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
目睹罗约尔把克劳迪奥扔下去以后，跳岩企鹅部落里的气氛有所好转。菲利克斯再接再厉，满口保证他对别的企鹅一点兴趣也没有，性趣更没有。罗约尔示好的方式更简单，用变魔术的名义一条条地往外掏鲜鱼，彻底收服了一干企鹅们的心。
“以为你们会认真地询问当地特产什么的……我真是太天真了。”米斯特无可奈何地表示。这根本就是变相笼络吧？
“不干我事。”菲利克斯急忙澄清。虽然他也挺眼红什么都能做到的罗约尔，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能力差距。“他愿意这么做就让他去吧。说起来，他就不能赶紧回去吗？”
“你这话可别给他听到了。”米斯特提醒他。不过他其实也很好奇，忍不住问：“如果罗约尔能变出来鱼的话，也能变成帝企鹅，没错吧？”
菲利克斯敏感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米斯特对他眨了眨眼睛。“很简单。你不是说，你们那儿通常没有这么寸步不离的联系吗？”
“是啊，可是……”
“那现在，罗约尔根本就不想离开你，对吧？”
“是啊，可是……”
“既然这样，你们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吗？反正他变成什么都没问题，对吧？”
菲利克斯被他这种简单的思维打败了，而且他还发现他很难反驳这种结论。
按照雷森纳尔人的世界观，所有实体都是由粒子组成的，只要控制好排列顺序以及别的特征点，变成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他是个摄像机没错，但这也只能说明，当时顾天海制造他的时候用了“我是个摄像机”这样的设定作为背景意识。这种预案意识有可预见的存在时间，就是计划开始到计划结束。具体来说，他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就会不复存在，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会是另一个预案意识，而罗约尔总不可能一直这么跟着他。
想到这里，菲利克斯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物种不同怎么在一起！”
“借口。”米斯特表示。
“反正不可能。”菲利克斯一口咬定。事实上，他甚至有点惊奇：“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开始。你简直没法想象，我知道你们都是外星人的时候心情有多么激动。”米斯特这么说，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这种八卦的事情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菲利克斯差点给他跪了。“那我要说，你想的真是太多了。”
“那叫想象力。”米斯特更加淡定。
菲利克斯第一次发现，他的嘴炮技能不仅不如克劳迪奥，连米斯特也干不过。这发现让他震惊，以至于过了好几秒才问：“可这可能性真的很小。友情建议，你最好别和罗约尔这么说。”
“我当然不会对他说，”米斯特继续不以为然，“因为我觉得他就是这意思。”
“……”菲利克斯觉得他彻底被打败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他现在开始怀疑，他之前难道没有认真解释过他和罗约尔的根本区别？或者说，他以为他解释清楚了，但是其他人都没理解？
他们这边嘀嘀咕咕太久，罗约尔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从一大堆小企鹅的包围中站起身，“额外的数据也差不多了吧？”
这话显然是在问菲利克斯。他急忙查看了一下自身记录，然后点头。“完全够了。”他一边希望罗约尔刚才是真的没注意他们这边，一边继续说：“天也要暗了，现在回去找诺森吧？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他大概就能有些精神了。”
想到那个个子特别小、脾气却不小的阿德利企鹅，罗约尔在心里撇了撇嘴。要不是为了永绝后患，他才不要带着那么个麻烦家伙。他一边想一边张开感知意识，脸色突然就变了。
“怎么了？”菲利克斯对他情绪变化的感知相当敏锐，马上就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飞快地点开远程监测系统，就发现诺森已经不在他们后方崖顶，而正陷在一大堆食肉动物——海狗，远处还有几头正在靠近的大白鲨——的包围里。“……他怎么跑海里去了？”
“啥？”米斯特正慢条斯理地整理他的羽毛，闻言难得惊呆了。“不可能，他又不是你们，哪有那个速度？”
在眼看就要到埃梅里克的时候，诺森负气出走，谁也想象不到。
菲利克斯还想说点什么，前头一小片地方就突然起了骚乱，一小群企鹅纷纷往他们这地方跑。原来是克劳迪奥从崖底冲上来了，翅膀震动带起的风势惊吓到了那些还没见过世面的小企鹅。“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他大声叫道，语气里不是愤怒而是惊慌，“诺森还在吗？我刚看到远处有一群海狗在追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一只阿德利企鹅！”
这就不用再说什么了。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朝崖边奔去，罗约尔也一样。米斯特展开了巨大的翅膀，助跑时带起来的风刮得地上尘土四起，跳岩企鹅们刚能抬起头就又纷纷卧倒在地。而克劳迪奥在即将落地的时候猛地一踮脚，重新飞起的同时还转出了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圆弧，飞向了来时的方向。
此时的崖底海面。
