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峰上白光与黑光对立。
黑光里隐隐一片人头,白光里隐隐几道身影。黑与白对抗非常激烈,时不时有法术爆裂的声音响起。
然而在这灼人的光耀中,越峥和王小剑还是一眼便看到了那显眼的藤蔓,和藤蔓上开着的鲜艳蔷薇。
那些藤蔓比起上次见到时长得更好了,密密麻麻地几乎布满了整个天雷峰,吸食着修真者和凡人的鲜血。藤蔓所到之处,遍地是被吸干的尸体,那些尸体形状可怖,面容上带着扭曲的痛苦,想必死前遭受了很重的摧残。
藤蔓的中心站着一道火红的人影,那人长发披肩,面容俊美,手上捏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神色如同游览春山般悠闲。
越峥的眼中迅速聚集起浓郁的幽暗,他几乎是咬牙挤出三个字:“那摩耶!”
耶字刚落,他已抽出追天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站在藤蔓中心的人影砍下去。
半途藤蔓升起挡住了他的来路。
“这是对舅舅的态度吗?”那摩耶用柔媚低哑的声音说道,“越峥,我马上就要复活你母亲了,你高不高兴?”
藤蔓散开,露出远处高高的一个木桩子,越峥发现真实之眼被绑在上面。他的头低垂着,像是失去了意识。
“真实之眼根本不能复活人类!”跟随而来的王小剑大声道,“你快把他放下来!”
“哦?”那摩耶转过头来,眼睛微微眯起,“这位小朋友又是谁呢?”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问话,可王小剑却觉得背脊发寒,鸡皮疙瘩直冒。
幸好那摩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继续问越峥,“听说你找到了幻神剑,我觉得这位小朋友身上的气息很让我讨厌,幻神剑是不是就在他身上呢?”
越峥早就瞅准时机迅速砍断缠绕自己的藤蔓,抓住王小剑往白光所在飞去。
在他刚离开后,无数的藤蔓如锋利的箭矢落在王小剑刚刚所在的地方。
王小剑看得背脊发凉,要是刚刚慢一步,自己现在已经到阎王那里报道了。
这时越峥带着他飞进了白色的灵力结界。
“我是个有情意的人,既然你不愿意跟随我复活你母亲,那就和你的师父团聚吧。”那摩耶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惋惜。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与白光对抗的黑光骤然消失无踪。
众人愕然相望,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大意,依然维持着结界。
越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天阳道人身边扶住他,“师父,你怎么了?”
天阳道人脸色惨白,呕出一口鲜血,“我没事。”
越峥看着地上那淌血脸色一白。
“哎,之前该听你的话让这些人走,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地步了。”天阳道人脸色晦暗,似极其后悔。
“宗主不用自责,谁知道那摩耶竟然会化作天阴.道人在场?若当时你答应让众人走,那摩耶同样可以发动阵法困住大家。”安长老在旁边边施展灵力支撑结界边道。
越峥皱着眉头,王小剑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想必是那摩耶一早就化身成天阴.道人藏身于西岭,然后偷偷设置阵法以便一网打尽所有修真势力。这样一想,天阴.道人怕是早就被杀掉了。至于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王小剑隐隐觉得应该是很久之前。上次越峥的轮回阵被西岭弟子破坏,恐怕那时候魔道便已经开始设置阵法了。
天阳长长叹了口气,尔后道:“修罗殿主此次偷袭我是为了紫意剑和轮回盘,紫意剑和轮回盘我均护住了,只是之后的封魔任务,我已是有心无力……”
说完又是呕出一滩鲜血。
触目惊心的红让越峥一怔,他扶住天阳道人,沉声道:“师父放心,越峥定会带回琅邪剑将魔封印。”
天阳道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片刻,拍拍他的手背,一切不在言中。
“宗主,修罗殿好像真的撤退了。”明长老走过来说道,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先前被那摩耶占领的地方藤蔓全部消失,只留下好几十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先前黑气熏染得看不见任何东西,现在那地方的空气却一片澄澈,清晰无比。
难道那摩耶真的走了?
不敢置信。
过了好一阵结界依然没有受到攻击,那摩耶好像带着人彻底消失了。
众人这才收起结界,狼狈地跌坐在地。
紫意从剑鞘里飞出来,王小剑看到她满脸泪水,一张脸几乎都要花了。
他不知道剑灵竟然也是会哭的。
紫意悬浮在天阳道人面前,她伸手想触碰天阳的脸,但她的手却穿透过去,什么也触碰不到。
天阳看不到她,却能听到她的声音,低低咳嗽了一声,道:“别伤心了,我没事。”
紫意嗯了一声,一张满含泪水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不好,他们启动了别的阵法!”最擅长阵法的安长老忽然脸色大变,原本俊秀雅致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惶急的神色。
像是回应他的话似的,天空忽然响起一阵柔媚的声音,“不愧为天下闻名的阵法大师,不知安长老可认得出这是何阵法?”
