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芹蹑手蹑脚的将耳朵贴在窗户后。
咚的声响从书房内传来,似乎是爹爹跪在了地上。
“六皇子,请恕罪,老臣只忠于皇上,皇上封谁为储君,老臣就忠于谁。”
姜诺芹心中一阵担忧,爹爹向来便是耿直的性子,为此,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皇上看重爹爹的忠心,爹爹在那些人的打压之下,必定不会登上太傅的位置。
六皇子此人,狡诈阴险,爹爹当面的驳了他的面子,不知道这六皇子会如何的对付爹爹?
屋内一片寂静,诺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哼,好,很好,姜太傅最好记得今日之言,谁也不许相帮。”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诺芹听到爹爹说,“恭送六皇子。”
看样子,六皇子似乎是不打算为难爹爹了。
诺芹在心头沉吟。
“你在这里干什么?”
爹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诺芹抬头,对上姜太傅黑如锅底的脸。
“爹爹……”
诺芹冲着姜太傅扬了扬笑脸。
“外面冷得厉害,还不快进来。”姜太傅仍旧是唬着脸,不过开口的话却是满满的温馨。
诺芹笑嘻嘻的从后院绕过来,推门进到书房里。
书房里闪着炭火,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诺芹解了身上的披风,搭在门后的木架子上,笑着走到姜太傅的身边,“爹爹。”
姜太傅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原本到嘴边的责怪话便是打了个弯,命人迅速的取了一个手炉过来,塞到她手中。
诺芹欢欢喜喜的接过,整个心都暖和的厉害。
“爹爹,方才六皇子……”
诺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姜太傅厉声打断,他走到门边,瞧了瞧两边,将门给关上,“诺芹,听着,忘记你方才听到的,还有,从明天起,你就回你祖母那里去。”
“爹爹?”
“不要问为什么,听爹爹的就是。诺芹,你要听话。”
“……嗯,爹爹。”
……
墓碑前的女子泣不成声。
“爹爹,我听你的话,去了祖母那里,爹爹,我不该听话的,当时我应该留下来,就算要死,也该揭穿了六皇子的阴谋,和爹爹一起死……”
两个月后,诺芹因为太想念家人,便是偷偷地从祖母家里头跑了出来。
可她没有想到,昔日的姜府竟然成了一片废墟,姜太傅一家老小全部都葬身于火海,百姓们说,姜太傅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这是畏罪*了。
不,不是!
诺芹大喊。
爹爹是被陷害的。
周围的人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瞧着她。
诺芹疯狂的跑了起来,她要去大理寺,她要将六皇子的野心和恶行公告天下。
那个时候她太天真,一个皇子,在皇上没有开口办他之前,岂是她一个女子就能够扳倒的?
诺芹挨了一顿板子,然后被人从大理寺衙门丢了出来。
诺芹大哭。
哭她死去的爹娘。
哭这不公的天道。
她发誓,若是有一线的可能,为了爹爹的名声,为了爹和娘,为了姜家的上上下下,她都不会不惜代价的抓住。
这个机会,悄然来了。
挨了一顿板子的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躺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照顾她的人说,是主子救了她。主子还说,可以帮着她报仇雪恨,日后洗刷姜太傅所受的冤屈。
诺芹养好了伤,照着主子的吩咐,学习各种技能,最后,潜伏在被奉为顺王的西门意身边,这一番蛰伏,就是三年。
……
“……爹,娘,如今大仇得报,诺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诺芹受主子的大恩,一定会好好地报答。爹,你说的每一个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诺芹都记在心里。作为你的女儿,诺芹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姜诺芹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转身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
“主子,她是谁?皇上怎么把她给派来了?”
四喜瞧着不远处低眉顺眼站着的姜诺芹,一脸的不高兴,在颜霜耳边小声的道。
颜霜看向她,“四喜,她叫诺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嗯,你往后不要欺负她。”
四喜撸了撸嘴巴,闷闷的应了一声。
她看了姜诺芹,心头却很是不喜欢。
这个女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被皇上安排在主子身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哼,跟在主子身边,她最好没有别的念头,要不然……
梳洗完毕,颜霜带着点心和馒头,还有小包子,一道去御花园里游戏。莲子和四喜跟在身后,红儿和诺芹则在椒房殿里守着。
这是四喜的意思,四喜说,红儿会武功,能够更好地监视这个叫姜诺芹的女人,不让她耍花招。
“你这个卧底,做得很称职。”
红儿走到诺芹的身边,道。
诺芹挑了挑眉。
红儿微微一笑,“那次顺王妃放我逃跑,你追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吧。”
诺芹勾了勾唇,“我那个时候看到,你的食指和中指曲了起来,没有丁点武功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红儿惊讶的瞧着她,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露馅了。
“原来是这样。”她笑着说。
诺芹拿了一个鸡毛掸子,开始整理柜子。她没有回头,也知道红儿此刻正不住的打量着她。
“姜诺芹,你来主子身边,有什么目的?”