得承认，除了好管闲事以及多嘴多舌之外，诺森并没有太大的毛病，至少他的游泳技巧以及捕食水平在阿德利企鹅中都算是出众的。这种出众当然也体现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但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一般他都是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就算遇到了几只海狗，大部分企鹅都还是有惊无险的；但是，如果是一群饿得眼睛发绿光的海狗围攻他孤零零一个的话……
随便来个谁，救命啊！
但诺森没有真的叫出来。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再后悔之前的冒失，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他和菲利克斯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远，而菲利克斯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察觉到远处发生的事情，因为“能量源限制”之类的。而在这段反应时间里，他很可能就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血淋淋的想象在一瞬间内闪过诺森的脑海，让他胆战心惊。但毫无退路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让他爆发出了“我知道这群臭家伙不好惹但我也绝不退缩毕竟我还是逃过了大白鲨魔掌的企鹅没有那么容易就挂”的莫名信心。
啊喂，对抗大白鲨的不管是菲利克斯还是罗约尔，都不是你好嘛！
不管怎么样，菲利克斯他们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一群伤痕累累的海狗围成一圈，而中间的那只阿德利企鹅在狭窄的缝隙之中飞快地钻来钻去，抓住每个机会攻击他们。
……这事情好像反过来了吧？
“我好像眼花了。”米斯特喃喃。他有一瞬间产生了诺森已经杀红了眼这种错觉，但随即意识到，那些海狗身上的伤痕绝不是企鹅能造成的。譬如一大片的刮伤，很明显是被大白鲨蹭的——那些杀手的皮肤上长满了倒刺，完全可以当武器用。
“我也觉得。”克劳迪奥比他还呆滞。他一直以为诺森是只温和无害的动物——所有的阿德利企鹅在他眼里都是这种定义——但现在他觉得他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一只敢孤身对抗一群海狗的阿德利企鹅！他这是在做梦吗？
实际上，僧多粥少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对诺森有利，因为饥饿的海狗们都想独吞这顿美餐，配合就不怎么尽心尽力。他们很明显认为诺森已经是他们的口中之物，差的不过是时间以及谁的嘴而已。
因为主要战场在海面下，两只鸟儿帮不上什么大忙。至于菲利克斯和罗约尔，几乎是一前一后跳进了海里，位置正好在包围圈的中间。菲利克斯飞快地挡住了两只试图从背后偷袭诺森的海狗，而罗约尔抬起手，以他为中心立刻掀起了十几米高的巨浪，可谓配合默契。
周围水花一直在翻涌，诺森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这不正常，只用力地啄眼前一条还未愈合的伤口。让他在海狗身上开道口子有点难，但在伤口上再抓一把他还不会吗？只是这下还没落到实处，他就感觉到背后有个东西稳稳地抓住了他。如果不是从两侧倾泻而出的大浪冲走了周围的海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恐怕就要直接给后面那家伙一阵条件反射的拳打脚踢了。而等到他意识到抓住他的地方传来熟悉的触感时，就同时意识到他已经得救了。
“菲利克斯！”诺森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没事吧？”菲利克斯把他转回来，对他肚皮上多出来的两道长长的血痕皱眉。“先上岸，那些海狗不会再过来了。”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诺森低着头，把脑袋抵在了那圆滚滚的白肚皮上，死活不松手。
听出他的哭腔，菲利克斯只能摸了摸他的背。“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罗约尔操纵着浪头，让那些海狗们在空中来了个侧翻七百二十度再重重地摔到岩石沙滩上，这才转头看过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看到了另外一幅情景——他们第一次黑洞实践课程，有个学生不小心被卷入了黑洞边缘；如果不是顾天海冒着极大的风险，化成一道蓝色闪电将他拖回来，估计那个学生早就死了，一点意识都找不回来。
可是现在的危险程度完全不能和黑洞相提并论，为什么他老是觉得他在菲利克斯身上看到顾天海的影子？因为他过度思念，所以看什么像什么吗？更何况菲利克斯就是经顾天海之手制造的，他就更有意无意地往对方身上套那些固有的印象？
罗约尔微微皱眉，转开了头。虽然线索是很重要，但如果他已经在意到了连不知道多少情况的米斯特都看得出的话，是不是真的不大对劲？
不过这时候，最抑郁的绝不是他，而是还没到达血腥味来源地、却被莫名其妙的大浪打退回去的大白鲨们。
“见鬼，我没听说这片海域会发生这种事！”
“糟糕，被这么一冲，范围变得太大了——没法再找到那些恶心的海狗了！”
“那就算了，我们继续往北走。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回是来打前哨的，这才是正经事。”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一番，最终达成了一致，转头继续向北。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其实已经很接近他们的报信目标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