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路!好路呀!我说,面瘫,你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啊?”
少年的声音从一段塌方的石路那边响起,略显夸张的声音顺着小路的断面一直钻到深不可见底的崖谷,惊起林间一片乱鸣的鸟儿。
前方的一个青袍年轻人却并不搭理这少年,只是拿着手中的一张地图细细地看着。
“我说,你不是要跃过去吧?你可瞅清楚了,这可不是那柳城的破烂巴掌大的百花会,一跃就蹦出展厅了。”少年夸张的声音在青年耳边不听聒噪,两只胳膊挥来挥去,差点就要戳到青年脸上。
“你来这破山沟干什么啊,据说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这儿的人又彪悍,听说还闹鬼!”
“我说,面瘫,你哑巴了嚒?不能和小爷说句话吗!”
一根手指催眠一般挥舞着伸到青年眼前。
“云肆。”俊朗青年薄唇微启,一个名字轻轻吐出。
“什么?云肆?什么云肆,哦,你叫云肆啊?不能吧,看你长得还能入了小爷的法眼,名字怎么这么随便?”
少年说完,一阵抓耳挠腮,突然眼前一亮,又继续说道。
“嘿,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娘亲觉得你连笑也不会,所以可能是个傻子,就凑合了一个名字给你,是不是啊?”
“哎,面瘫,你也别伤心,有小爷罩着你,以后就没人敢嫌弃你了。”
“不过,面瘫云肆啊,告诉小爷,你打算怎么过去啊?”
听完少年的一阵唠叨,云肆公子,也就是我们这位漂流在江湖,身怀大志,不得不隐姓埋名的楚岩女神顿时感觉满头黑线,她没好气地瞪了少年一眼,从腰间取出一把寸许长的匕首,又在腕间一按,转眼没了人影。
“云肆,你要寻死吗?干什么跳崖啊?你竟敢把小爷一个人丢在这里!”
少年抓狂地朝谷底嘶喊,四下一寻,猛然发现脚边的老树跟上连着一根银线直通谷底。
“啊,啊,你就给小爷留下这么一丢丢的细线,这能有什么用啊,小爷抓着他不得将手割破啊!哎,我告诉你,面瘫,小爷的手金贵着呢。你倒是说话啊!”
谷底依然寂静,少年聒噪了半天,没得到半点回应,突然眼一闭,心一横,纵身跃了下去。
“救命啊,该杀的云肆!啊,小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杀猪一般的叫声自上而下响彻山谷,这回不只是林间众鸟,就连洞中的老鼠都快惊出来了。
寻着那条银白的细线向下看去,楚岩右手紧抓匕首,随着身子的向下挪腾,手上使力,匕首在石壁上隐入又探出,不仅稳稳地定住了身形,而且还留下了一个个可供踏脚的石洞。那细线从左手护腕上伸出,她手扶着谷壁上突起的石块,身子犹如一条游龙一般顺势而下。
楚岩心中纳闷,这破孩子从自己顺手将他从百花会拎出来后就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不走,几次硬下心来打算甩掉,可这破孩子却总是能对自己狠得下心来,不是寻死就是嚎啕,虽然那孩子嘴上话说的不怎么好听,可并不是什么坏人,而且自己前世无父无母,一直多得福利院和组织的哥哥姐姐照顾才能健康长大,前世来不及报恩,这辈子自己虽然不打算做个圣母,但也不愿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自己与这孩子无冤无仇,虽知道带着他有些累赘,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寻死觅活。
此时已快下到山谷中间,却不见那少年跟下来,楚岩心中一松,也好,他要能就此打住不跟着自己了,也是好事。
未及开心,却猛觉一物呼啸而来,云肆视线微瞥,可不得了,竟是那小祖宗挥舞着四只蹄子跳了下来,楚岩顿时觉得一阵无语,忙将左手腕一转,只见那丝银线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嗖”得从山顶缩了回来,眨眼间已缠到了少年腰间。
“找死么?还想继续跟着就别给我找麻烦,我没工夫陪你玩。”
“嗷,嗷,面瘫,吓死小爷了,吓死小爷了。”
少年见自己已脱困,闭了眼睛,双手紧紧巴着楚岩衣襟,大呼小叫着庆贺自己劫后余生。
“别动,再动就将你扔下去。”楚岩稳了稳身形,左手拽着少年的后领,足尖微蹬,整个人瞬间头朝下朝谷底冲了下去。
风呼啸着穿过耳旁,少年早吓得不敢睁眼,只捂着嘴巴缩成一团。
恍若半世那么漫长,当少年以为自己就要和这滚滚红尘说再见的时候,双脚终于踏到了实处。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云肆:“面瘫,小爷决定拜你为师了。”
“你拜我,我还不收呢。告诉你,一、不准再叫面瘫,二、不准再唧唧歪歪,三、别给我惹麻烦,否则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楚岩说完,转头四处一看,只见此处四面环山,谷底树木高耸,天被山阻隔得仅剩一线,云雾缭绕,光线暗淡,远处似有水声。
“我说,你到底千里迢迢跑来来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年眯缝着一双眼睛凑到楚岩身前,捏着嗓子嘿嘿笑道。
“没强求你跟着。”楚岩斜了一眼少年,投身步入林中。
“哎,我说,出来都快半月了,就是养只阿猫阿狗都起名儿了,你都不好奇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小爷叫什么嚒?”