诺芹身子一震,转过身来,瞧着红儿,“我来报恩。”
只是四个字,红儿懂了。
她对着诺芹笑了笑,“主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每日早晨辰时二刻起来,夜里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守着……”
诺芹微怔片刻,知道红儿这是接纳了她,当下便是认真的将颜霜的忌讳和习惯给记住。
……
“红儿,你告诉那个姜诺芹主子的习惯做什么?你是不是被她给骗了,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没这么简单!”
翌日,四喜找到红儿,不高兴的道。
红儿笑了笑,“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便是不说,她也会观察到。主子的事情,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泄露出去!”
“那你……”
“他是皇上派来给主子的,不管皇上是什么用意,也不管我们对她是什么态度,总之,她代表着皇上,仅此一点,我们就不该与她交恶。”
“哼,交恶又怎么样?皇上对我们的信任,可是比她一个外人多多了。再说了,主子一句话,这个姜诺芹只有滚蛋的份。”四喜不屑的道。
红儿笑了笑,“是,你说得对,不过,咱们可以不顾忌她,不给她面子,可是皇上的面子,咱们要顾的,你说对不对?”
四喜点了点头,“哼,这个姜诺芹最好安分点,要是她耍花招,我叫郝果子和图鲁饶不了她!”
“好了好了,你来我这儿这么久了,主子也该叫你了……”
“是呢,我的赶紧走了,红儿,你忙吧。”
红儿看着她火急火燎跑远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红儿姑姑,胡将军说把这个给姑姑。”
一个宫女走到屋内,将一个盒子交给红儿。
“嗯,多谢你了。”
宫女受宠若惊的摇了摇头,很快的退下了。
红儿放下手边的事情,将盒子给打开。
盒子里铺的是一层厚厚的红色绒布,软软的绒毛上,安静地躺着一对红宝石耳环。
红儿有些惊讶。
胡林也会给她送东西?!
……
“女人啊,不只是娶回去就了事的,你的哄她开心,让她高兴。”
墙角里,三个男人蹲在地上。
一个滔滔不绝。
一个若有所思。
一个则是一脸不屑。
“图鲁,你别不当真,要不然,就凭你这样,准的打一辈子的光棍。”郝果子对一脸不屑的图鲁道。
图鲁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无聊”,闪身便是走了。
“切,以后找不到媳妇,别来烦我!哼!”
郝果子冲他愤怒的挥了挥拳头,蹲下身子,一脸笑意的瞧着还在原地的胡林。
“送东西,女人就会高兴?”
胡林吞吐道。
郝果子重重的点头,“对的。”
胡林将郝果子的话记在心里头。
从决定了要娶红儿的那天起,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对红儿好,红儿高兴,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于是,就有了宫女给红儿送东西的这一幕。
……
晚饭,四喜、红儿、莲子,外加一个外来的姜诺芹,四人在一道吃饭。
“你们说,一个呆脑袋的男人忽然给你送东西是什么意思?”
红儿咬着筷子,终于是将悬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这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四喜和莲子立时便是将脑袋给凑了过来。
“呆脑袋的男人,是指胡林?”四喜问。
红儿点了点头。
“他送了你什么?”莲子接着问。
红儿将盒子给打开。
“哇,好漂亮的红宝石……”四喜和莲子感叹,就连不怎么说话的诺芹也是有些诧异。
“他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显然是在讨好你。”四喜拄着下巴分析。
莲子和红儿同时点头。
“而一个男人讨好一个女人,说不定是做了亏心事。”
红儿皱眉。
莲子道:“不会吧……”
四喜拍桌,咬牙切齿的道:“怎么不会?郝果子每次做了亏心事,就是这样讨好我的!”
莲子和红儿都惊讶的看向她。
四喜也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些,稳了稳心神,道:“总之,他明显的讨好,肯定有猫腻。红儿,虽说你和胡林是皇上赐婚,板上钉钉了,不过,这小子对不起你,你可不能认命了!”
“呵呵……”
轻笑声突兀的传来。
三人同时看向诺芹。
四喜皱眉,“姜诺芹,你笑什么?”
“你们三个呢,明显是不懂男人,男人送女人东西,一是讨好,二是爱慕,说不定,他爱慕你,所以就用这对宝石耳环来传情。”
红儿脸颊一红。
胡林那样话少的人,听他嘴里说出喜欢,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就拿这么来表达情意?
“哼,”四喜冷哼,“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事实如何,还不知道呢?”
诺芹又笑,“我这可不是猜测,而是肯定。以胡林的个性而言,即便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也会对红儿说出来,不会用如此迂回曲折的方式。这件事,明显不符合他平日的行事风格,我猜,应该是有高人在背后给他支招。”
……
“宫女说,那个角落,经常蹲着三个人。”
四喜头上顶着一片树叶子,小声的对莲子和红儿道。
“在皇宫里偷懒的人,想必也只有郝果子、图鲁和胡林。”莲子接话。
“别说话,他们来了。”
三人同时往左看,诺芹头上也顶着一片树叶,对着三人眯了眯眼睛。
四喜脸色很不好,“你怎么来了?”
