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春节探望大多就这样草草收场,带给王云更多的是无限的伤感和遗憾,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生会给自己设置这么多的纠结,让他在这种矛盾中沉浮不断。
回家后,他和李玉的关系又会进一步恶化,让一个好端端的春节在彼此的冷漠和敌对中度过。
在这种反复的磨合和漠视中,王云以至于见到李玉,心中就会不自觉的升起一种厌恶和愤恨,这种情绪的渲染,使他在春节过后的第一个早晨便孤独的离开家,回到了单位。
也许,离开那种环境,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一些。
正月初一的大街上,天气虽然阴冷,但相互串门的人流时有不断,他们打扮一新,和家人一起,用幸福的表情相互嬉笑着,来表达新一年对亲朋的祝福。
大街上,院落前,一些高兴的孩童快乐的聚在一起,燃放着鞭炮,如王云小时候的样子。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让他们堵着耳朵,胆怯的躲在一旁,在炸开堆积的雪人后,一起欢呼雀跃,把门前没有贴实的大福字震的扑啦啦作响。
由于没有送年,大街上少有车辆,一些民俗的传统,让大家大多步行着到附近的邻居家相互拜年,然后又在彼此的迎来送往中走向下一家。
看到这喜庆的景象,让王云羡慕的同时,又增了更多的奢望。若是在儿时,此时的父亲一定会领着自己和弟弟,到本村的长辈家挨家拜年了,在一声声“新年好”的祝福中,老人们会高兴的拿出自己早已用红纸包就的贺岁钱,放到了自己手中。
揣着那并不多的贺岁钱,走在皑皑的白雪上,伴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王云的心早已在快乐和幸福中飞翔了。
每逢这个时候,年迈的奶奶会梳洗打扮,静静的坐在炕头上,任由那些晚辈前来拜贺。在正堂的供桌前,他们会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边磕头,边送上祝福的话,惹得炕上的奶奶喃喃的乐个不停。
对于和王云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奶奶也会送上一份同样的红包,里面包满硬币和纸币,然后在孩子们临走时,不忘叮嘱一番,“回去交给大人,别自己弄丢了……”
想着那些儿时的乐趣,伴着大街上依在断续的鞭炮声,王云的心如漂流在天上的云,空荡荡的。
整个办公楼里,除了值守的保安,楼内空无一人。走上楼梯,自己的脚步声会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敲出清脆的回音,仿佛是那些冰冷的物体对这个第一个上班人的新年的问候。
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放在桌上的烟灰缸依然孤独的摆在哪儿,那是王云上次值守时留下的,里面堆满了烟蒂,还没有倒掉。
拿起暖瓶,倒上了一杯水,一试,竟然是凉的。于是,复又转身,打水,倒茶,收拾桌子,打开了电脑。
网络上的新闻依然是那么的千奇百怪,国际上纷争不断,社会上奇闻竟出,还有qq上、空间里,大多是朋友们发来的新年祝福。他们用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友谊,延伸着寄托。
唯有冷菲菲的祝福,是那么的清雅和令人遐想。
一杯浓浓的咖啡,一束淡淡的花朵,一张蓝蓝的信笺,一行幽幽的字句,让王云感到了无限惬意和美好。
望着电子卡片上的景色,他忽然涌上一层说不出的暖流,漾漾的,在心头浮动。不知道,现在的冷菲菲正在忙些什么。
于是,随手,在qq里敲出了一行字,“我的宝贝,祝你新年快乐,想你!”
对方,一片沉静。王云知道,也许,这个时候,冷菲菲和众人一样,在忙着拜年。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应该给王老太太拜个年了。
作为自己半道上“捡到”的干妈,他还是从心底里将老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随着这种感情的深入,相互的祝福和期望会从心底由衷的发出。
拨通了王老太太家的电话,没想到,是王腾接的电话,听到王云的声音,王腾忍不住高兴的对一旁的老太太喊道,“妈,是王云来的电话,给你拜年呢。”
在和王腾寒暄了几句后,老太太接过了电话,“小云,这是在哪儿呢,没事的话中午全家都到我这来吧,我也顺便认识认识你媳妇,都这么久了,也没见过她的面。”
听到老太太的邀请,王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为了能让老太太高兴,自己不得不随便编起了理由,“干妈,我们正打算回老家看看呢,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成老规矩了,要不等我们回来再去吧……”
“好吧,等回来可千万别忘了,我还等着看看大孙子长什么模样呢!”老太太爽朗的笑着。
是啊,以前在他们的谈话中,王云曾多次提及儿子王海,看来心细的老太太还没有忘记这茬。
又和老太太说了一番话后,王云这才放下了电话。
此时,他又想到了母亲,是呀,也该给母亲去个电话了,每到这个时候,母亲一定又牵肠挂肚的守在电话旁,盼望着儿子们的声音了。
如今,除了自己,弟弟王晓也已经成家立业,远在s市。在那儿,他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妻子和孩子,如今,他们这个曾经的三口之家,已经彻底变成了三个家庭,天涯海角,少能见面。
只有在每逢节假日时,大家才会各自从远方回来,聚到母亲的身边,完成短暂的聚会,然后又各奔东西。
电话里,听到王云的声音,刘美丽显得格外激动,没等王云开口,耳边就传来一连串关切的询问,“云呀,今年的春节怎么过的,年货够吃的吗?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家里冷不冷?和李玉吵架了没有?”
