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这个世界睁开眼不久,我就意识到我穿越了。没有哪个成年人在醒来看到自己的胳膊变成了婴孩的模样,见到一堆古装的女子在面前焦躁地走来走去,还会很淡定。我自然很惊讶,讶异一声出口时,却是哇哇的哭声。
那时候,一双手将我抱起,我看到一美丽的妇女一脸愁容,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将她自己的衣衫掀起,喂我喝奶,还不住地拍着我的背,哭着说:“孩子,这兴许是为娘最后一次喂你喝奶了,乖,多喝点哈,乖不哭。”她的声音带着母性的慈祥,从小丧母的我,听到这声音,心都跟着软化了。那时的我,还不知她为何如此悲伤,直到后来,我再也见不到她时,我才明了。
是的,这是穿来这里后,第一次也是今生唯一一次见到她——这具婴孩身体的母亲,尚有那一个似乎被称之为父亲的英俊男子。他们看着这身体的目光是如此温柔与不舍,让我多想能伸出手臂去抱抱他们,可惜那时候的我,似乎刚出生,没有多大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亲,哭着跪倒在一个同母亲面容相识的华服女子面前,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自那以后,我渐渐地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我却要认一个不是我亲母的人——华妃为母。说白了,我不过是华妃保护自己儿子的牺牲品,一旦有何事发生,出事的一定是我。
我慢慢地长大,我表面上依旧唤华妃她母亲,只是我很刻意地同她疏离,这般城府深的女子,我不想惹,而且她能如此偷梁换柱,多少同皇帝默许有关。
果然,我看到皇帝对华妃她极其喜爱,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我才知晓,皇帝这一人,多情却不滥情,一生只爱两个人,一个是这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另一个便是皇后。皇帝对于这后宫之爱,拿捏有度,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得极其之平,以致这后宫都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你争我抢,反倒意外地很和谐,皇后同华妃感情极其之好,对我也不算差。
我不喜欢华妃,因她让我同亲生母亲分离——虽然我只是一个穿越者,但是那种同亲母的血肉联系依旧紧紧相连,有时在宫内我会想起那一双温柔的手。虽然如此,但我是真心地喜欢皇后这个人,还喜欢太子。太子比我大将近十岁,他很会照顾我,会陪着我嬉闹,陪着我玩耍,他还曾将我抱起,高高地顶在肩头,一点也没有太子的威严。
那时候,我以为太子会一直陪着我玩,直到长大直到永远,可没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在我五岁的时候,华妃带来了一个人,当我第一眼见到那人的眉目时,我第一反应便是,同华妃以及皇上好像。我几乎第一时刻就确认,这人是华妃真正的孩子,他们说他叫端木语。
我怯生生地伸手,想同端木语做朋友——做习惯小孩了,有时候总会生些孩子心性的。可这家伙却不理我,双手环胸高高地昂头,拽得不得了。
我嘟囔了几声,也不悦了。正好这时候,太子来了,我一开心就冲了上去,哪知晓端木语这家伙比我还快,冲到了太子的怀里,笑得不知有多开心。
太子见到他时,那笑容深刻得我至今都未忘记,抱着端木语一直说阿语,长高了。我后来慢慢知晓,太子已同这华妃的亲儿相认,兄弟俩的感情好得无话可说。
我觉得,我在那时候就是一个局外人,他们的世界我无法进去,而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同情与嘲讽。这一次,连皇后都将注意力放到了端木语的身上,我看着他们的笑容,心寒与酸楚。我默默地退后,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时,一只长着厚茧的手拉住了我,我转过头时,正迎上端木语乐滋滋的笑容,他说我们一块儿玩啊。
那时我的心里便如同点上了一盏不灭的灯,龇牙一笑,点头道:“好。”
