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吉说:“过去的就是历史,人要向前看,才会有新的生活。”
安邦心情复杂,今后,将来,简单的两个字组成的词语,其中包含着的是一个人一生的各种抉择,不论好与坏,每一步路都要选择,拐弯与否,直走与否。现在她就好比站在十字路口的迷途羔羊,不知哪条路才是她的目的地。
太平十八年七月二十日
清晨,百合苑内回荡着鸟儿欢快的歌声,此起彼伏,好似在争相斗艳,又好似在叫苑主人起床,好不热闹。
安邦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瓜尔佳尼尔,她随即怔了怔,又恢复平常模样,看了眼四周,心中了然。
瓜尔佳尼尔面无表情,浑身散发一股杀人灭口的信息,一言不发,目光锁定安邦。
安邦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有些困难道:“皇后娘娘安好。”
瓜尔佳尼尔脸色深沉了几分,道:“以你的年纪,应该没见过无忧花。”
“年龄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本宫也不拐弯抹角,公主脚底的胎记,你是怎么知道?”
安邦听表姐这么问,又如此紧张,大概明白了些事情,原来这些年表姐一直保护着她的女儿,不管女儿是如何活下来,是谁救的女儿,她都要感激表姐,没有表姐的守护,她的女儿无法无忧无虑的在宫中存活。
安邦显然轻松许多,“那日向皇上请求一同和六皇子出门寻无忧花,皇上念叨了一句,儿媳当时没太在意,见到公主时,儿媳才想起皇上的话,便随口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瓜尔佳尼尔静默片刻,又堆起笑脸,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个人成功实在不易,但要毁灭,却是刹那间的事情。”
“儿媳明白。”
“明白就好。”
此时门被推开,窦念安欢笑的走了进来,“母后,六嫂是不是醒了。”
瓜尔佳尼尔说:“你六嫂才醒,别那么大声。”
窦念安来到床边,声音小了许多,“六嫂,那日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雏菊过敏,是我的错。”
安邦笑着说:“我这不没事了嘛。”女儿,这是她的女儿,还活着,真好。
“六嫂没事了,不代表我没有犯过错,我现在每天都抄经书,等抄好了,到时送给六嫂当做赔罪。”
“实在不必如此。”
瓜尔佳尼尔站了起来,“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回宫了。”
窦念安撅起嘴,不满道:“什么嘛,我跟六嫂都没有说到十句话,您就要让我回宫。”
瓜尔佳尼尔不悦道:“是谁说见一面就走的?”
“好啦,好啦。”窦念安冲着安邦笑了笑,“六嫂,等我禁闭完了以后再找你,我先跟母后回宫了。”
“皇后娘娘、公主慢走。”
安邦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不幸中的万幸,女儿的存在,多少减轻了表姐心中的痛,也减少了她对表姐的亏欠。
不知何时,兰珠已到安邦身边,“郡主这一坎可吓死奴婢了。”
安邦对上兰珠担忧的目光,愧疚说:“对不起…”她是自私的人,在人与人之间,她总是选择与自己较亲近的人,说是人性使然也可,说她卑鄙无耻也好,眼下所为,是她最好的选择。
兰珠摇摇头,“郡主此话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这一生没有别的盼头,就希望郡主好好地,好好地。”
安邦肚子忽而发出咕咕的叫声,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担忧道:“孩子怎么样了?”
“郡主放心,孩子平安无事。”
安邦松了一口气,“六皇子出远门了?”
“有些天了,听说这一趟至少要一月多。”
安邦深作呼吸,慢慢闭上眼睛,冥冥中自由安排,老天都不让她前去看无忧花,说明她与窦天的缘分已尽,既然尽了,她也没必要牵缠挂肚,是时候让一切划上句号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隐藏镜子,好好陪陪公主。安邦说:“我出事这段时间可有人找我?”
“思安居老板来过,当时郡主还在昏迷,六皇子并未让其进府。”
“请她来府中一叙。”
“郡主刚刚才醒,就开始会客,奴婢怕郡主的身体熬不住。”
“我没那么娇弱。”
话音刚落,张泌就领着药箱走了进来,安邦不再言语,任由其把脉看诊。晌午,溯溪带着一篮荔枝来到百合苑,安邦见到荔枝,心里淌过一阵暖流,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加欢喜不少。
溯溪剥了一粒荔枝,递到安邦口中,“那日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安邦吃着荔枝,“这不熬过来了嘛。”
“十三公主也真是的,下次非整她一顿不可。”
“别。”安邦阻止,“你可知她是谁吗?”
“不就是窦昊在外面生的女儿,塞给皇后养嘛,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我早就把她解决了。”
“她是我的女儿。”见溯溪一脸不敢置信,安邦又加重语气,“亲生女儿!”
“小姐确定?”
“这种事还能有假,老天终于待见了我一次,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孩子让我重新看到了光明,溯溪,我此刻无比的轻松,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理解,我都理解。”溯溪欲言又止,而后道,“小姐打算同十三公主相认吗?”
“公主现在有一位很好的母亲,我若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我第一次觉得做陶灵儿其实也不错。”
“也不尽然。”溯溪眼神黯淡。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几日有人在思安居打听巫吉郡主孩子的下落,我担心陶灵儿的身份会曝光。”
“或许这就是叔叔告诉你陶灵儿身世的缘故,你放心,这件事叔叔既然能做的滴水不漏,就一定还有办法掩盖下去,不管当时窦天想从巫吉郡主身上拿到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即便他没死,相信也不会再为难陶灵儿。”
“我总觉得不放心。”
“那你让人暗地里跟着,别暴露了身份。”
“好。”
安邦看向不远处的镜子,“那面镜子你帮我保管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尤其不要让人在镜子边上睡觉。”
溯溪有些莫名其妙,“一面普通的镜子,小姐为何这么紧张?”
安邦意味深长道:“能取人性命的镜子,能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吗?”
溯溪还是一头雾水,安邦又道:“不说这个,近来思安居生意如何?可还好?”
“有容落看着,能差到哪去。”
“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你跟容落怎么走到一起的?”
溯溪面色一紧,有些回避安邦的眼神,这种事情该怎么说呢…难不成告诉小姐,她曾经被人下药,与容落有过一夜夫妻?
安邦瞧着溯溪害臊的模样,翩翩笑道:“你不用说,我懂,我懂。”
一瞬间,溯溪涨红了脸,拼命的低下头。
安邦双手覆上溯溪的手,柔声道:“有个人能无怨无悔的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是种福气,你要好好珍惜,不要让福气变成你们的痛苦,有些人一出你的视线就会一辈子消失不见,别等到后悔时才去寻人。”
溯溪抬头,眼眶微红说:“道理我都懂,小姐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吗?”她想说,可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说,“他的私事我也不好跟小姐谈,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们不说这个。”
“好。”这是安邦第一次见溯溪为情所困,她从心底替溯溪开心,现在的溯溪终于像女人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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