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的胭脂。”一个女子从苏眉身边路过，将一盒胭脂丢给她。
苏眉握着手里的胭脂，闻了闻，笑：“这胭脂，可不是正品。”
那女子手里原本也拿着一盒胭脂，正准备往回走，闻言如被蜜蜂蛰了一般：“你什么意思？”
“我说这胭脂不是正品。”不卑不亢。
“呀！我好心好意帮你拿，还拿错了？”那女子立刻尖了声音。
“我没让你‘帮’。”依然是不卑不亢的微笑。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让大家来评评理，有这么狗咬好人的嘛！”那女子声音更尖，似乎要把‘大家’喊过来评理。
真的有几个女子凑了过来。
今日原本是来杂屋领胭脂的日子，好多人都起得很早过来，挑挑拣拣到现在还未散的大有人在。
她们都是早来添香阁的人，自然彼此熟悉亲厚些，一时间，凑过来的人都七嘴八舌批评苏眉。“真是的，怎么这样呀，人家帮你拿东西，不说谢谢就算了，还嫌拿的不好。”
“是呀，怎么这么不好相与呀。”
“就是，原本还以为挺随和的人，怎么这么刻薄呀。”
在她们群起的打击下，苏眉并没有丝毫怯弱，而是捧起手中的胭脂盒：“那么，谁愿意跟我换？”
凑近来的姑娘们一看这胭脂，便知道成色不好。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没谁会傻到开口要跟她换。要知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而胭脂，是那画龙点睛的一抹女儿红色。
见众人不答，苏眉冷笑：“敢情你们的正义都是用在让别人吃亏上啊。”
众人不吭声，有个别要强的姑娘站出来：“哟，苏眉你可不能这么说……”
“那你跟我换？”苏眉打断她的话，将手中胭脂递到那姑娘面前。
那姑娘住了口，顿了顿，一撇嘴：“凭什么呀。”
苏眉冷笑，不再看她，却看着众人：“是啊，凭什么呀。凭什么我要销这些次货。”
她看着给她胭脂的人，挺了挺胸：“大家心知肚明，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但是别犯到我这来。我苏眉不是任你搓扁捏圆的人。”
说罢，将那盒胭脂扔回那姑娘怀里，将她手中的胭脂直接拿了，自顾离去。
那女子咬唇，却不敢说什么。
因为苏眉话里有话，已经露出了*裸的威胁：
那姑娘原叫小怡，是个会妖气的主儿，所以被老板钦点给大家置办衣饰脂粉。
任何置办过公物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油水很大。而小怡显然也不是个善男信女，从一开始便谎报价格，到后来更甚，甚至开始买些水货来以次充好，当然这些次货是不敢给当红的姑娘们或者性子泼辣的姑娘们的，只捡些软柿子给。
而苏眉的话，已经表明，真闹翻了全撕破出来谁也不怕谁。
若真什么都撕开，老板一查，倒霉的当然还是小怡。
是夜，月姨随意拨弄着灯芯：“今天你给小怡难堪了？”
“不算。是她自找难堪。”苏眉正在卸妆，头也不抬。
月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苏眉摸不清她的意思，一时间倒无话。
沉默了半晌，苏眉想起老板曾经说过，凡事多问月姨的意见。于是，再度开口：“月姨也觉得我错了？”
“不，你对了。”接得斩钉截铁。
苏眉一愣，回头看月姨一脸的认真，才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却疑惑：“哦？”
虽然是铁了心不再当一个软柿子，却是第一次这么强势，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与不自信。
“那些小jian人，就是欠收拾。”月姨眼皮都不抬，“都是见人下菜碟的主，你不欺她，她就欺你。”
苏眉怔住。
世间风刀霜剑，不是你想善良温和与人相处人家就会同样待你的，绝大多数时候，你不去攻击人家，人家就开始攻击你……你后退一步，人家就进两步，誓要把你的便宜都占尽才肯罢休。
这道理，苏眉如今懂了。只是从月姨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撼。
