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温凉觉得,抛去对这位河神大人的成见,这位半人半鬼的坏人还是颇有领导之风的。至少他的影响力就不容小觑,看着整个婆罗门村的村民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立正站好准备俯身下跪的架势,她差点就当成了京城里的京官出巡。河前的供桌都被撤下去了,当然,他们也看见了那些被吃光的食物。
只是那些负责巡逻的村民们都昏睡了,起来之后身上的符纸也随之消失,无迹可寻之下就找到了几个吃剩下的果核。因为那上面有着赖赖明显的猫爪子印,所以此案被定为了野兽夜袭行为。对此,温凉和流彩相视一眼,都觉得颇为无奈。再说这位河神大人,突然兴起叫人起早等他,那架子也摆的当真不小。
整整一个村的人,满满的站了整个一条河道,不管是上年纪的,不上年纪的,甚至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被抱出来了。可是他老人家倒好,足足迟来了半个多时辰。温凉都拿着手里的银票数了三遍了,那河中才有了动静。
先是水面逐渐波动,紧接着便自水里跳出二三十名身强力壮的汉子,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拿着兵器。
只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些人竟然也是村里的村民,只是不知道被什么操控了一般,面容呆滞,全部都单腿屈膝,飘在河面之上。不一会儿功夫,那河心中央也有了动静,水中的漩涡越卷越快,呼的一下子就扬起三人多高。
水汽弥漫之中,一艘小船骤然破空而起。村民们见状无不俯首扣地,口里山呼:“恭迎河神大人。”
那样大规模的朝拜,那样整齐虔诚的动作,无不让整个画面看上去诡异异常。温凉和流彩两人当然不会叩拜,可也随波逐流的顺势蹲在了人群之中。因为人数众多,而且他们又都是低着头的,因此并未看出他们二人的异样。
“嗯。很好,都起来吧。”河神大人突然张口。声音粗嘎的恍若久不说话的人,听上去颇为刺耳。待到众人都听话起身之后,步温凉才看到这位传说中的河神大人的长相。
几乎完全出乎她的想象,她一直觉得,这河神,即便是个鬼怪所化,那也该是看上去高大威猛一些的。但凡神册玄本上的画像。无不都将其画的虎背熊腰,颇有武将之风。
温凉想,就是照猫画虎,这位河神大人多少也会将自己捯饬的颇有神范。却不想。这人,竟然只是个身量不高的矮子,且样貌长得甚是丑陋粗鄙,一身碧绿长袍锦衣的打扮非但没有任何贵气之感,反而越加显得俗气。
最可笑的是。他还在头上顶了一顶有如九品芝麻官的帽子,行走之间两边的横杠杠就跟着晃来晃去的。
这哪里是河神,河龟还差不多。
“本神今日现身,一来,是看看村内的各位臣民。二来。则是因为最近天上的天罚降的实在太过频繁,消耗了本神太多的修为,需要尔等进献蔬果以补充修为。
最近秋收,想来大家伙的田地里都出了不少粮食吧。本神也知道大伙过的不容易,可是本神又何尝过的容易呢。你们都是戴罪之身,没有本身的庇护,莫说是这些粮食,就是连小命都是难保的。”他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苍老的走路都打着颤的老者走了出来。
“河神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数百年如一日的守护着咱们婆罗门村一族,从未因为天上降下的天罚说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亲眼看着的。
村里的子子孙孙换了一代又一代,能够活蹦乱跳的在这村内存活下来,那便是您赐给的福气。您如今难了,累了,要吃些蔬果粮食还这般客气,真是让小老儿折服于您的风德啊。”
这一番话说下来,立时得到了村民们的响应,通通齐声认同道:“河神大人风德高尚,河神大人辛苦了。”
穆流彩摸了摸被震的发疼的耳朵,不得不折服于这些人的无知。
那个走路都打晃的老家伙他认得,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成日里饿的在家直哼哼,没事就往肚子里灌水撑饱汉,不想这河神出水了他倒是来了精神,那一番话喊得中气十足的,果然人的精神力量是无穷尽的。
这般想着,不由转头去看了眼久未吭声的温凉,却见她此时正皱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
“在想什么?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凑近她,极小声的耳语。
萌货依旧皱着眉,抬起头时眼中甚是迷茫,她说:“我在想,这些人若是能将这喊口号的力气用在买菜吆喝上,定然是能赚来不少银子的。”
能不能别提钱。穆小公子:“。。。”他最近似乎对于银子这两个字有着亿万分的排斥。
