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楷一路行走,边留心四周,调整内息的同时查探园内暗叹的分布。
耳内听得嘈杂的琴音,一时之间到是让人颇有几分心烦意乱。
走过了青石小道,便是待客的小花厅。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杏林祖师爷的画轴。紫檀雕螭案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又摆放着香案。下首便是两排楠木交椅,除此之外,室内隐隐的弥漫着一股药香。
这便是吴仁平日用来招待上门的患者,平安镇人员地方。
吴仁看着门外的几人,端着茶盏抿了口茶,微微站起了身子,迎接客人的到来。
待上了茶,吴仁言语体贴的请走被无辜牵连的人之后,神色丝毫未变,“耽皇陛下,明人不说暗话,你走吧!”
“吴仁,我们之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傅宣楷眉目紧蹙,语调中透着一股伤感,“我们”
“耽皇陛下!”吴仁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着冰冷的目光,声音冰冷彻骨,“别逼老子动粗,我吴仁再说一遍,别来干扰我的正常生活,否则惹急了,改朝换代的事我做的出来!”
傅氏兄弟两默默的看着文质彬彬的人,说着粗俗的话语,不禁抖了抖肩膀。
傅宣楷原本满腔的怒气将要冲口而出,但是望着似笑非笑的吴仁,眸间那无法直视的威慑硬生生的将即将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他知道吴仁的性子,对自己也许没有多少的眷恋,但是对家人,对孩子,对耽国,对百姓却是爱的深沉,能为他们牺牲。
吴仁就像是专为耽国培养出来的利刃一般,能解决帝王宝座下龌蹉的存在,能化身为战神守四方,能改革水利便农耕,能……无论在何种处境之下,都能做出最利于耽国的决定。
但是这份理智,让他看着像是毫无感情的傀儡一般。
偏偏这永远的唯利处之源于家族血咒,融入血脉之中的传承。
而如今,这最大的凭借—
傅宣楷微微阖眼,自从四年前吴家众人离奇消失再也翻寻不得踪迹之后,他便明白吴仁解除了血咒。
此时此刻,能劝得吴仁回心转意的便是几个孩子,还有乱世之中的黎民百姓。
思定主意,傅宣楷决定闭口不谈自己的思恋,更不谈上辈子,修真,魔尊之类,只等吴仁气消之后,在缓缓图之。
不能强取豪夺,便低眉做小。
只要最后结果成功便可,不求过程。
傅宣楷痛心疾首,“礽煌,你我之间即使抛却了君臣之份,难道连知己好友都做不得吗?”
吴仁,字礽煌,礽,福也,煌,光明。
吴仁闻言,目光凝重锐利起来。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便是父亲。他不配得到父亲如此深切祝福的表字。
此话一出,可谓踩到了火线,“嘭”得一声放下了茶盏,吴仁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看死人一般盯着傅宣楷,“来人,送客!”
“放肆!”傅宣楷冷冷的挥斥着闻令上来的仆从,一怒之下,直接一个口诀封了人的经脉,随后看着吴仁,眼里满是不解的神色。
他哪里说错了?
凭什么吴仁总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如嫡仙下凡的模样?
论察言观色,论百忍成金,从毫无根基的皇子到一国之皇,这期间,若没有这两项本领,他早就沦为了阶下囚,身首异处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怒气冲天,也许多年皇帝的生涯让他愈发不在谨小慎微,也许踏入长生之道,已经是筑基中阶的他有了勇气追求吴仁。再也不是每一次都要落后的局面,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
因为,即使吴仁也修真了,但是只有炼气中阶。
他比他整整多跨了三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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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吴仁知道傅宣楷此时此刻的想法,肯定会咆哮一句,“愚蠢的人类,我儿子都金丹期了!!!炼气怎么了,筑基很牛?我手下有一万筑基将领!!”
只不过,此刻,吴仁白发银衣,嘴角勾着一抹危险的笑容,额上的黑色曼陀罗妖冶的闪耀着,整个人带着一股异常的妖冶之气,目光直直的刺向傅宣楷,像是能窥伺出他的内心一般,不急不缓道,“耽皇陛下,修真长生很牛吗?耽皇陛下,有些事情!”顿了顿,吴仁冷冷的斜睨了一眼一入内几乎没怎么开过口的两个小皇子,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接口道,“我不杀后宫女子,毕竟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但是我没打算不信奉一报还一报,母债子偿。孩子小,不懂事动起手来没劲,如今太子的年岁正好,耽皇陛下不跟人分说一番他父母干的好事吗?”
