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华凌婕方想起还有一事未问尹凤舞。“凤姨,赵庸此人不知凤姨知道多少?”
“赵庸?这人倒是曾听你母后说过。”华凌婕正襟危坐认真的听着。
“若说赵庸,不得不提一个人,你皇祖母。”
“皇祖母?跟她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就大了。五十多年前,朝华有一赵姓名门望族,赵家世世代代出宫妃,到了这一辈,诺大的赵家却只有一个嫡出的小姐,赵家视若珍宝,取名赵玉娴。赵家在赵玉娴五岁时为她挑选了奴仆,赵庸,所谓奴仆只不过是为有人能陪伴保护赵玉娴,赵家对赵玉娴的珍视从不让赵玉娴踏出赵府一步,这使得赵玉娴身边无一玩伴,终日只能于赵庸相伴,时日一长怎能不生情。”
四十九年前,赵玉娴八岁,赵庸十一岁。
“庸哥哥,你说为什么哥哥们都不愿意跟娴儿一起玩呢。是不是他们不喜欢娴儿啊?”赵玉娴眨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忧伤的问道。
“小姐,不要胡思乱想,小姐很好,少爷们也不是不喜欢小姐,只是少爷们很忙,没时间陪伴小姐。奴才会一直陪着小姐的。”小姐如此美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庸哥哥还好有你在。”赵玉娴边说边抱着赵庸撒娇道。“庸哥哥,你这么疼娴儿,娴儿长大后一定要嫁给庸哥哥做新娘子。”真好,娴儿的身边有庸哥哥,娴儿好希望庸哥哥一直陪在娴儿身边。
赵庸忍住颤抖的身体,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小姐,你还小,还不懂得嫁人是什么,等小姐长大了就不会这么想了。小姐在赵庸心中是不可亵渎的,赵庸根本配不上小姐。
时间在这一对青梅竹马相互陪伴中匆匆流逝,中庸也一直当赵玉娴那日的话只是玩笑,是对自己的依赖。却不知有种叫爱情的东西在两人中蔓延着。
时间转眼来到了赵玉娴及笄这一年,赵庸总是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心,守着对自己小姐的爱。赵玉娴这几年也越发的美丽娴静,赵玉娴一直期待着赵庸能对自己表露心态,可是左等右等这么些年,赵庸一直只是默默守护自己,从来不表露任何自己的情感,而且这些年也越来越疏远自己了,赵玉娴又不禁怀疑赵勇是否对自己有情,赵玉娴心中不觉发苦,自己很想像个任性的女子一样要赵庸爱自己,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害怕赵庸会因此逃离自己。这一双小儿女都藏着自己的心不敢表露。
直到有一日,赵玉娴路过书房不小心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老爷,再过几日便是娴儿十五岁生辰了,等这一过,娴儿便及笄了,我们真的要送娴儿进宫吗?”赵母轻声问道。
“赵府代代出宫妃,这一辈,赵府只娴儿一个女孩子,为了赵府,娴儿必须进宫。”赵府思索会说道。
“可是,我们就娴儿这么一个女儿,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啊,我们娴儿这么善良纯真,怎么在皇宫生存?”赵母担忧道。
“妇人之仁,赵府的荣耀都是世代积累的,进宫为妃,这是生为赵家女儿的责任。”
“可是,可是娴儿还小…能不能过两年再说。”
“马上都及笄了,还小吗?这事没得商量,过几日我会请太子来府上做客,到时好好打扮下娴儿。”说完拂袖离开。
赵玉娴见书房门开了忙躲了起来,原来自己在父亲心中只是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原来这些年的宠儿都是有代价的。庸哥哥是不是也知道自己要进宫的事,是不是只有自己傻傻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想到自己要进宫,要永远离开赵庸,赵玉娴边跑边哭。
赵庸在赵府找赵玉娴半天都没见着人,在赵玉娴院门口等了一会刚准备离开,就见赵玉娴哭着跑了回来。赵庸忙上前扶着赵玉娴急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跟奴才说,奴才替你报仇。”
