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剑锋交错擦过。
盖因为燕南天和祁衡都敛住了内力声息,所以这一场比试倒其实是有利于燕南天的。他当时被几大恶人暗算的几乎成了一个废人，若非万春流为他续上经脉,日日温养，他如今还是个坐在药桶里不能言语、不能动武的人。
所以不拼内力，自然是身体状态处于巅峰的祁衡吃了亏。
可话又说回来,这是祁衡乐见其成的，与一个精气神没有调养完全的剑客比试，也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能够不比内力，只拼剑招,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所有他比试过武功的高手之中，倒真还没有一个人的气势和燕南天相似。独孤一鹤刚烈之余带着清奇灵巧,其他的人就更是差异万里了。
所以当燕南天脚跟抵地,自上而下的一道狠烈劈砍就要到祁衡的天灵盖的时候,他竟也毫不犹豫地反手砍了上去。这两招都用得大巧若拙，朴实无华，是干干净净地用剑本身的神韵和对它的理解来对决。
“叮——”
两人抽剑。
燕南天去势回转，竟然毫不改变他进攻的路线，不过是反向的一撩。那一撩带得风声阵阵，气流涌动，竟很有几分当年常今以剑招引动天地元气的意思。
祁衡却也毫不逊色，立剑提腕便向下一点，他所有的力道都用在的剑尖上，使得剑尖破开的地方也被引动的气流鼓动。
连剑引动的气都开始较上了劲。
好利落！
可惜胜负依旧未分。
但太畅快！
在场的两位剑客显然都已不在意到底谁能杀了谁。
燕南天喘着气，他毕竟不如祁衡年富力强，“某家看你剑路很正，何苦与恶人谷同流合污？”
“在下只是来此做客，尤其想要拜访前辈。”祁衡归剑入鞘，微微一笑。
燕南天双目有些失神，“拜访我？”
祁衡点头道，“不错。”
燕南天长叹了一声，什么也不想说了，因为他心中实在五味杂陈。能够孤身进入恶人谷来看看他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剑客。他不禁又想起了他的二弟，若非……
万春流见状，倒没有表现的和第一次见到祁衡时候的那样古怪。
三个人便在这暗道里分坐下来。
祁衡看向万春流，“前辈可是去采雪菊？”
“不错。”
“他人并未发现在下不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吧？”
“恩。”
祁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小鱼儿可是你二人收养的？”
万春流的一双眼睛钉了过来。
“小鱼儿果然与此地颇有渊源。”祁衡心中却依旧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当他与杜杀等人交过手后，就不禁想起了那个叫做小鱼儿的少年的武功路数。但那少年虽然有些淘气顽皮，但能看出性格不坏，他着实未能把那少年与臭名昭著的恶人谷联系上。“我见他武功招式颇有杜杀的狠劲儿，笑容又和哈哈儿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偏偏又有一颗赤子之心，如今才算找到答案。”
万春流的表情和缓了不少，“可以算是。”
祁衡点了点头，迟疑道，“不过……敢问恶人谷与移花宫可有往来？”
燕南天还在调息，他的剑意未曾有一刻退步，但身体到底大不如前。回答他的自然是万春流，他的眉毛微微一动，道，“何以见得？”
“我曾……拜访过移花宫，与宫中唯一一名男弟子交过手，他与小鱼儿除了小鱼儿脸上的伤疤，身量体型、眼耳口鼻，无一不似。难道并不是小鱼儿的血缘亲人？”祁衡略一皱眉，问道。
当时他知道移花宫与恶人谷两处险地之后，未曾多做打探便慕名前去讨教。只不过那全部都是女子的教派，实在让他有些无措。祁衡不得不光明正大的来，偷偷摸摸的走。而被派出来截下他的，便是他在移花宫见到的唯一一个男子。
祁衡见到拦路的人，着实松了一口气。
那也是个少年，丰神俊朗，容貌着实惹眼。祁衡的记忆力本就是很好的，记住那万花丛中一点绿，的确是件简单事。
燕南天只是记在了心里，并未多想，但万春流却心中突然惊醒。
他还记得小鱼儿曾经被一个黑衣人掠出去告知身世，而小鱼儿注意到那黑衣人却是故意扮作男装，应当是个女子。万春流当时分析普天之下能够自如进出恶人谷的，只有移花宫的两位公主，遂未多想。如今看来，这件事必不是他原本认为的那样简单。
如果……小鱼儿真的有个兄弟在移花宫呢？
这却也不能排除是别人下的连环计？
万春流毕生无子，几十年来隐居恶人谷，他对待小鱼儿，可算是将最善的那一面拿了出来。而对方也不负他的期望，本性纯善，机敏精灵，与他是个不能再亲近的后辈。
涉及小鱼儿的事情，万春流打算等这祁衡离开之后，与燕南天好好商量，再作打算。
祁衡点了下头，“告辞。”
万春流拱了拱手，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送。”
祁衡不仅是要与万春流和燕南天告辞，见到后者这一江湖十几年来都无人望其项背的神剑客后，他也打算离开了。恶人谷他住着性命倒是无虞，但他的心却沉闷着，不舒服、不畅快。
待到祁衡要离开的时候，恶人谷中人却不禁觉得他必是探得了什么秘密，想要向武林正道将恶人谷的消息透露出去，是以想要等他离开的时候，在那崎岖的山道上设伏杀他灭口。他们觉得，祁衡身在恶人谷的时候，必然是警惕与防范心最强的时候。而任何人完成了一件事情，都会忍不住在最后关头松一口气的。
更何况那崎岖山道恶人谷中人熟悉的很，而祁衡这些时日却仅在谷中、共计也不过是走过一次而已。
只不过祁衡逃过此劫，废了几人的武功便离开了。
屠娇娇劝说剩下的人，不必多与这独来独往的剑客做死缠烂打。恶人为恶，也是要斟酌损益、权衡利弊的。最后恶人谷想要派个恶人去尾随他看看他到底去往何处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祁衡不见了。
而且，他是真正的、彻底的不见了。
这些恶人的道，直到祁衡离开恶人谷之后，他都到底没有明白。也许他们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依存于本心，也许将这恶归入一道也不过是祁衡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不愿意向阴九幽收买情报，也无法真正融入恶人谷这一小片天地。
他也许能够正视，却最终无法理解——譬如恶人谷中人，譬如常今。
这会是祁衡生平的一大遗憾。
但什么事，岂非都无法太过完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终于要！完！了！
蠢作者眉毛都要挠光了……
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直接把兄弟两个的关系捅出来，但后来又觉得，他们的经历让他们有超过血缘的一种感情，如果缺少了中间那段欣赏的过程，会不会不妥？
再后来考虑到，燕南天带着万春流出谷要一段时间，确认真相要一段时间，他不可能直接相信祁衡嘛！
等他差不多弄明白了，后面就可以不折腾了……
——
才看到营养液那里有人浇灌了嘤……
感谢一溪春碧的浇灌，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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