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狂风骤雨过后,天放了晴。
白欣卧床睡大觉,上官翼说在等时机,不急着铲除沐荆天等人,她也不急了。
上官翼等四人乘上沈船准备的船只,驶向洞庭深处的武林阁。
江湖上久负盛名、神秘莫测的武林阁。
雾气朦胧的洞庭。
各色的花瓣从天而降。
落到满池碧波上。
司花女挥舞着彩绸,恍若天边的彩云,排成一排。
幽雅的琴声响起,像是欢迎最亲切的客人。
上官翼等人乘坐的小船就从这两排人中间缓缓驶过,原来武林阁,是一艘坐落在洞庭湖上的水阁。
武林阁总管事——绿意婀娜的身姿映入眼帘。
她微微屈身。
“绿意恭迎宗主、璇玑庄主、棠棣庄主、琅嬛堡主。”
“绿意姑娘不必多礼。”
绿意还是绿意,还是那浓丽的眉眼,朝独孤湛幽挤挤眼,“独孤公子,别来无恙,那日你从枫林里出来,浑身是血的样子真是吓坏了小女子。”
独孤湛幽身子一飘,落到她船上,“让绿意姐姐担心了。”
“担心倒也无妨,看到公子好了绿意才放心。”
小船缓缓飘荡,一直到一处码头,弃船上了甲板。
独孤湛幽对羽茉珂小声说道:“茉珂,你我都不曾想到吧,上官翼他大伯,不仅是河图圣使,还是武林先生。”
羽茉珂也暗暗赞叹,这个传说中的人还真了不起。
上官盛林携妻以及风醉霜三人早早站在门口,四人一见,连忙俯身一拜。
独孤湛幽亲昵地站到风醉霜跟前,武林先生上官盛林看着她,说道:“湛幽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多多休息,切勿劳累心神。”
“上官伯父多虑了,我早就好了。”
上官翼瞪她一眼,转头对上官盛林道:“大伯,湛幽身上的寒毒,有没有什么办法?”
“醉霜已将诸事告诉我了,幻冰寒毒……你们当初着实草率了,现在唯有寄希望于尘先生与醉露,他们若能找到月牙石,或许可以缓解一时。”
上官翼道:“明字号已在全国打探月牙石下落,一定可以找到。”
风醉霜道:“贺兰族北家人称火玉床失窃,不妨也打探一下。”
羽茉珂道:“莫离堂网罗天下奇珍异宝,大哥与他们素有交情,可以一问。”
步雁初叹道:“这寒毒果真缠人。”
风洌听罢,也叹口气,神色不佳。
独孤湛幽暗中拧了他一下,风洌还是神色抑郁,他观母亲甚是,定是不知湛幽小产一事,也知是蔚然没有告知她。但是他捧在手心的妹妹,遭遇丧子之痛,他如何都提不起兴致来。
风醉霜已察觉几人神色有异,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口,上官盛林招呼几人进屋叙话。
独孤湛幽四处探探,问:“老头子呢?”那日独孤湛幽告诉方升风醉霜在洞庭,他立马奔来了。
风醉霜拍了她脑袋,“还敢问!方升是你招来的吧!知道你先前蓄意隐瞒,他正躲在沧海斋,打定主意不见你们!”
独孤湛幽腹诽,这小气的老头。
盛夏的夜,凉爽的风。
上官翼靠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
小悠红着小脸扑过来,站定在他跟前,上官翼微微笑道:“小悠。”
小悠瞧着他清俊的面容,笑得无邪,“傲然哥哥,小悠听说你来了,连忙赶回来。”
“白日听说你去了邻村,干什么去了?”
“武林阁每一笔收入都捐献一半给穷人,小悠这次和沧澜伯伯一起去为桃花村的村民买了粮食和衣物。”
上官翼笑道:“小悠心地纯净,做哥哥的当真开心。”
小悠却摇摇头,“傲然哥哥你虽然笑着,可是其实一点也不开心。傲然哥哥不开心就不要笑,小悠会难过。”
上官翼苦笑,“我的心思,小悠倒是看得明白。”
小悠拉起上官翼的手,“小悠第一次看见傲然哥哥,傲然哥哥骑着大白雕,威风极了,那时候傲然哥哥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很好;后来傲然哥哥与湛幽被人追杀,但是丝毫没有不快,也是很高兴的;可是这次傲然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傲然哥哥是打败了秦景行,成了群英盟宗主,傲然哥哥为什么不开心?”