“哈哈哈哈。”水中突然响起河神嚣张的大笑声,再配上他那本就粗嘎的嗓音,听上去就跟打嗝一样。“诸位臣民这般体谅本神,实在让本神甚感欣慰,如此这般若是再要推脱,便显得见外了。”而后伸手一挥,那水面上的三十几个壮汉便跳到了岸上。
那岸边,是婆罗门村这一季全部的收成,全部用极大的麻袋仔仔细细的捆的整齐,玉米蔬果远远看去也甚是鲜艳。
看见这些人上岸拿他们的食粮,村里人面上也无太大起伏,甚至还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那些年长一些的倒还好说,关键是还有孩童在场。小家伙久未吃到一顿饱饭,如今看到这许多吃食摆在眼前,早就偷偷咽着口水了。
可能是年少无知,也可能是实在饿的太急了,人群之中突然就穿出来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不顾身后大人的呼叫,直接冲上来就拿着果子啃。
这些壮汉似乎早就见识过这样的情形,因此也只是随手推开。这些小孩子大都年龄不大,又数顿饥饿,哪里经得起这般推搡。有的小一些的当场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当场就被冲过来的大人叫骂着领回去了。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胆大的,那孩子看着身板瘦弱,但是却敢闯敢冲,对眼前的状况完全不管不顾,只管手里死死搂住一只麻袋不松手,任凭那些壮汉如何打骂都不肯放开分毫。
村长气的在一旁跳脚,嘴里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赶紧下来,这些都是供奉给河神大人的蔬果,你这是要造反吗?”
却听那孩子闻言抬头,眼中全然是浓浓的恨意,他道:“什么是死活?我爹爹娘亲和妹妹生生在我面前饿死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死活了,反正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与其等着饿死,不如就跟这个王八河神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倒也是干净了。”孩子越说越难过,眼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的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
那样可怜无助又瘦弱的模样就连温凉都要动容了,可叹的却是这些同他爹娘同村多年的人竟然无半点怜悯之心,都出言呵斥着他的不是。说他爹娘是命数已尽,原是没那个长寿的福分,他不知感恩,还对河神这样不敬。那一句句碎语,就跟王寡妇同温凉说起自己逝去丈夫的言辞是一样的。
而那边的河神,也因着孩童这“大不敬”的话生了火气,不由大喝一声,不知从何处化出一道长刃,直接正对着那孩子飞了过来。
那一柄利刃带着呼呼的风声气势汹汹,正对着那孩子的心口而来。可想而知,那一刀下去,必然是要断了性命的。人群中的两道身影几乎是见到那刀刃飞出的同时便一同出手了,那身影都快的惊人。
只见穆流彩不过就是脚下一个轻点便瞬间跃起,一踏之间腰间长鞭已然出手将那利刃卷于鞭下。温凉则是一个旋身轻移,抱走孩子,两人的动作都只在眨眼之间。
再看那孩子,显然也是吓坏了,一见安全下来,浑身便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步温凉看着难受的无以复加。她是自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看不得的就是孩子受苦。
当下便一面安抚着他,一面默默朝回走。方才她腰间的锦囊情急之下落在了人群中间,那里面还有些囤积下来的肉包子,放在储物袋里的东西都会保持原有的温热,她想,他应该许久没有吃过一口热乎乎的饭了。
她是触景生情,结果,就这么把穆小公子晾在了原地。
“你,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跑到我的地盘来砸场子。”河神站在船上明显也是一怔,方才的一切实在太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穆流彩,因此那咆哮便直奔着他来了“你不是婆罗门村的人,你到底是谁?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目的,快说!”
穆公子勾唇轻笑,对那个毫无义气的小东西很是无语。而后手间袍袖一甩便将鞭子收了起来。
转过脸,直视着河中心那个小矮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故作惊讶道“河神大人这般神通广大,怎么不掐指算算,在下究竟是何人。”
ps:
萌货总会不挑时间的发傻,就这么,将穆公子晾在那儿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