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胖胖的小拳头，半空中挥舞着小短腿。
吴曦铭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乌压压的一片，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实则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害怕的不行，想要躲到背后，却又不断的鼓励自己，不怕不怕！！
他要像金金一样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要保护父父！
他是男子汉！
汉子！
“变变！”
吴仁眸光微闪，心中闪过一道酸楚，但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充斥在胸膛之中，看着那双眼底里还透露出害怕恐惧的眸子却因为自己显出一丝的决绝。黑白分明的小眼睛怒视着，漆黑却耀眼如太阳。
吴仁狭长的眸子里浸满了笑意，笑得甜蜜。纵然机关算计天下人，听一声无双道一句全才，但再也没有任何的成就能有今天让他开怀大笑。这一份收获沈甸甸，用世间最美的文字都描述不出！
他的孩子，会保护他了！
才四岁的孩子，就懂得保护他了！
这孩子，为了他，可以站在人前！！
即使是乌龙之缘由。
微风吹拂，衣阙飞舞。
围观之人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挨了一掌的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整个人蜷缩着无声哼哼。而赢的人却是迥异的神色。
小的身上闪闪发光，一脸欺负人要报仇的模样。
而平日只觉高不可攀的无决大夫却是含笑---流泪？？！！
他们一群大老粗形容不出美人流泪的惊艳之感，但却怎么也生不出一丝的龌！蹉之心。总感觉此时此刻若是带着一丝的邪恶之心，便恍若世间唾弃，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渣滓一般。
不约而同的静默下来。
毫无血色的耳朵泄露着自己的恐惧不安，吴曦明默默的手执着剑，按着他所学的剑法准备刺过去，却发觉自己依旧在半空中，被人抱着，不解抬眼，匆匆着，“父父，把蛋蛋放放，你……跑跑，不……”眼中闪过一丝的迷茫，停顿了好几息，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不……哭哭！”说着，小手擦了擦吴仁的脸。
整双手臂都在颤抖。
颤抖不止。
原本手臂上粉妆玉琢的孩子如今闪着一层的金光，周围泛着一层炫目的光晕，熠熠发光。
所有的感动在看着从小脚开始蔓延的“鸡蛋壳”之后，瞬间荡然无存。
吴仁脚步一颤，努力的抱住了分量愈发沉重的宝贝蛋，闻得人言语，才猛然发觉悄然而落的泪珠，忽地一笑，“宝宝，父父没事，父父这是高兴，宝贝长大了！”
吴仁克制着自己外泄的情绪，语速慢悠悠的，吐字清晰，短句连贯着，力求言语在吴曦明的理解范围之内，双手微微调整姿势，轻柔着舒滑的头发，把人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移，“宝宝很勇敢的，可以护着父父了！”
“嗯！”吴曦明闻言很用力的点点头，“父父走走，蛋蛋打！”
吴仁拍拍小孩的后背，斜睨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看着人群中震惊诧异目瞪口呆等等诸多精彩纷呈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丝的笑意，既然误打误撞的让他卷入其中，撞开了宝宝迈出的一步，他不介意表达自己的谢意。
“父父不走，也不打，宝宝想错错了，他们是让父父帮忙。”
“错……错？”感觉有些糊里糊涂的，吴曦明眨亮晶晶的眼睛，不明所以，“坏坏，坏坏！”说完还伸出小手想要指正一般，却发觉眼睛所视之地，没有人，只能飞快的朝后瞄了一眼，指道，“坏人！”
望着泛着金芒的光晕，吴仁叹了口气，蹲下，半拢在怀里，微不可查的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龙临所赠之宝他翻阅修真典籍，均一无所获，但此宝确是世间仅有之物。原谅他初识修真之世，见识浅薄。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鸡蛋壳”，能让他如此抓狂！
身为寄主之父，他有幸曾游过一次。壳内自成世界，但全是按着寄主喜好排列，他因此才知道原来他家宝贝脑海中的世界是如此这般寂静。
寂静到让他害怕。
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吃力的拖着重剑，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戳着稻草人。