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情况不妙,纷纷起身往四周查看。
忽然间,在瀚海云宗上空的红色结界忽然发出一阵血一样的光芒,无数漩涡出现在结界上吸收着下方的东西,不管是房屋、山石还是人类、宝器,全部都被吸收进结界。
结界像是贪心吸食血肉的怪兽,血色的光芒更加明亮。
“这是灭神阵!”安长老震惊地看着血色的天幕,失声喊道。
王小剑迅速开启搜索之眼,然而刚一开启还什么也没看到,眼睛便刺痛起来。他连忙闭上眼睛不敢用搜索之眼了。
“安长老果然人如其名。”那摩耶呵呵轻笑起来,“不错,这确实是灭神阵。为了设置这个阵法,我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呢,嗯……在这里需要感谢一下西岭弟子们的鼎力相助。”
放肆的笑声响彻天地。
西岭几个长老也在场,闻言脸色煞白,又悔又怒。
“灭神阵是什么?”越峥问道。
安长老脸色阴沉,“灭神阵是上古魔阵,能吸食万灵,而被吸食的人不得转生,生生世世受人驱使。现在阵法才刚启动,再过一个时辰,阵法吸收更多的灵魂变得更加强大,我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安长老从不说这样危言耸听的言辞,众人脸色煞白,面面相觑。
“有破解之法吗?”哪怕到了这种危机时刻,越峥的声音依旧冷静。
“有。”安长老迟疑道。
众人听得急了,明长老脾气火爆,急急道:“你倒是说啊,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
安长老只好道:“需要人祭。”
“人祭?”
安长老解释道:“古籍记载,灭神阵是万灵聚集之阵,怨气极深,威力极大,然而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有里面的灵魂能恢复神智助我们逃出去便可。然而灭神阵法力巨大,怨气极深,被吸食的灵魂饱受折磨,怎么可能保持神智?若要让里面的怨灵听从我们的命令,绝对不可能。唯一的生机是有人自愿牺牲被吸食,忍受得了万千怨气侵蚀维持短暂神智,找到阵法生门助我们出去。”
众人听得一怔,鸦雀无声。
这时,天阳道人道:“我来吧。”
“万万不可!”众人大惊失色。
天阳道人摆摆手,“无需多言,灭神阵上能灭神下能灭魔,若是一般人被吸入绝对抵挡不了怨气侵蚀。本座自认为功力还算深厚,毅力善可,应该能撑上一时半刻。况且瀚海云宗遭此大难,我身为宗主难辞其咎,能最后杀身成仁,也算不辱先辈的名声。”
“不要!”王小剑看到紫意在他耳边尖叫,内心大受震动。
“师父,让我来吧。”这时越峥却沉沉开口了,“瀚海云宗离不开师父却能缺得了我,况且师父已受重伤,怕无力再战,不如让我来……”
“不可,还是让我来吧!”其他长老也纷纷道。
王小剑听得非常紧张,手死死拉着越峥的衣服,死死憋着自己不叫出来。
越峥没有看他。
王小剑放开他,开启搜索之眼寻找阵眼所在。
只要是阵法,一定会有阵眼。
一定有别的办法……
这时安长老道:“大家都别争了,我之前说了需要有灵魂助我们找到生门,可灭神阵里法门万千,找到生门绝非一时一刻之事。”
他的话让众人静下来。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
众人都沉默着。
王小剑自然也听到了,他努力地看这个灭神阵的规律,然而入目的是血蒙蒙的光,那些光像是掺杂了毒药般让他的眼睛刺痛。
“你在干什么?”大概他的放手让越峥发现了不对劲,转过来看他,却看到他的眼眶淌出两行血迹。
“不要再看了!”
“快了!快找到了!”王小剑大声道,“我找到生门了!”
越峥捂住他的眼睛,他挣扎着拿开,努力睁着眼睛,然而世界依旧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看来是瞎了。
震惊、不信、难过纷至沓来,然而他很快将这些情绪压下去。
不能让人知道。
王小剑在心里下定决心,道:“我看到那个生门了,在东南方向。”
越峥生硬地向众人解释道:“他具有查看灵力分布的法术。”
“太好了!”安长老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位竟然能看到生门,既然如此,人祭可以一试,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王小剑一把揪住越峥的衣袖,“你不准去,否则我和你没完!”
其他人开始自告奋勇,一时间竟然争得面红耳赤,吵成一团。
“大家都不用争了,还是让我们来吧。”这时,一直不说话的西岭长老走过来,面上带着决然后的平静,道:“我等愚昧无知中了魔道的奸计,对天.□□人的做法袖手旁观才造成这样的局面,瀚海云宗有此大难我等难辞其咎,愿以身殉道,保我瀚海云宗!”
天空红色灵光闪烁下,那几个西岭长老静静地站在一边没说话,似早就商量好了,神情统一的平静,好像他们要做的不是去赴死一样。
众人都看向他们,沉默。
“宗主是瀚海云宗领袖,定不能失去,安长老得看守轮回盘,责任重大,瀚海云宗恢复,需要秦长老的医药,新弟子入宗,明长老的体术必不可少……”那名西岭长老一个一个地点出在场人的重要性,尔后走到越峥面前道,“越长老一直是封魔主力,必要抗下封魔大任,若你去了,谁来抗魔?”
越峥抿着唇。
天阳道人没说话。
东岳的人也没有说话。
那群西岭长老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扫视了众人一眼后齐齐飞向天空,尔后自爆身体,灵肉瞬间被吸入上空结界。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还有那几人淡淡的叹息。
众人心情都很沉重。
安长老长叹一口气,道:“事不宜迟,开始吧。”
越峥一把抱起王小剑,一手扶住天阳道人往东南方向飞去。
上空阴风阵阵,漩涡密集旋转。
在通往东南方向途中上空也有漩涡,然而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西岭几位长老的灵魂在帮他们。
心情极其沉重。
众人终于冲到了东南结界,王小剑一直在用搜索之眼带路,此时看到前方的缺口立即叫到:“快,就在前方!”
“西岭众位长老,佑我瀚海云宗!”天阳道人大声叫到,声音响彻天地。
像是感应到他的话般,结界上空几缕红光快速往这边游过来,迅速聚集到前方的结界,然后结界上形成一个红色的漩涡。只是这个漩涡不再是吸食万灵的黑洞,它的前方是外面的天地。
众人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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