上官翼叹气,不答。
悠然试探问:“是因为湛幽么?”
上官翼不着痕迹地点头。
“傲然哥哥不必担心,湛幽看起来并没有不好呀,而且爹爹也在想办法,她身上的寒毒一定可以祛除的。”
“承你吉言了。”
悠然又道:“傲然哥哥去瞧哥哥的孩子了么?”
上官翼愣住,“孩子?”
悠然点头,“三年前乔小姐与哥哥……哥哥逃了,哥哥以前并不知晓孩子的存在,直至数日前哥哥从沙漠归来,带回来四个两岁半的孩子,说是乔小姐为他生的四胞胎。”
上官翼这才明白过来,当时在地下城,乔熙临死前在蔚然耳边说了一句话,还塞了半块玉佩,蔚然登时面色大变,如丧考妣,原来……竟是乔熙为他生了四个孩子。
上官翼道:“数日前我也在沙漠,见过乔小姐,真是个决绝却情义无双的女子。”
“哥哥回来后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半个月。傲然哥哥,你能告诉我在沙漠里发生了什么吗?”
“乔小姐为报母仇惨死,临死前才告诉蔚然有孩子这件事。”
“那一定是很惨了,我很喜欢乔小姐做我的嫂子。”
上官翼有意开解她,拍拍她,“我们去看看孩子吧。”
“傲然!”
二人欲走,听到一声唤,回头见是上官盛林。
他道:“小悠,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睡觉,我找傲然说会话。”
小悠点头,对上官翼说道:“傲然哥哥,我明天陪你去看孩子。”
上官翼点头。
“大伯想问什么?”
二人并肩走,走到一处灯火照不到的僻静处。
“在枫林里,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并不信你秦止梧便是秦景行的说法。”
“发生了什么……爱恨交织,兄弟情深,主仆情深……皆是人间深情,大伯,没有经历过便无法理解那种震撼,与那样的心殇。至于秦景行,他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傲然,大伯问你话,你也这样含糊其辞?”
上官翼低了头,低声问:“大伯,真相很重要么?秦景行是谁也很重要么?反正他再也不会统领九华教图谋江湖了,更重要的是我们活着的人不是么?”
“你瞒天过海,欺瞒了所有人,身为群英盟宗主,若被人抓住把柄,议阁会集体罢免你。”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上官盛林也不愿逼他说出枫林真相,转而问道:“我观湛幽脸色实在不好,她除了寒毒之外,还受了什么重创?”
“她体寒,又因操心劳累,在枫林里妄动真气,受了震动,小产了,程儿说,她将……终身不孕。”
饶是上官盛林听到此事,也心惊不已,更不敢想象上官翼当时知道独孤湛幽怀了孕,又流了产,是何等心情。
上官翼心神恍惚,放佛又回到那日,他终生悔恨的那一日。
明明察觉独孤湛幽脸上苍白,有异样,却没有留心。她跟着他进入枫林,她护着秦景行,他生气;待发现她血染白衫,已经迟了。当慕容程告知他湛幽流产,并且终身不孕时,他何等悔恨,却根本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他不敢告诉湛幽,只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独孤湛幽醒来,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致使他,愈加自责。
“竟然发生了这等事。”
“湛幽并不知她终身不孕,还请大伯保守秘密。”
上官盛林点点头。
“傲然,明日一早你三叔将到此处,你与他一见。”
“三叔?”
“你有所不知,你父与我等兄弟三人,当年上官世家血灾之时,你三叔一家恰好不在府中,才逃过一劫。”
“傲然从来不曾听闻。”
“我亦是去年才知你三叔一家还在人世。”
上官盛林看他依旧疑惑,继续说道:“去年沧浪长老游经武昌码头,在一艘大船上发现有人似乎知情当年灭门之灾,顺此线索查下去,意外发现你三叔一家。”
上官翼自然不知,倘若羽茉珂在此,或许可以意识到去年武昌码头遇到的那个说书人,以及反应极大的那个人。
“如此,傲然理应接他们回上官世家。”
上官翼此时未曾预料到,上官世家将来极大的隐患埋伏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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