但又纯净到让他向往。举目所视，皆是-
“嘶！”脑中传来一声恍若雷电击中之后的酥1麻疼痛之感。
垂下眼眸，看着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的孩子，吴仁咬牙，默默的警醒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他会让人过的很好，很好！
纵然成为执念，有了心魔又如何？
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吴仁一手伸在头上摸摸，“不是拉过勾勾，在外面不玩变身的吗？”
“有……坏蛋蛋，金金揍，蛋蛋揍！”说着还挥舞小胖手示威了一番。不过下一秒又缩了回去，躲闪着往吴仁身边凑过去，“父父，多……好多人！”
斜睨了一眼凑热闹涌过来的人群，吴仁眸子一沉，在看到所谓老大带着一帮小弟过来之后，手轻抚腰带，衣袖翻转，一根根银针嗖嗖无声，先后飞了过去，定住了穴位。
顿时来势汹汹的老大成了一座雕像，下面小弟大呼小叫之前也纷纷石化。
周围从未见过如此之景，陷入了更长时间的静默。
“宝宝刚才那么的勇敢，现在也一样，对不对？”吴仁亲亲额头，迎着一片奶香味，“宝宝是父父的骄傲！”
“嗯，骄傲！”被夸奖的吴曦明眼睛亮晶晶的，脆声声着，“敌叔叔说蛋蛋是父父的小太阳，曦曦明明蛋蛋卿卿宝宝闪亮亮！”说完，一扫静默的人群，让他本能的往吴仁怀里缩去。
“宝宝真厉害，把大名小名都记全了！”吴仁失笑的听到后面一串叠词，勾着紧紧绞缩在一起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摩挲，让他渐渐放松下来，安抚握住，轻声道，“那陪着父父一起看看，好不好？”
“不……”
“父父被欺负了，宝宝就可以立马保护着，是不是？宝宝做大英雄，不会怕人的！”吴仁丝毫不介意抛弃自己的面子里子什么的，语态温和的把自己塑造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
陡然睁大双眼，吴曦明眼底一片纠结，保护父父揍坏人跟金金一样，很厉害！但是垂着眼眸，好多好多人盯着他看，不由脸色白了白。
“父父怕，宝宝握住父父的手，保护父父，好不好？”吴仁伸出左手，静静的等待着。
白皙的手指被金色的阳光笼上了一层光晕。
这厢父子两当街温情对话着，回过神的人群起先看着倒地蜷缩或者站立不语的人像小声私语着，“江湖规矩，不带以多欺少！”
“这对父子不会是那啥傻子吧！”
“那个怎么不动了，是不是高手啊？！”
“都说了不能惹吧，现在有笑话好看喽！”
“……”
边说，边目光若有若无带上一份审视打量着吴仁父子。
听得人群之言语，原本属于被围观的热闹—“李谏微”轻抚着之前被人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面庞，遮挡住眼中的狠戾，直起身，高声朗道，“学生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助，但还是莫要被区区牵扯为好！”
他才不是镇上这些没眼见的莽夫，不说大人的装饰，就是那个小孩！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苏绣。他当年外出上京求学，也只在几个皇亲国戚中见到过。
可惜如今家道中落，连基本维持生活日常费用都拿不出。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见的点头，猛然这么一高声，吴曦明伸出的小手抖了抖，迫不及待的想要缩回来。
下一秒却被吴仁飞快的握住，“宝宝不怕，宝宝不是要像—”吴仁语气一簇，想起那个武力爆表的魔尊，心里恨不得问候其教导之人，但面色却是柔和带笑，“像金金敌叔叔他们一样，可以飞飞吗？”
“嗯。”吴曦明神情有些低落，眼神闪烁着，“多！”另外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捂着耳朵，“好吵，但是……”跐溜的咽口水，“宝宝要飞飞，举高高，抛起来！”
想起自己最爱的游戏，吴曦明眼中带着一丝的笑意，“父父，我们回家，玩玩！”
“可是做人要有责任感，言而有信！”吴仁语调一转，“再者，对方道谢，”边说边歉意的望了一眼人群中出言之人。看着对方的神色，吴仁对所谓的“热闹”便揣摩出了几分：不是卖身葬父遇强抢民男，便是公子受难流落异乡受人逼迫，傲骨不从，亦或是悲情大戏家族恩怨。
不管哪一种，他都过了好奇的年纪。
“父父只顾和你说话，对他便是不礼貌！”
他家宝贝性子跟那犯蠢的魔尊合得来没关系，反正在他眼里，同龄人有共同的话语，但是该明的事理，他还是要学会，毕竟谁也没龙临一般能有拽的二五八万的资格！
“你想想父父每次跟你说话，忽略金金的时候，他是不是生气？”吴仁捋捋舌头，再次艰难的吐出金金两字。虽然对方的确很金，但是他一叫，就感觉真像多养个儿子出来。
“气！！！金金会抢蛋蛋的肉肉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伸出胖乎乎的手抓住衣襟，整个人扑在吴仁腿上，吴曦明告状，“金金挑……挑食，父父，他不听话！”
