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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红月的住所已经有人造访。
弄梅提着食盒，推开房门，走到房间里最阴暗的角落，见红月在木板上蜷缩成一小团，头发凌乱，衣衫褴褛。
“红月……”虽心有不忍，但弄梅还是推了推小人儿单薄的肩头。
“嗯……”红月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刚想要用手揉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肩膀连抬起来都困难，不由的痛呼了一下。
“身体很痛对不对？是不是全身上下像被车碾过了似的？习惯就好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那年刚入阁的时候还有年龄比你更小的，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弄梅将食盒放在一边，扶着红月坐起来，“我刚已经检查过了，后院清理的很干净，所以早饭就放在这里了。你吃完之后秋竹大约也便来了，她会告诉你今天需要做什么。”
“嗯，有劳姐姐了。”红月低头道谢，声音暗哑。
弄梅点点头，正要起身，却见红月盯着食盒半天不动，突然想起昨晚见到的那双小小的却满布疮痍的手，暗暗叹了口气，伸手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雪白的馒头递到红月面前。
红月微感讶异，但还是老实接了，迫于十只手指无法动弹，只好用手心捧住，低声道谢。
红月吃的很小心，虽然她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但她还是不想在人前显得太狼狈。
弄梅浑然不觉，起身走到门外，望着天边渐露的鱼肚白，估摸着时间。
馒头不多，只有两个，余下有一碟小菜，还有一碗有点凉的米汤。红月吃的满足，正准备将收拾好的食盒交还给一直在门外等候的弄梅，却发现秋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秋竹首先发现她，神情冷淡的问道：“吃好了？”
红月默然颔首，弄梅也在此时将食盒接过。
“那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先走一步了。秋竹，辛苦你了。红月，要加油哦！”弄梅拍拍红月的肩膀，笑容款款的步出院落。
红月看着弄梅匆匆离去的背景忽觉不安，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弄梅似乎像是心虚的逃走一样。
实际上，弄梅却是心虚的。今日原本是该她和秋竹一起训导红月，但是秋竹却主动提出要一个人执行。弄梅隐约觉得秋竹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又无法开口拒绝。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她在场的话，肯定会拦着秋竹。而秋竹恰恰又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已经对那个七岁的丫头有了恻隐之心。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前一刻还想要好好整治的丫头心软起来。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吗？或许是，或许不是，弄梅也不甚明了。
弄梅走了之后，秋竹的面色更冷，红月乖巧的低着头，心中惴惴。
秋竹像是在审视她，久久不发一言，红月只能配合着，做到站如松。
终于，秋竹审视完了，开口吩咐道：“去打一桶水，不需要太满，能提动就行。”
红月心中一动，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然面上只能做出顺从的样子，手脚利落的提来小半桶清水。这是她目前能提动的重量。
“将水桶举过头顶，在院中跪下。”秋竹理所当然的继续吩咐。
红月一直低着的头瞬间抬起，她总算知道她的不安源自何处，源自秋竹眼底深处隐藏的阴冷。
“怎么？有什么疑问吗？”秋竹声音低沉，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红月深吸了一口气，甫低下头，走到院子中间，在一块不怎么平的石板上跪下，缓缓将水桶举起。
室外的石板地面与室内的石板地面质地完全不同，室内的石板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光滑圆润。室外的则恰恰相反，不但制作粗糙，而且上面凹凸不平，想必是为了雨雪天防滑设计的。
红月跪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紧挨着地面的双腿，尤其是膝盖，犹如上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已经不单单是疼痛可以形容，而举着水桶的两只胳膊更是到了极限。
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水桶从手上脱落，重重砸到地上，蹦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脸一身。
在她还恍惚的盯着歪倒在地的木桶发呆时，秋竹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再去重新打一桶。”
红月从怔仲中醒来，用破碎的袖子将脸上的水渍随意擦了几下，便撑着地面站起来。
等重新打好一桶水，重新跪下后，秋竹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吗？”
红月摇摇头，答道：“红月愚昧，请姐姐赐教。”
秋竹敛目一笑，笑中溢满了讽刺，“你这么聪明，该是知道的不是吗？在我面前，大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必藏藏掩掩。”
红月依旧摇头，态度更加谦逊，“红月实在愚昧，请姐姐明示。”
秋竹冷“哼”一声，走回到门边，靠着门框，幽幽的说了句：“那就跪到你肯说实话为止，我有的是时间。”
红月不为所动，再不言语，心中却已清明。这个秋竹在试探自己，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的答案，都会对自己不利。而且她敢打赌，就算她说出了正确的答案，等待她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这次，她依然没有坚持多久，水桶再一次落地。不过这次，没等秋竹吩咐，红月已经自觉的起身打水，又规规矩矩的重新摆好姿势跪下。
一次又一次，红月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打的第几桶水。只知道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溅起的水花湿透，她打水的间隔也一次比一次短，而她受累的四肢，像是已经脱离了身体，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等弄梅提着食盒来送饭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七岁的女童目光呆滞的举着水桶在院中跪着，嘴唇发紫，脸色发青。
她正欲开口制止，却收到秋竹凌厉的目光，到嘴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弄梅咬着嘴唇，装作没看到似的从红月身边走过，来到秋竹面前，将食盒递给她，匆匆撂下一句“晚饭时我再来拿”便提着裙摆落荒而逃。
秋竹不以为然，从食盒中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咬下一口，在水桶清脆的落地声中欣然的享受着自己的午餐。
然而这次，与水桶一起倒地的，还有红月伤痕累累的身躯。
她，终于，还是不堪重负了。【如有新章节本站未及时更新，请登录发系统信息告知管理员，我们会第一时间更新！屋檐下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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