”

    弘历对陈家洛的口才表示满意,心底却不以为然,不说他从未将自己视作汉人,就算他是汉人,干嘛要冒着生命危险将满人赶走,就凭这虚无缥缈的血肉之情?那可真是笑话,他皇帝做得好好的,干嘛要去折腾。不过现在人在对方手里,他不得不虚予蛇尾:“你说的到也不错。只可惜……”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

    陈家洛面露喜色:“可惜什么?”

    “可惜天下成大功,建大业的事情,可没有一个被逼迫威胁而行的。”弘历的眼睛看了看四周。

    陈家洛道:“当年唐高祖在太原起事之初,犹豫不决,他儿子李世民多方部署,令他迫于情势,不得不从。宋太祖如无陈桥兵变,岂有黄袍加身?这两位开国之主虽受儿子或部下所迫,不得不冒险自立,终成大事,但后世何尝不对他们景仰拜服?”

    弘历不再说话,露出心动的表情。

    陈家洛又道:“何况哥哥你才能远胜李渊、赵匡胤。只要你决心恢复汉家天下,我们这许多草莽豪杰立时听你指挥。我可拍胸担保,他们从此决不敢对你有丝毫不敬,不尽为臣子之道。”

    弘历不住点头,却不开口说话,面露为难之色。

    陈家洛猜到他心意,说道:“我只要见哥哥把满清胡虏赶到关外,那就心满意足。那时要请你准我归隐西湖,和我手下这些兄弟们赏花饮酒,共享太平,以终余年。”

    弘历道:“这是哪里话?如能成就大事,天下军政大计都要请你辅佐才好。”

    陈家洛道:“咱们话说在先,一等大事成功,你必须准我退休。须知我们这些兄弟不知礼法,如有不合你心意之处,反而失了君臣之礼,兄弟之义。”

    弘历听他说得斩钉截铁,心底冷笑:当真是个天真的家伙,面上却露出喜悦之色,伸手在桌上一拍,道:“好,就这么办!”

    陈家洛大喜,道:“你再没犹豫了?”

    弘历道:“没有了。只是我要托你一件事,你们故总舵主于万亭,有几件东西放在回部,说是我出身的证据,你去拿来给我瞧瞧。我看了之后,对自己真是汉人这件事才没丝毫疑心,那时必定和你共图大事。”

    陈家洛心想这倒也合情合理,道:“好,这些东西听文四哥说要紧非常,我明日就动身亲自去拿。”

    弘历微笑道:“等你回来,你先来御林军办事,我把你升作御林军总管,统率护军、骁骑、前锋三营,过些时候,再兼京师九门提督。天下各省兵权也慢慢交在咱们亲信的汉人手里。等到我命你做兵部尚书,把八旗精兵分散得七零八落之后,咱们就可举事了。”

    陈家洛大喜,道:“皇上计谋深长,何愁大事不成。”当即跪下行君臣之礼,弘历忙伸手扶起。

    陈家洛道:“今日之事,须和众人立誓为盟,不得反悔。”

    弘历点点头。

    陈家洛双掌一拍,命人取来乾隆原来的衣冠,服侍他换过了。

    陈家洛道:“请大家进来参见皇上。”

    群雄入内。陈家洛说明弘历已允驱满复汉,朗声道:“以后咱们辅佐皇上,共图大事,如有异心,泄露机密,天诛地灭。”

    当下歃血为盟。弘历也饮了一口盟酒。

    事毕,弘历对陈家洛开口:“你们将我掳来,却是不好就这么让我回去,不如让人前去通知李可秀前来,我再设法遮掩过去。”

    陈家洛点点头,安排人去浙江水陆提督府报讯。自己却陪着弘历聊天,言辞也恭敬了很多。

    弘历一面盘算怎么消耗红花会的有生力量,一面和陈家洛扮演兄友弟恭。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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