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晓带着雷兽回到郊外的房子里。
重伤的小包子原本不放心泉晓跟雷兽单独在一起,想要一同前往,但是泉晓阻止了他,让他安心待在原处休息。
泉晓想的是,既然雷兽想依靠她来找到白泽,那就不会轻易地害她性命,可若是小包子一起跟去,便增加了变数。
小包子望着雷兽和泉晓远去的背影,虽然不甘心,但重伤的身体让他没办法再逞强。
“喂,你可别死啊。”小包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喊道。
泉晓开门进了玄关,她扫了一眼空空的鞋架,便知道白泽还没回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假装不知,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这过程中,雷兽站在客厅里,浑然不担心泉晓会逃跑的样子。
而事实上,泉晓确实也没计划跑掉。她趁着这段时间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她一直在想白泽到底跟雷兽之间有什么渊源,为何雷兽像是仇家打上门似的。
可是这也不合理啊,雷兽若是真想找白泽,就应该是主动出击,而不是贴个租房信息等着她泉晓找上门。
他如何能确定泉晓一定会看见,一定会找过来?
泉晓看了看那个一动不动矗立在客厅里的黑色身影,与其说是寻仇,她倒更觉得这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挑衅。
但不管原因如何,她并不想让雷兽与白泽相见。她不清楚白泽的实力如何,万一打不过雷兽,岂不是要多连累一个人。
想起受伤的小包子,泉晓咬了咬牙。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带着强大的对手去找白泽的麻烦,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泉晓的心里涌起一种想法: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弱点,她想变强。
一番毫无结果的搜寻后,泉晓回到客厅,对着客厅里的神兽道:“他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雷兽转头看向泉晓,帽子下黑洞洞的,让人无法确定黑袍下是否真的有东西存在。
饶是如此吓人,泉晓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白泽跟我住在一起,但如果你真的了解就该知道白泽跟獬豸一样,只是我的房客而已。所以,他们出门并没有给我报告行踪的必要。”
泉晓说谎了,她在赌雷兽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雷兽没有表现认同或不认同,他说了句很不相干的话:“这房子是你的?”
泉晓点头,这种事不需要隐瞒。
雷兽继续发问:“象蛇也住在这里。”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泉晓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沉。向舍住进来不过几日,雷兽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一直掌握着她们的行踪?
如果真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白泽也不能察觉他的追踪?
“你很弱。”
雷兽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泉晓身上,这次泉晓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她感觉到一种类似于猛兽的阴冷目光锁定着她,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强?
泉晓一次次地被对方压倒性的力量所制约,可这种半强迫似的束缚反而激起了泉晓的倔脾气。
她不愿在这男人面前低头,她集中所有的精力在自己的脊柱,她不能让它弯下去。
弯下去,就真的输了。
即使力量上敌不过,她也不能在精神上被击垮!
这一无声的对抗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泉晓几乎要在下一秒放弃,她却觉得身上陡然一轻。
“我大概能明白,白泽为什么坚持守在你身边。”雷兽的声音若有所思,“即使你脆弱得如同蝼蚁一般。”
泉晓不做反驳,事实上刚刚的对抗耗去了她所有心力,她现在仅能凭着残存的意志不倒下去。
“你没有惑人的外表,没有尖利的爪牙,没有坚硬的皮甲,你像所有人类一样,像千百年来最大的笑话一样,在这世上存活。”
“不过你的意志很坚强,外人很难从精神上把你打倒,这算是你仅存的优点。”雷兽用施舍者的语气做着陈述。
泉晓闭着眼睛,在心里冷笑,她是不是该对他的夸奖感恩戴德?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我承认你的存在。不,是远远不够。”雷兽的情绪似乎激动了起来,他开始在客厅里踱步。
“我从来都弄不明白,为什么白泽对于养成游戏这么如痴如醉,乐此不疲。强者上位,弱者被踩在脚下,这才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当这是废柴的励志故事吗?”一双黑色的马靴踢在木地板上的声音非常响,像是它们的主人恨不得在地上踩出几个坑。
雷兽的速度越来越快,黑色的袍子几乎化作一道旋风,在泉晓面前窜来窜去。
“这么些年,我以为他安分些了,我以为他玩腻了该换个把戏,没想到他又想从头开始。”黑色旋风倏地停下,雷兽一把抓住正摇摇欲坠的泉晓的肩膀。
“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态,我都不能再让他乱来了。”雷兽的一双大手再次如铁钳般扣住泉晓,并且渐渐收紧。
泉晓虽然没听懂雷兽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却看明白了雷兽想要除掉她的心思。
所以就算是坚持了那么久,也不过是延迟了自己的死期吗?
