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李玉依然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对于王云拿回的礼物,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无精打采的说道,“拿的什么东西,这么多。”
“单位分的节日福利。”王云随口回道。
“哦,单位春节还分衣服?”李玉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给你和孩子买的礼物,希望你打扮起来更好看一些……”王云有些戏虐的说道。
听到这话,李玉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喜,“还知道给我们买礼物呀,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光衣服,就没有其他的吗?”
李玉的意思王云明白,其他当然是指奖金之类的。
“有啊,”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了几摞钞票放在了她身边,“这是年终奖金,全给你了。”
看到钞票,李玉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拿着钞票,嘴里欣喜道,“这么多呀!”
“怎么,嫌多了?嫌多可以再给我呀!”说着,王云做出了一副要拿回的样子。
“想的美!”说完,李玉随手将钱放到了枕头底下,“行了,这钱以后留着给儿子买房子,到时候你把中奖的钱也要拿出来,别放在自己手里乱花……”
王云轻哼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以后这些钱我还准备有大用处呢,你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见王云反驳自己的意见,李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你还打算留着找小蜜呀,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找小蜜我不管,但钱必须交出来……”
看到李玉又要争辩,王云便没有再言语,自己一转身,走进厨房做起饭来。
对他而言,有时候对着厨具反而觉得比对着李玉更好些。
此时儿子王海已经放假,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王云走进了厨房,便跟进来,小声的问道,“爸,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王云笑着回道。
“那就给我做米饭吧,好久没吃没饭了……”王海笑嘻嘻的说着。“好,呆会给你做,你爸干别的不行,做饭还是有一手的,这比你妈做的好吃多了……”
王海走后,王云开始忙碌起来,一边忙着,一边轻声哼起了歌曲。在心里,他觉得,家里只要有儿子在,总是踏实和安心的。儿子仿佛是调味剂,总能在他和李玉之间起到调和的作用。如果儿子不在,剩下的就只有他们夫妻间的冷漠和争执了。
春节前的习惯是要到各自的亲戚家走动一番的,这也是传统的风俗。历年,王云和李玉都是各串各的门,各人走各人的亲戚,今年,从李玉的言语中,王云也预感到不会有大的变化。
当然,从内心里,他还是希望全家人能够快快乐乐的一起到母亲处探望,給母亲一个意外和惊喜,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愿和李玉谈起。
他怕一问及此事,自己又会吃个闭门羹,又会惹出李玉对旧事的牢骚和絮叨。
于是,在这个春节前,王云还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来到了前窝村的钱进家。
多年来,王云每逢重大节日都会回来探望,对于往事,他自然深有记忆,但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有了渐渐的淡漠。
但他知道,尽管如此,可在母亲眼里,却始终割舍不断那份对子女的深深眷念和期盼。
望着渐大的王海,刘美丽的苍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而这种表情王云已少有遇到,在很久以前,在这个复杂家庭的矛盾中,见到的只有刘美丽的咳声叹气和无声沉默。
如今,孙子的到来,让她喜形于色,不断高兴的询问着,“小海,上几年级了?学习情况怎么样?想不想奶奶?来,到奶奶这儿来,让我看看……”
已经比刘美丽高出一头的王海走至她的身边,那双老手便开始不停在王海脸上身上抚摸,如见到了当年幼时的王云。
“这么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看来老王家祖上有德,后继有人呀……”说完这话,刘美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这要是你爹活着,那该多好呀!”