听到这些熟悉而又亲切的询问,王云忽然感到了一种酸楚,这个时节,本应全家人团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可种种的变化和缘由又让这种团聚变成了分离,让相聚变得天涯咫尺。
感受着母亲的絮叨和关切,王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复着母亲,“妈,你放心好了,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挂念,过两天我就回家,给您拜年……”
“儿子,只要你们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妈都这个年龄了,就是希望你们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夫妻之间别吵架,别伤了身体,家和万事兴呀!”说着,刘美丽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王云在电话里听到了弟弟王晓的声音,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带着妻儿回家过年,从这点上,王云有着深深的内疚,由于李玉和母亲的关系,让他没有做好一个长兄应做好的事情,这已经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久久的压在心头。
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在别人给母亲熙攘的拜年声中结束,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王云心里又感到了一阵空空荡荡。
坐在桌前,点燃了一支烟,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大街上,鞭炮声依在继续,只是少却了平时车流的鸣笛声。
孤独和寂寞让他又忍不住摸起电话,给冷菲菲打了过去,此时,他多么希望冷菲菲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后两人轻轻的拥抱一起,给予相互的安慰和鼓励。
但是,电话响过好久,却没有人接听,这让王云不得不遗憾的放下电话,眉头紧锁,把嘴中的烟吸的更猛。
烟雾缭绕里,让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和烦躁,使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在重重的脚步下,办公室顿时传来了不规则的,清清冷冷的回荡声。
正当他沉浸在抑郁和沉闷之中时,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王云一愣,急忙喊了一声,“请进!”
门开后,看门的老王走了进来。
说起老王,王云自然认识,他也是本公司的员工,只是已经退休,被公司返聘为保安,早年曾在基层当过负责人。
“王经理,大年初一的怎么没去串门呀!先给你拜个早年了。”老王笑呵呵的说着。
“哎呀,是老王啊,我都串完了,在家闲的没事干,出来转转,放松一下。”王云随便编着瞎话。
此时,老王递过来一支烟,“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回老家过年了,要不是正逢初一值班,谁愿意呆在这儿……”说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要不中午你也别回去了,我去伙房烧几个菜,咱们也乐呵乐呵?”老王笑嘻嘻的说着。
对于老王的秉性,王云是知道一些的,好烟好酒,喜欢热闹,虽然人已经退休,但童心未泯,很有热心。
“行啊,正好我也没事,招待就不用你招待了,中午算我的,你给伙房打个电话,准备好之后让师傅们回去就行了,反正现在公司也没人……”听到王云这样说,老王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让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同意的了他的决定。
在公司保卫处的宿舍里,一老一少搭起了凳子,坐在宿舍的沙发上,慢慢小酌起来。由于放假期间,伙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准备,只上了一排花生米,煮了一碗肉白菜,上了几根自治的火腿肠,外加一盘鸡冻,便成了他们的午餐。
酒是老王从家里自带的散酒,六十多度,放在床下的塑料桶里,一打开,满屋子呛人的酒味。
“来,王经理,这是我打的散酒,很合乎我的口味,不错的,你尝尝。”说着,便给王云倒了满满的一杯。
王云没有推让,只是俯下身子,趴在酒杯上闻了闻,然后捂住了鼻子,感叹道,“哎呀,我说老王,这什么酒,味怎么这么冲!”
老王神秘的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从酒厂的生产车间里灌的原酒,在外面是买不到的,我的一个亲戚在酒厂干经理,所以给我带了一些,我再掺上低度酒,这就成了,这酒可比瓶装酒贵多了!”
王云这才点了点头,“怪不得呢,感觉这味冲的有些像农药呀。”
“王经理,别看你经常喝酒,但对酒的了解还是不如我,这好酒呀就这样,闻起来有股酱香的味道,喝起来浓香润口,度数高但不上头,不信,你喝了之后就知道了……”
于是,在与老王的边说边聊中,两人端杯对酌。由于忘记了拿筷子,伙房的师傅又走了,老王干脆将自己经常使用的一双筷子一折四段,等于每人拿着一根筷子吃了起来。
不时,老王还从自己“万宝囊型”的抽屉里抓出一把大蒜,分放在各人的眼前,然后自己用手将蒜在手中揉搓了一下,也不管搓净不搓净,一下扔到了嘴里,“咯吱咯吱”的咬嚼起来。
边吃边举起杯子说道,“虽然饭餐简陋,但感情丰厚,来,咱们走一个,祝咱们新年新气象,生活杠杠滴,”说完,一口将二两半的白酒干掉。
这让王云端着杯子,看着老王不在乎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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