赵玉娴什么都不说,只是哭着摇头。赵庸见此,更加焦急,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轻声安抚赵玉娴,赵玉娴哭了一会,便不住的小声啜泣。赵玉娴抬起红红的眼睛望向赵庸抽泣的喃喃道:“庸哥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奴才说,奴才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赵庸心疼的望着赵玉娴,轻声安慰道。
“庸哥哥,你知道吗,原来,原来…娴儿一直只是赵家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娴儿不想入宫,不想……。庸哥哥,庸哥哥,娴儿心里只有庸哥哥,你带娴儿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赵府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好不好,庸哥哥……”
“小姐,赵庸只是个奴才,哪里值得小姐厚爱,太子是个很好的人,而且小姐又这么完美,你进了宫太子一定会怜惜你的,到时等着小姐的就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奴才只是一介下人,只会让小姐受苦,万不敢亵渎小姐。”赵庸悲痛的说着,攥着的手隐隐可见有血低落。
赵玉娴震惊的看着赵庸,“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难道在庸哥哥心中娴儿竟是如此贪慕虚荣之人?庸哥哥不喜欢娴儿不远带娴儿离开,直说了便是,娴儿也不是那么不知羞之人,庸哥哥你走吧,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娴儿累了,要休息了。”说完甩开招用的手起身走回寝室。
赵庸站在赵玉娴身后,伸出手想要拉住赵玉娴,却又丧气的垂了下来,只是叹口气沉重地说道:“小姐若果有什么事尽管叫奴才。”
赵玉娴仿若未听见径直回到房间关上了门。赵庸看着紧闭的房门,闭上溢满心痛的眼睛,终是无力地叹了口气,颓然坐在院中,只是望着房门愣愣发呆。
赵玉娴回到房中,思及自己这些年的荣宠只是一笔交换,自己不日就要入宫,人道宫门一入深似海,自己终是无法逃脱不觉伤心,再思及赵庸对自己竟无半分情谊,竟将自己视若那攀龙附凤之人,心神一时陷入死局,更觉生无可恋,便在房子准备投梁自尽。
院中,赵庸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听到房中有重物倒塌的声音,担心赵玉娴出事,急忙不顾礼节冲进赵玉娴闺房,一推门便见着赵玉娴已悬梁,慌忙将赵玉娴抱下,焦急而又沉痛的说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有什么事结局不了的,做什么要做傻事!”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亲生父亲只想着要我为赵家光耀门楣,心爱之人却无心于我,甚至避我如蛇蝎。”赵玉娴边咳边抽噎。
“小姐,对不起……”赵庸收紧抱着赵玉娴的手臂,哑声道:“小姐,其实…。小姐还记得八岁那件说过的话吗,你说你长大后要嫁给奴才,奴才至今只敢将它当做奴才的一个梦,奴才多么希望这个梦能成为现实,可是这对奴才来说只是奢望而已,奴才什么也给不了小姐,反而会连累小姐名声受累,奴才希望小姐能幸福,只想一直这么守着小姐,不敢再做奢求。可是,小姐,你为何要如此伤害自己,你这不是在要奴才的命吗。”
“庸哥哥,你……说什么?”赵玉娴震惊的看着赵庸。
“小姐,我爱你,在你还小的时候,既然让小姐入宫这么这么的伤心,奴才这就带小姐走,我们离开这里,去没人认识的地方,奴才只希望小姐开心幸福。”赵庸见赵玉娴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入宫,心下十分心疼,又不禁释然,自己何必纠结于此,只要离开这,自己一定可以给小姐幸福的。
听到赵庸的话赵玉娴喜极而泣,“庸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在骗娴儿?”