“有热闹,自然就来了。人来了,注意隐藏。”
四喜还想说话,手臂却是被莲子给拉住,指了指前方。
郝果子、图鲁和胡林,这三人果真是来了。
三人照旧是在老地方蹲下。
“红儿是什么反应?”
郝果子一开口,便是这句话。
胡林“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图鲁开始冷笑。
“你嗯是什么意思,说人话!”
郝果子斜着胡林,一脸的不高兴。
“宫女说,不知道。”
郝果子无语的瞧着他,“你不是亲手送的?”
胡林老脸一红,若不是面色被晒得黝黑,这会儿只怕就被郝果子和图鲁瞧个清楚明白了。
然而,郝果子和图鲁又是什么人?
跟随着西门离,一路从在大周为质的质子,成长为今日叫人不容小觑的帝王,其本事自然也是不小的。
察言观色,不过是小菜一碟。
“送东西,自然要亲自送才好。”
胡林皱了皱眉,“算了吧,左右,我们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
胡林的言下之意,郝果子当然明白。
迟早是我媳妇,还用得着送东西讨欢心?
郝果子拍了拍胡林的肩膀,“这是皇上赐婚,她喜不喜欢你还不知道呢?你不先对她好,她怎么知道你也喜欢她?”
“嘁,都说了是无聊事,还来。”
图鲁不屑的道。
郝果子白了他一眼,“没媳妇的人,你别说话。”
图鲁脸色涨得通红,跳起来,道:“不就是女人吗?我这就找一个来当媳妇!”
图鲁说着,气冲冲的便是走了。
原地,只剩下胡林和郝果子两人。
“再试一次,这次,你自己送。”郝果子对他道。
胡林抬眼看他,“送什么?”
“你上次送的是什么?”
“红宝石耳环。”
“嗯,这次就送红宝石项链,弄个一套的。”
胡林站起身,打算回去了将那次打仗弄到手的红宝石项链给翻出来。
“等等——”
郝果子拉住他。
“送东西呢,也是讲究气氛和技巧的,来,你听我说……”
两人吧啦吧啦的说了好一大顿,当然了,郝果子一直在说,胡林一直在听。
片刻后,两人离开。
“若然是背后有高人在指点。”莲子感叹。
红儿神色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四喜则是有些咬牙切齿,这个郝果子,又不安分了,乱出主意。
诺芹捂着嘴在一旁轻声的笑着。
……
三日后,夜里。
凉风习习,月明星稀。
“来了来了……”
男人们这边,郝果子在前面放哨。
胡林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下。
图鲁抱着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帮忙的滚一边去!”郝果子没好气的对图鲁道。
图鲁咧咧嘴,从树上跳下来,随意的道:“好,我滚了,听说,椒房殿那边的月色格外的好。”
“……好来!”
郝果子咬牙切齿。
图鲁得意的跳上枝杈,悠哉悠哉的荡着腿。
“郝果子,人来了吗?”
胡林有些紧张的问。
“来了来了,你等等,我去藏好。”
郝果子说完,一头扎进了草垛里。
不远处,红儿、四喜、莲子和诺芹果真是来了。
红儿领先,四喜、莲子和诺芹三人并排其后。
月色下看美人,银色的月辉在美人的裙摆洒下一道浅浅的银灰,就好似夏日的萤火,美丽、梦幻而绮丽。
胡林瞧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红儿,心脏咚咚的打着鼓。
如果说对于颜霜是惊鸿一瞥的惊艳,那么对于红儿,则是在细水流长中渐渐滋生的情感。
直到这一刻,胡林才明白,自己原来早已经放下了惊艳,喜欢上了细水流长。
“红……”
胡林大步上前,才说了一个字,一个黄白色相错的庞然大物便是飞扑了过来,两只前爪往肩上一搭,两条后爪往膝盖上一案,胡林便是被仆倒在了地上。
“吼吼吼……”
小包子兴奋的对月吼叫。
“干得好,小包子。”
四喜冲着小包子竖起了大拇指,“小包子,任务还没有完成哦,那边还有两个。”
四喜随意的指向草垛。
小包子立刻放开胡林,朝着草垛冲了过去。
它的速度太快,丝毫没有给郝果子闪过的时间,几下乱刨,将想要溜之大吉的郝果子给逮个正着。
月色下,郝果子头上顶着草屑,对着走过来的四喜谄媚的笑了笑,“媳妇,你也在散步呢,好巧……轻点轻点……有这么多人在呢……”
四喜揪着郝果子的耳朵,将他从草垛里逮了出来。
“郝果子,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宫里头难得这么清静,你就是这么插科打诨,浑水摸鱼,不干正经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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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写这么一章呢?嗯,因为这是我一直都想写的甜宠文,不止主角是幸福的结局,配角也同样是幸福而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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