若说傅铭天是完完全全的怔住出神,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好像一夕之间,从所谓的父皇一回来,他原本的欢乐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那么傅铭历则是完完全全的害怕发颤。
当年虽然只有七岁,但是这些年来的朝政历练,经历过外戚干政,朝臣弄权,皇后垂帘,皇帝归朝,废除顾家,打压权臣等等一系列事务,只有十二岁的他已经彻彻底底的长大。
他已经懵懵懂懂之间明白了自己封为太子与父皇取平妻吴仁为何会同一天。
他也明白了当年母后未尽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还是不懂,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
吴叔曾经对他很温柔,还手把手的教他写字描红。
现在,在他来之前,母后教导他要帮助劝回吴叔,父皇也低声下气的劝说,如今有台阶,吴叔为何不下?不是都说吴仁最为忠心不过的吗?
堂堂的皇帝为何没有一丝的颜面存在?
———
血液像是被凝滞冷冻一般,整个人也跟着冷汗直流,屋内的空气也随之凝固。
吴仁怎么能这么说?
他又做了什么?
当年的一切不是各方妥协,利益均衡的结果吗?
“父父,蛋蛋……”吴曦明抱着古琴,连跑带颠的往花厅而来,声音大老远的就传了过来。
上一息还冷如寒冰的吴仁瞬间笑若桃花,面色柔和,“小心点!”
“主子,请赎”跟在身边的慈祥期期艾艾的开口,不过话还未说完,吴仁便挥挥手,拦下了未说完的话,对着龙临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大爷谁的话肯听?!
“父父,咦?!”吴曦明抱着比人还高的古琴,整个人左摇右摆的,迈过了门槛,走不过去了,才发现前面有好几根“柱子”挡着,眼珠子圆溜溜的转了一圈,他现在不怎么怕人了,只要不忽然大声大喝的,都是能接受的。见状,以为吴仁在处理事情,嘟了嘟嘴,“父父,对……对不起,蛋蛋不知道家里有客人,父父招待待,不闹闹。”说完,小脚往后退着,不由向后踉跄。
“没事,父父已经招待完了!”吴仁看着自家知礼懂事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忙不迭的环着人抱着,把古琴放置到一边,看着几乎红通通的手,心疼的不得了,“来人,去拿紫玉膏来!”
“父父,蛋蛋把琴琴弹好了,接下来是,这个—”吴曦明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卡片,一张小脸笑得开心,“看爷爷奶奶还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上面只用几笔,形象的勾勒出看完慈善院的场景。
吴仁对自家孩子的教育是尤为上心,各种寓教于乐。除了制定适合现阶段了各项学习之物,每月定时上街,去慈善院,街道农村之类的地方体验民生之艰。当然碍于强大的龙大爷存在,小狗蛋的金钱观还是有一定的问题存在。
“好!”吴仁轻笑着,“蛋蛋还记得当初答应给小哥哥小弟弟妹妹们带去的东西了吗?”
“呃……”吴曦明蹙蹙眉,“蛋蛋有做记号的,慈祥姑姑还有福爷爷和蛋蛋一起准备好了,不过……”忽地感受到一道目光,勾着吴仁的脖子,吴曦明蹭蹭,“父父,这个叔叔,好奇怪,看蛋蛋不舒服!”
“哼,当然不舒服了。”龙临斜靠着门栏之上,懒洋洋的扫了一眼,他龙宫出品的东西就是宝贝!!若是没有他,就凭吴仁一人之力,不说他自己冰灵根还有纯阴的体质会在乱世之中能不能自保,就是这小狗蛋最难得的混沌之体,肯定沦为各方甚至是仙界的关注。毕竟混沌之气早在十几万年前就消失殆尽,很难见到小狗蛋身上如此纯正的混沌之气。
没有他,倒时候,哼?
放眼这世界,除了他们几个存活下来的老不死,谁不惦记?
“区区的筑基,也敢在本座面前欺负小狗蛋,简直活腻歪了!”龙临眉目一转,直接拍板,他才不管小狗蛋和吴仁父子是不是应时而生,他看中的人,护着的人,跟天道作对定了。
话语刚落,傅宣楷猛得噗出了一口鲜血,怒不可遏的瞪着忽然说话的人。
进门而来的两个人,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威慑让人离不开眼,而另外一个则是懵懵懂懂的幼儿,但是身上却是金丹中阶的威压。
一下子让他之前所凭借的优势化为了虚无。
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被傅氏先祖镇压下来的魔尊龙临。
身上的气息正好相对应。
于是在吴仁背对他抱着吴曦明语调柔和,满是宠溺的时候,一双愤愤不平的双眸便冒火了。
傅铭勤,不管怎么样,身上有一半是他的血液。
父精母血。
修炼之人,定会重视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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