“傻娴儿,我……可以叫你娴儿吗?”“恩,庸哥哥。”
“娴儿,庸哥哥何时骗过你。”赵庸抬手轻抚赵玉娴的脸颊。两人相拥沉浸在即将开始的幸福之中,却未注意到墙角闪过去的一抹人影。
夜色降临,赵玉娴拿着包裹来到白天与赵庸约定好的树下,却未见赵庸身影,赵玉娴焦急等待着。这时却见一对亮堂的中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便是赵父,身后是被两人押着的赵庸,赵玉娴见到赵庸满身是伤,丢下手中包袱奔向赵庸,却被家丁阻拦下来。赵父走到赵玉娴跟前便是一巴掌,“孽女如此不知羞耻,竟敢做出私奔这种事,枉费为父这些年将你视若珍宝,竟不知廉耻的和赵庸这种低贱之人私相授受。”
“视若珍宝?父亲只是把女儿看做待估的商品,只是想要女儿给赵府带来荣华富贵。”赵玉娴扶着受伤的脸自嘲的说着。“女儿只是不愿进宫,只是想要自己的幸福。”
“哼……做出这等事,还敢狡辩。作为赵家的女儿为赵府争光是你的荣幸,和这等低贱之人有何幸福可言。赵庸的命捏在你的手中,今日你乖乖的和为父回府,安心等着入宫,为父便饶了赵庸的狗命,否则…。”说着从护卫手中抽出剑架在赵庸脖子上威胁道:“明年今日就是赵庸的忌日。”
“不要,娴儿就算我今天死在这,也不要你用一生的幸福去换取。”赵庸不顾脖子上的剑,挣扎着脖子上溢出了血,焦急的说道。
赵父见此更加气愤,举剑向赵庸刺去。
赵玉娴急忙阻止心痛的喊道:“爹,我答应你。”望着赵庸脖子上的血和赵庸震惊的眼神,沉痛的说着:“爹答应女儿不伤赵庸性命,待女儿入宫后放赵庸毫发无损的离开赵府。女儿必定心甘情愿入宫。”说完眼泪不住的流,却不敢再看赵庸一眼,她害怕看见赵庸失望和伤心的眼神。
赵庸想要阻止,却被赵府护卫带了下去。
赵父走到赵玉娴的身边扶起赵玉娴,慈爱的说道:“娴儿这才是爹爹的乖女儿嘛,跟着赵庸这等低贱之人只会轻贱了娴儿,只有王室子弟才能配上我们娴儿。”说完拂袖大笑离去。徒留下赵玉娴伤心欲绝。
“凤姨,你是说赵庸和皇祖母曾经是一对恋人。”华凌婕听到这里震惊的问道。
“恩,只是可惜了这一对痴男怨女。”尹凤舞感慨道,尹凤舞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自从与赵庸私奔败露被抓回府后,赵玉娴再未见笑容,整日忧愁,更是担心赵庸。赵玉娴及笄之日,朝中来了很多大臣,太子也在受邀之列。如今的赵玉娴虽不见欢颜,但恰是那七分忧伤三分愁更有一番风韵,太子一眼便被赵玉娴的姿色迷住了,赵父见太子对自己的女儿上了心,便明里暗里将自己欲将赵玉娴许配给太子的想法告诉太子。
赵玉娴被封为太子侧妃嫁入太子府那日,又去了书房要求临走前见一见赵庸,却被赵父所拒,赵父答应赵玉娴出嫁后自会放赵庸离开,赵玉娴无法只能带着遗憾进了太子府。赵父并未如约放了赵庸,赵庸一直被被关在赵家私牢。
先皇驾崩后太子即位,赵玉娴被封为贤妃,这时的贤妃被查出怀有身孕。后宫之中从来不会太平,赵玉娴被这些宫妃明里暗里陷害,皆因怀有龙种备受宠爱而一一避过,但终究是伤了身子。直到贤妃怀孕六月,赵家因谋逆之罪获刑,满门抄斩,贤妃因有身孕而免于罪责。赵府抄家那日囚在牢中的赵庸伺机逃了出去。
赵家之祸更加重了贤妃的病情,皇上为贤妃在民间广征神医,逃离的赵庸知道了贤妃的情况后,毅然选择了做一个太监留在贤妃的身边,赵庸的到来总算给贤妃带来了一丝生气,但终抵不过身体的病痛,贤妃在生下你父皇之后便离开了人世,临终将你父皇托付给了赵庸。赵庸一直陪着你父皇,没想到你父皇又早早的去了。倒是叫赵庸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年来,赵庸一直将你父皇视若亲自疼爱他、保护他、教导他,可以说你父皇能够登上王位,赵庸功不可没,可是赵庸只是选择留在宫中做着总管照顾你父皇。你父皇亦是将赵庸视若亲生父亲,才会临终托孤。”
尹凤舞说完接着感慨道:“赵庸这一生是最悲苦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又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心爱女人的儿子离世,赵庸是个令人钦佩的人。婕儿,你尽管相信赵庸,所有人背弃你们,赵庸都不会伤害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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