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知道,兰翠定是含着不甘愿去的,触手冰凉的身子,直到死去都还大睁着的眼,让风华几近崩溃。
泪便如溃了堤的洪,痛哭之声一声高过一声,竟似乎压过了屋外雷鸣,悲嚎声响彻云霄,直传出风华苑。
仅存的三个宫女,看着自家娘娘那样难过的样子,本压抑着的抽泣,也化做悲哭。
兰翠身亡的消息亦早已传遍整个宫廷。
只是,尹欣儿小产,月璃龙在那里陪着,白希梦又与风华不和。
因此,慕容嫣然来的时候,只见的到一袭蓝衣的男子,呆呆傻傻的站在院中,任凭风雨加身也一动不动。
而那一角是凄凄惨惨的悲嚎。
“姐姐要保重身体。”慕容嫣然立在院中,提了声音开口,宫女雀儿在一旁给她执着伞。
那不知趣的声音闯入风华的耳中,唤醒了她的神智,似如梦初醒一般抬头,双目红肿的看她,而后止了哭声,轻轻的将兰翠放回地上。
慕容嫣然看她双目隐隐的有怒火在燃烧,被她看的一愣退了半步,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姐姐。”
“你来的正好。”风华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眼眸扫到柜子后面隐着的一把长剑,三两步行去,抽出长剑便冲着慕容嫣然去了。
慕容嫣然被她吓的呆了神。
剑尖直指却在离她两步之外被人截住。
唯君瞪了慕容嫣然一眼,她这才有了动作,带着雀儿快步跑走。
“放手。”风华手腕被他抓着使劲挣扎,本只着了中衣的身子,也早已被大雨淋透。
“你要做什么?”唯君透过雨帘传来的声音,在这风雨交加的天地间,冰寒冷静的如同冬日的冰雪一般。
风华泪眼朦胧的抬头:“兰翠不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慕容嫣然、尹欣儿、白希梦,不管是谁我都要她血债血偿。”
唯君却扯着她的腕子,任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你以为你一把剑能杀的了谁?”
只怕还没到近前,便被人当做疯子抓起来了吧:“果然,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子,你以为你就这样冲过去,可以对的起谁?不过是添了自己一条命,那样便对的起兰翠一心一意的为你?华贵妃…”唯君第一次开口唤她,也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
却是一字一字的敲打着风华的心脏,叫人伤的血淋淋的,他说:“华贵妃…别忘了,兰翠,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在这宫中,死一个宫女,你以为会有人真心想查吗?”
风华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悲哀而愤怒的瞪着唯君,而后一转手扯上他的前襟,剑尖一转横在他颈前:“你有没有良心,兰翠她对你什么心思,你呢?”
唯君缓缓的松了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对兰翠又何尝没有那份心思,兰翠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便如同疯了一般的赶来,看到她大睁着眼失了气息,直到现在,那一颗心还在疼,疼的像是被人浸在刺骨的寒潭中一般。
只是唯君出口的话还是那样的不客气,似乎不把她骂醒便不甘心:“那你呢?你把兰翠当成什么?你去了,死了,被当做疯了,然后呢?谁给她报仇?!”
剑尖落下,风华跪在地上,昂起头,有水珠落入眼中,再沿着面颊滑落,终…失了力气,晕厥过去。
“娘娘!”宫女们惊呼。
唯君弯腰将人抱起,看她的脸苍白如纸,再看那一隅,兰翠依然睁着眼,死不瞑目。
终是将风华抱入房中,才退了出去,任凭风华苑的宫女给她换衣,走到兰翠身旁蹲下。
颤抖的指尖滑过她的眼,掌心盖上她的眸:从此后,我帮你守着她,你可安心否?
有水珠顺着发迹滑下落入眼睑,而后又滑过脸旁,流入脖颈之间,双眼似被雨水打的酸涩,合上眸,记忆里她唇边妖娆的红,似乎泛起了笑意。
——————九月初八。夜
风华旧疾未愈,如今正高烧不断已昏睡了两天两夜。
天已晴朗,星辉闪耀。
月璃龙带着一身疲惫,站在风华的寝屋门口:“你可怪我?”
唯君立在柱旁没有看他,他没有自称孤王,只是如挚友一般的问话。
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却没想到是这种情景,唯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那是当日风华从兰翠屋里拿出来的,眸色悲凄却终是摇头:“下臣…不敢,也不会。”
唯君的命是陛下救的,从那时开始,他们之间便只能是主仆,而非儿时的挚友。
“你要留下,便留下吧。”月璃龙叹气,而后推门进去,让他守着风华也好。
房里已掌好灯,月璃龙坐在床头,呆呆的看着风华,这一看便是整夜:这人总叫他心疼而又无奈。
…………
卯时,朝更起。
风华一夜没睡安稳,恶梦连连终于挣扎起身,一抬眼便看到月璃龙坐在床头,合衣睡着也才刚刚的睁了眼。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直直的看着对方。
“今日,孤王便罢了风谨,放他归野。”她一直想要的,如今他便许给她,也算给她一些补偿安慰吧。
风华眨了下眼,似乎没睡醒,想了许久才开口:“查清楚了?”
“是。”月璃龙知道她问的什么,抿了唇终于还是将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十年前,顾家叛反,母妃也牵扯了进去,而后父王不忍母妃受审,让母妃…服毒自缢。”
风华也没想到,像这样的事情,月璃龙竟就这样告诉她了,静默了许久,轻轻的念了一句:“谢陛下。”
月璃龙还想要开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帮她掖好了被角,转身离开。
九月初九,重阳,朝殿之上,众臣弹劾风相,风谨请职归野,月璃龙赏黄金千两,免其朝职准他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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