“你是阿猫阿狗吗?”楚岩步子不停,冷冷回道。
“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小爷看得起你才跟着你的。哼,告诉你吧,爷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湖第一高手——陈青少侠!”
“没听过,不过陈少侠,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假如你还在那里磨蹭的话,我不介意将你丢在这里喂野兽。”
“跟上。”说罢,已隐入林中。
二人自进入林中便觉得空气愈来愈湿重,遮天蔽日的树木将阳光遮挡的只剩下几缕。自树头垂下的藤条纠缠在一起,为前进带来了很大不便。
楚岩折了一根树枝轻轻拍打着面前的路,小心地迈着步子向前行去。
陈青紧跟在后边,一会儿像一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头一般不停地嘟囔着什么,一会儿又似未见过世面的小雏鹰一样,不停地碰碰这个,触触那个。
“啊,云肆,你看这个花,好像猪笼草耶。”
陈青在后边磨蹭了半天,惊喜地用纯情少女般的嗓音唤着楚岩。
楚岩回头一看,天呀,那哪是什么猪笼草,又那么大的猪笼草吗?那植物藤条缠绕在树干上,散发着浓烈的异香,使闻者不由想要靠近。
“嗯~好香啊!”
楚岩眼见陈青那只嫩手就要像那大号猪笼草伸过去,顿时色变,弹指飞出一叶直向陈青腕间射去,陈青吃痛,哎呦一声捂着腕子痛呼不已。
“死面瘫,你想谋杀小爷嚒?疼死啦,疼死啦!”
楚岩不由一阵后悔,自己真是神经抽搐了,才将这么一个累赘带在身边。
“你若不想活,尽管可以将你的爪子伸过去,我绝不阻拦。”
说完,不再回头,大步朝前走去。
“为什么啊,不就一个猪笼草吗?它还吃了我啊。”
楚岩被他不停絮叨地烦了,抬手抓了只鸟朝那“猪笼草”扔去,只见鸟儿尖叫着一阵扑腾,却犹如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绑住了翅膀,抽搐了两下,渐渐不动了,不一会儿,只剩下一滩白骨!
“啊,这猪笼草吃肉啊!”
陈青惊叫着伸长脖子一看,只见那“猪笼草”四个肉嫩嫩的花瓣微微张开,似在回味刚才的美味,而刚才那只鸟儿的白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顺着花瓣化为不见。
“闭嘴,这不是猪笼草,这是食人花,这片林子有蹊跷,你最好规规矩矩地跟好了,否则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青听完吓得脑袋一缩,再不敢多言,牢牢地缀在了楚岩身后。
二人一直朝林中行了有两个时辰,眼看着日头从正中一点一点偏向西方,陈青毕竟年幼,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听了楚岩的警告又不敢多言,只扁着一张嘴巴可怜巴巴地瞅着楚岩。
“再行一刻就出林子了,到时候就可以停下了。”
“你怎么知道要出林子了?地图上画着吗?”
“不是地图,风的流速不一样。快点,晚间在这里不好过夜。”楚岩说罢,拽了陈青的手腕,疾步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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