泉晓的脑海里闪过父母,朋友,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有高大的身躯,结实的臂膀。他会面不改色地为她打败妖物,也会仅仅因为她的注视就脸红。
他会因为她的戏言放下神兽的身份进入人类社会打工,还能为迟归的她下一碗简单的阳春面。
他会总是提醒她要她别胡闹,却又因为她的软语相求忍不住纵容。
他明明一出门连路都不认得,却在她辞职后用默默的支持告诉她一个男人的担当。
他虽然也有让她觉得神秘的、未知的地方,但他给予她更多的却是安全感。
原来那个人,已经给她留下了那么多的记忆呀。明明都琐碎到不行,却温暖了她的心。
这是家的感觉吗?
泉晓被肩膀处的剧痛打断了回忆,她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雷兽,心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不甘心。
真糟糕,刚刚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却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可以,她想变强。
强到不会被别人主宰自己的生命,强到可以把在乎的人都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强到可以拥有活下去的机会,然后对他说一句“喜欢”。
可是,大概没有机会了吧。
泉晓迷离的目光停留在黑色袍子后那看不见面容的男人身上,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
他猛地举起的右手,如同死神的镰刀。
“阿晓!”
原本沉稳有磁性的男声此刻却有些嘶哑,带着焦急和恐惧直直撞入泉晓即将永久沉睡的大脑。
他来了。
这是泉晓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一片虚无中,泉晓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来了。”清脆的女声像出谷黄莺啼鸣,带着几份雀跃。
“是谁在说话?”泉晓心里刚有这个疑问,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这番话。
泉晓有些吃惊,这地方为什么能直接听到她的心声?
“因为这里是你的意识居住的地方,自然可以不借助声音就听见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女孩回答了泉晓的疑问。
她的意识就居住在这里?不是说相由心生嘛,她这么活泼可爱一妹子,意识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灰暗,活像个生无可恋的人才会有的内心世界。泉晓撇嘴不信。
“切,你以为这里变成这样怪谁,还不是你自己的错。身为心理医生居然把自己的小世界变成这样,你还敢抱怨喲。”女孩子似乎有些气恼泉晓的态度,不高兴地说道。
泉晓有些无语,她才第一次知道有这种地方好的吧,这也能怪到她?
话说,她对世界的认知真是一次次刷新,本以为自己跟那帮神兽比好歹算个正常人,看来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能让那群非人类找上门,她这所谓的泉先家的血统看来也没那么简单。
“你终于有点觉悟了,不过二十多岁才开窍,你在泉家真算个特例了。”女孩自说自话得不亦乐乎。
“喂,你能不能不偷听,我想事儿呢。”本来在自个儿想心事的泉晓不乐意了,她不喜欢这种动动念头就让对方知晓的感觉。
“你以为我想啊,二十多年来我独自呆在这儿,你那么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我。。。”女孩刚开始还有些委屈,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泉晓傻眼了,她这也没怎么着啊,怎么就把人弄哭了。
泉晓自己内心强悍,平时最怕女孩在自己跟前哭了,当下连忙哄道:“你别哭,我们有事好商量,我不是怪你,就是觉得心事被别人听去了心里不舒服。”
“哈哈哈,”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泉晓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这么好骗。”
泉晓眯眯眼睛,就算看不见对方,也能知道此时那个女孩脸上一定满是得逞的笑容。
泉晓不禁想起来平日里总被人欺负的小包子,估计他每次都像自己现在这样郁闷吧。
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泉晓心里默念“你这个幼稚的姑娘,等我摸清你的底细,我再好好收拾你。”而后吸气,微笑。
女孩警惕的声音响起:“我觉得你现在一定想对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泉晓想骂人:靠,我又不是男人,我对你能做什么。就算我是男人,你连个实体都没有,难道跟你人鬼情未了?
这么想着,泉晓倒有些好奇了。这个所谓意识的居所不应该是她泉晓的私有物吗?为什么会有别的人存在?
不对,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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