“那陪父父处理好，我们回家教育金金好不好？”吴仁强按住额上欢腾的青筋，语调一如既往的柔和。
吴曦明眸子闪了闪，抬眼飞快的扫了一群乌压压的人群，又看看吴仁。
“父父，蛋蛋要做乖孩子，乖孩子……”吴曦明迟疑的眨巴眨巴眼，“讲、礼、貌！”
“嗯。”
“父父，那……那就一会会！”吴曦明的小手抓紧了衣襟，“一会会！”
“好！”
对于自家儿子能走出第一步，吴仁开心之余，看着转滚的打手和雕像老大也顺眼多了，挥挥手看似随意，解了穴位，在人大喝之前，眼睛冷冷一扫，“闭嘴！”
当下，碍于吴仁深不可测的功夫，围观之人鸦雀无声。
吴仁抱着吴曦明径直走向当事人，浅笑的问清事情原委。
原由三两下便问得一清二楚：身名在外的小才子外出求学期间，其父病重离世，家中之产由嫡子大哥继承，身为庶出的他领到属于自己的一小份，但无奈不通庶务，被人欺骗，落得身无分文。而继承家业的大哥不善经营，家道中落。
之前大哥病重，他当了自己母亲的遗物为其治疗，但治标不治本，欠下百两纹银，如今债主上门讨债，求宽限几日。
很简单的一出无钱拿人抵债的戏码，只不过被抵押之人有秀才之称呼罢了。
之前嘴巴不干净的被点了穴的几个如今得了空隙，叽叽哇哇的向着他们的老大诉苦。
被称为老大的葛虎额头渗着冷汗，就刚才那一手，他被落下了面子还好，要是一动怒，没准命都能丢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刚才银针飞过，扎进肉里的那种冰冷之感。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摸爬滚打上来，没点见识早就死绝了。
还真以为对方弱不禁风？
狠狠的斜睨了一眼叽叽喳喳要找回面子群殴的小弟。在闻说事件起因之后，当即哆哆嗦嗦的上前，整了整肚子里的墨水，发现自己真没什么才学，听着人家说的那个动听哀婉，他这个大老粗就是听不懂。
做好割肉一百两的准备，葛虎上前尬尴的哈哈笑了几声，连连道歉，“无决大夫，手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见谅，既然您出面了，这件事就凭您断绝，断绝！”
吴仁望了一眼传说中小镇的一霸，颔首的点头回到，“葛老大，这件事便是—”故意拉长了音调，吴仁默默的关注对方眼中的神色，看着一闪而过的欣喜，心里默默的叹口气，若是赤子之心之人，区区一百两他给对方还了便可，谁叫他今日开心，可是如今……有钱不愿！于是悠悠开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何纠结？”
李谏微原本欣喜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但脸上依旧淡定的模样，即使略微有些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围观之中便传来一声的嗤笑，“还以为无决大夫有多么的清高，怎么葛老大一来，就怂了！”
话说依旧是先前阴阳怪气之人。他本身平安镇有名的大夫，但是自从曦临药铺开张之后，到他来看病的有权势之人锐减。
“不说堂堂的秀才，就说但一颗兄弟孝悌之心，就该宽限几日！”
“既有才学，当个账房先生，可愿？”吴仁摸摸怀里的小脑袋，问道。
“这……”李谏微望了一眼神色淡漠的吴仁，压根不像之前的那般温和，语调冰冷，神情淡漠，举手投足之间若有若无的贵气，如同学院里那些高高在上的桂勋公子一般。心里一沉，“多谢无决大夫好意，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吾读书乃是为了……”
“如此，葛老大，便按着你们先前商量着来吧！”吴仁微微耸肩，抱着在怀里静默不语的孩子大步离开，丝毫不管背后的起哄之音。
踱步在回家途中，过了许久，路道上渐渐人少了起来。
吴曦明忍耐不住，戳戳小肥手，眨着眼，好奇问道，“父父，你为什么不帮帮啊？钱钱，蛋蛋好多多！”他记得前不久，他们在游玩途中，父父帮了一个卖糖人的老爷爷搭屋治病。因为他把弹珠给人换糖糖，但是老爷爷没有钱找，反而送了他一个。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珠子值好多钱。
“宝宝还记得卖糖人的爷爷吗？”
“嗯。”
“想想他只有一条腿腿，很老很老，还能自己赚钱，对不对？”
“嗯。”
“看看今天这个，父父让他做跟你君谨叔叔一样的活活，他却推拒！”
--
这一边父子两及时施教着，另一边围观热闹依旧在持续。
望着他们转身走远的背影，目光看向吴仁时，眼里闪过一道怨毒的神色。
凭什么……凭什么？
当他睁眼瞎吗？
那个孩子身上仅仅一双鞋子上面一颗圆润的珍珠，就值一百多两。
收敛住心中的不甘，李谏微指甲掐进肉里，凭借着良好的口才以及来年即将进京赴试说动了葛虎，暂时按下不表这张欠条。
看到事件的落幕，方才围观的渐渐散去，谁也没放心上。毕竟对于们来说，那只是无聊之中的乐趣罢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