“记住，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月姨看着苏眉的眼睛，认真道，“如果你想站在万人顶端，就要有万人顶端的霸气。花魁是万花之王，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要记住，你就是女王，只要是你说的、做的，都是对的。”
苏眉怔怔望着月姨。心里充满震撼。
这些，是她还没想到的。
月姨冷笑了笑，大概觉得自己说多了，也便不再多话，而是挑灭一根灯芯儿，褪下外衣上床：“睡吧。”
月姨总是睡得很早。所以，月姨的皮肤比一般同龄人的要好得多。整个眼睛也水灵有神，神思也敏捷，若非放在青楼一干年轻秀色堆里，她绝对仍算是一个美女。
苏眉原本想再想会心思，但看月姨睡了，也就吹灯睡觉。毕竟，她在添香阁睁开眼就是月姨照顾的，后来月姨也照顾了她很多。
不过说也奇怪，老板对苏眉的一应照顾都是按花魁级别来的，待遇仅居于蝶恋舞之下，可偏偏对这卧室却极是吝啬，按说添香阁的空房不少，她却不肯拨出一间来给苏眉单住。所以从进添香阁的第一天起，苏眉就与月姨同住一个屋。说起来月姨的屋子真大，床也大，一看就是大尺码的双人床，听人说，以前蝶恋舞就是跟月姨睡的。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正午。
除了蝶恋舞和苏眉这两位择日接客的大牌儿，其他姑娘皆是忙了一晚上的，所以此时还都恋着困容。
今日的菜色有清炖猪蹄、凉拌黄瓜、鸡蛋炒苦瓜、番茄青菜汤、醋溜白菜、凉拌芹菜等等，除了一锅清炖猪蹄，基本都是素菜。
苏眉如今的位置已经是公认的第三了，她拈了一块猪蹄来吃，深觉味道不错，又要去拈，蝶恋舞却一筷子打在她筷子上，微笑：“够了。”
简单两个字，点到为止。
苏眉咬了咬唇，终于将筷子转了向，去夹那凉拌黄瓜。
其他姑娘也都不怎么吃猪蹄，基本都在吃素菜。
毕竟，身材是女人的命根子。一个女人，可以五官不够好，甚至可以不够高，但一定不能够黑、和胖。老板给进阁的姑娘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男人眼里，你躺在床上的厚度，比你的高度更重要；你皮肤的颜色，比你心的颜色更重要！”
猪蹄当然也是美容的，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吃，但是它肥腻，所以每个人都不多吃。
其实也有个别刚进阁的小姑娘偷吃几块，不过苏眉却不会。因为对她来说，对食色早已看透。只要一想到沈空眠对自己的前后对比，就对食物绝了望。情意千金，不低蛮腰尺八。
“苏眉，下午好好梳洗一下，有个从京城来的客人，是个风流公子，对文采与风月都是老手。”老板一边舀着汤，一边淡淡吩咐。
苏眉一楞：这么快。
想想也该知足了，其他姑娘每天都会接客，自己隔两日接一个，已经算是够难得了，所以也不说什么，只点头“嗯”了一声。
吃完饭大家都走了，蝶恋舞走到苏眉身边：“老板的意思，你懂了么？”
苏眉想了想，茫然。
蝶恋舞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一个帖子塞给她：“记住，投其所好。”
说罢，裙裾一转，便是离开。
苏眉一愣，拆开封皮，只见里面的名帖写得很清楚：顾弦，男，二十六岁，生性风流，文采斐然，喜诗酒、擅琴箫，尤爱柳永。注：无父无母，来历不详。
无父无母、来历不详？
苏眉无语，也疑惑。
要知道，来添香阁这么久，蝶恋舞又对她倾囊相授，她大致已经了解到：蝶恋舞手腕极广，有人专门为她调查即将接待的客人爱好，而她则会投其所好，以取得最佳效果。
如今，蝶恋舞调查这么多，显然是有意帮苏眉，可是……为何会有“不详”这样的字眼？难道手眼通天如蝶恋舞，也查不到么？
那个人，是谁？
唔，风流呢。
二十六岁……
呵呵，很好，青年风流，久经风月，应该……跟他会很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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