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定计划是包都扔过去后,朱章正先掩护着我让我翻过去,然后他再动身翻墙。这样的勾当,我们已经干过很多次了,屡试不爽,可砸到人这还是头一回。
我和他畏畏缩缩地商量着该如何,计算了一下各自包里的财产。我的包里有一袋彩虹堂、两包面巾纸和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还有现金123.8元,外加一张公交卡,他的包里有一盒绿箭薄荷糖还有现金若干(听他的口气,估计是好几百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按照原计划进行。我攀爬着坐上了墙头,低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蓝格子衬衫的男生,顶着一头黄色的头发,手上拿着我们的包,气呼呼地红着脸看着我。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一条腿伸下去,摸索着找到支点,另一条腿一蹬,利索地调下,蹲在柔软的草地上,一个弱爆了的狗吃屎动作一气呵成,差点崴了脚。这墙比我们小学初中的都要高上那么些。
朱章正随后也跳了下来。
我看来看他的后方,嗯,运气还算不错,只有一个人,二对一,有挽回的余地。
我们走上前去,眼尖的我发现那个男生把手里的包紧了紧,刚刚还泛着红色的脸已经恢复正常,嘴巴的一角气急败坏地微微扬起,一副要谈判的架势。
我之前听到声音还猜他是个不良少年,但现在观察一下,他的肤色很白,头发很黄,脸上还有点麻鹊斑,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发色,不是染的,穿得也不像是我们以前看到的小混混一样流里流气的。好,挽回的余地加大。
“学校门关了不让进,我们只是想进来看看A中长什么样子,所以翻了墙头。”朱章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着他接着说:“可不可以把包还给我们?”
他挑了挑眉毛,说道:“这个包就算了,轻飘飘的,就当是我倒霉”,他把朱章正的挎包递给朱章正,然后掂量着我的蓝色背包,目光转向我,继续说道:“但是我手上的这个背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时我才看到他额头上红肿的擦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出,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我大概可以想到我那包是怎么狠狠地略过他的头的。
“同学,这样吧,我们先带你去校医室。”
“行。”
他把包还给我,还算很讲理了,我不好意思地接过背上,跟着他我们走出小山坡。
朱章正捏了一下我的手臂,低声说道:“你又不爱喝水,干嘛把水放在书包里?”
“我就买了放里面了,我又不知道会撞到人。”我低着头闷闷地回答他,我还想怪他扔包的时候为什么不轻手轻脚一点呢。
一路上也没什么心思观赏,走马观花地随便看了看,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听到场上有人此起彼伏地喊着“小白脸”:“哎,小白脸,来打球啊!”
“下次的,下次啊!”小白脸一边走一边大声回应道。
我和朱章正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小白脸看见了,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们就憋着笑,继续跟着他。
操场过去就是校医室,小白脸坐下后,医生为他消毒,贴上了一个云南白药创可贴。我这才发现这个伤口还是满严重的,只是血口不大不太看得出来。医务室工作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女医生,看着小白脸对着旁边的镜子照,笑道:“帅哥,不会留疤的。”
我估计小白脸还是很自恋的,对着镜子摆出了几个造型,总是很惋惜的样子,还企图拿短短的刘海遮住创可贴。最后有些恹恹的,一脸倒霉相地看着我。我很尴尬地朝他裂开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付了钱我们就出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低身下气地继续陪笑道。
“算我倒霉。你们俩怎么想着要来A中的?是新生?”
“嗯。”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他估计刚才是在上体育课,朝我们挥挥手:“后会有期了。”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和朱章正这才松了口气,希望小白脸早日消肿吧。我回过头对朱章正说:“A中的人还是不错的。”朱章正不予置评,朝我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操场。操场上大汗淋漓的男生还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球,阳光下的笑容和认真的表情让看的人情不自禁地微笑着。围观的女生们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也有很多人喧闹地走向教学楼。我和朱章正就像是两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的欢笑和汗水。
接下来,我们漫步在A中的校园里,这个看看那个摸摸的,除了教学楼,把学校几乎逛了个遍。A中比我们初中要大得多了,光那个霸气的小后山上种着的树木就抵得上我们初中的绿化了。我和朱章正最后决定还是在山上待一会儿,其实这后山严格上来说就是一个小土坡吧,没几分钟就爬了上去。顶端上有一棵老老的柳树,安然地坐落在小小的石凳旁,很和善的样子。我和朱章正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有点刚刚可以指点江山的心境,很多高楼大厦远远地矗立着,是与县城截然不同的气势,有些凌厉的味道在里头。整座城市在我眼里,就像是戴上了陌生的面具一样,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把包放在脑后躺了下来,他学着我也躺了下来,我们静静地在纷披的深绿色枝桠互相照应的蓝色天空中,各自找到一朵云,听着夏虫的叫声,让风呼呼地从耳边抚过。所有起伏的情绪都似乎被安抚了下去,悄悄地隐入心的另一处,暂时寻不着痕迹。
在那个茂盛繁密的绿色盛夏里,我们很清楚地意识到崭新的生活就要拉开序幕——我们的身下是我们即将付出三年青春的校园,而我们的头顶是一颗暖暖的却在慢慢消散热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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