可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如意,让你在得到和失去中反复徘徊,得到的有时候却是自己不需要的,而失去的则永远失去了。
此时的钱进见到王海,已然是一副准爷爷的样子,笑容融满亲切,不停和刘美丽轮流询问着一些话题,问着问着,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塞进了王海的口袋里。
不知何时,王云已经开始习惯这种重复的日子,形式性的带着儿子来看看母亲,然后听听母亲的唠叨,尽管钱进对他们的态度,相比以前已截然不同,但无论如何,在这个环境中,他总有些不踏实,相比姑姑王华处,自有天壤之别。
每到这个时节,钱进的几个出嫁的女儿总要回来探望的,有时,会和王云撞面,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
此时的钱雪和钱梅在先后经历几次婚姻后,家庭已经基本安定下来,少去了见面之后的诉苦、流泪和钱进的谩骂。
如今,钱雪在经历第一次婚姻后,又找了一个老实本分的老光棍,除了原先带去的儿子,又和现任的丈夫生了一个女儿。而钱梅在离婚后,又和现任的丈夫生了两个女儿,而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则留给了前夫。
至于其中的复杂历史,王云当然不想提及,因为每当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心情就感到一阵烦躁,甚至不想面对这些产生乱七八糟情绪的人。
但在事实面前,他又不得不面对。他知道,从思想界限上,他们完全是两个思想世界的人,但从感情因素说,他们又在刘美丽这条纽带的作用下,不得不呆在同一屋檐下。
对于这点,王云是无可否认的,所以,每次见到她们时,自己尽量装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同时又尽量的保持距离,他明白,不同观念的人走在一起,交流起来是多么困难。所以,既然不能交流,就只能少交流或者不交流,只能用平时家常琐事的回忆来度过每一次的相聚了。
钱进已逾百岁的老母亲仍然健在,岁月的侵蚀和年龄的增长,已经让她变得近似植物人,整天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唯有来人时,空洞的眼神中才露出一丝转动,好奇而又麻木的望着一切,偶尔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呢喃声。
作为儿媳刘美丽,已经侍候了她十多年的时间。虽然她从心底里已经彻底厌烦了这种服侍,但在人性和道德的底线面前,她又不得不继续维护和坚持着。
刘美丽这一辈子,似乎命运总和她过不去。在尚人村,她曾侍候瘫痪的刘氏,直到她离开人世。而现在,她又要侍候钱进的母亲,她不知道,这种服侍还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百日床前无孝子,何况已经服侍了这么多年,说实话,我也真的服侍够了,端屎端尿、喂水喂饭不说,单就平时为她擦拭身体,打扫床上她不自觉的便秘,就让我感到厌烦了……”每次和王云见面,刘美丽总要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牢骚。
“那能怎么办?既然摊上了,就只能这样,当时我奶奶在世时,你不也这样坚持过来的吗?”王云只能轻声的宽慰着。
“是呀,看来我这辈子天生就是侍候人的命呀!我算是逃不出来了……”说着,刘美丽又声声的叹着气。
看着刘美丽无奈的样子,王云便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在心里,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说人生没有回头路,但总结现在,如果刘美丽没有改嫁,或许现在的生活会过的更轻松一些。
但王云又知道,这时再提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生活就是这样,既然自己选择了,就只能自己承担。
现在自己和弟弟都已人近中年,所有的一切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已变得不再重要,如今,对王云而言,就是希望母亲能健健康康的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刘美丽撒手而去,自己和钱进的这段关系是不是由此会成为终点。
尽管现实也罢,影视剧也罢,也有类似的相对圆满的故事,可在王云心里,这段经历对自己只是一段深深的痛,一段无言的忍。
现在令王云最大的欣慰,是家里的财务都由刘美丽掌管,这和以前是天壤之别了。若在以前,对金钱视如生命的钱进是死活不会将这一大权放开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当年李玉生产时,刘美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补品,甚至像一个寄人篱下的丫头,唯唯诺诺的看着钱进的眼色行事,导致了她和李玉婆媳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也正是因此,李玉从结婚后,便再也没有踏入钱进的家门。
这些人生中的恩恩怨怨,像一把纠缠在王云心中的锁链,时不时会让他产生一种烦躁和纠结。直到现在,这种心情也会因为环境和话题的渲染不时从心底萌生,让他的心情时好时坏,不能自己。
每次探望,王云很少能在钱进处住宿,因为一旦住宿,李玉就会像疯狗一样给王云打电话,“你住下可以,但必须让王海回来,不然,我和你没完……”
在这种恶劣情绪的影响下,每次都是以王云妥协而告终,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忘却恩怨,懂得珍惜,学会宽容,是那么的困难。
看到王云难为的表情,刘美丽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行了,还是回去吧,能来看望我就很满足了,回去好好解释,千万别打架,两口子走到在一起不容易,别为了我影响你们的感情……”
每次听到这些话,王云心如刀绞,内心一种无言和愤恨纠缠在一起,让他滋生了扭曲,甚至报复的想法,“既然你不能容忍,那我就干脆纵容自己吧,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让这段婚姻成为一种彻彻底底的形式,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内心里,王云暗暗发泄着自己的想法,似乎在告诫李玉,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做法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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