可是,当我们真正玩在一起时,我后悔了。这端木语简直就是个熊孩子,表面同我玩得开开心心的,却背着太子数落我,在我气得打他时,他又转过头同太子告状。他还将他自己的东西丢到我的身边,佯作我抢了他的东西,朝皇后同华妃哭诉,使得我被华妃一阵好打。看着他得意洋洋抱胸看我的表情,我心里一凉,这家伙怕是嫉妒我占有他的地位罢。
我本来想忍忍就算了,小孩子心性,不喜欢别人占有自己的东西,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我也巴不得华妃讨厌我,赶快将我送出宫。可是后来有一次,我偷溜到华妃的寝殿玩耍,意外听到她同心腹说她极其厌恶我,若非我此时此刻还有点用,端木语还不是恢复身份之时,老早便将我给杀了。
当时我听完全身冰凉,在宫内安逸的这些年,我都快忘了我现今是个什么身份的人了。我想,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想到了端木语。只要得到这小孩的支持与袒护,日后我一定能在宫内安身立命。
那时候的我,想到了很多方法,最后想到了利用皇上。
皇上是知道端木语身份的,对他宠溺到了极点,但我深知,背后宠溺可以,若是端木语犯大错,那一样严惩不贷。
那一日我偷偷使计,将端木语引到了朝殿,那时候刚散朝,皇上刚离去不久,殿内没有几人,我带着他从后门走进,跑到了龙椅之前。我左右看了一眼,我看到没人,就笑着对他说,我们上去坐坐哇。
端木语是个不怕死的小鬼,嗤笑了一声,他说坐就坐,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就走了上去,偷偷地跟着我坐在了龙椅上。
我说你不怕,那我们比比谁坐得久,输了的人要背另一个人。
他很不屑地嗤鼻了一声,就应了下来。
我故意逗弄他,引得他在寂静的朝殿内朗声大笑,这声音自然而然传了出去,外面的小太监听到就进了来,劝端木语同我下去,我为了计划不肯下去,而他因为同我的赌约自然也不会下去,最后越闹越大,这事便让皇上知晓了。
我在皇上出现的前一刻,便下了龙椅,但端木语却来不及下来了,因而皇上一赶到,便亲眼看见端木语坐在龙椅上对我耀武扬威。可想而知,一个早已懂事的皇子坐上龙椅意味着什么——意图谋反。
皇上当即发怒,连匆匆赶来的华妃都脸色大变,头上的金步摇都坠落于地,她差些要晕倒过去,连赶来的皇后及太子的脸色都不对了。
这事皇上不敢闹大,毕竟端木语身份的事,没几个人知晓。但不闹大,不代表没有责罚。华妃一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后这一次却没有同劝,看着端木语的目光十分森冷。
端木语那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以为是个普通的错误,就跪下来同皇上讨了个饶,但很言辞间毫无认错的诚意。
皇上气急攻心,直接挥袖怒道:“杖责百下。”
当时场上闹哄做了一团,华妃吓得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倒过去,而端木语脸色也发白发白的。华妃这唯一一个求情的人晕倒了,端木语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谁人都可想到,太子本想上前劝,但是皇后拦住了他。
端木语毕竟还是个小孩,看到那粗大的棍子时,他哇地一下就吓哭了。
这时我挺身而出,磕头如捣蒜,说是自己将端木语带来这里的,也是因我出言相激,他才会上去,我说我十分愧疚,过错都在我,求父皇放过他。
皇上当时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想毕竟端木语也是他最爱女子的亲骨肉,他不会真下手的。我适时地出现充当炮灰,给他台阶下,这杖责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杖责百下,连成年人都可要了命,我这一个五岁的小孩,哪受得住。所幸当时执杖的人,心疼我,下手轻了一些,我才没有那么疼。但那过程也是痛得死去活来,我是晕倒了被痛醒,痛醒了又晕倒。端木语起先还是愣愣地看着我,后来哇地一声扑倒在我的身上,大喊着求皇上放过我,他被太监拉走后,还一直挣扎哭闹。
后来我真正地昏迷过去了,当我醒来时,就看到端木语哭得红通通的眼,他紧紧地抱住了我,说他对不住我,以前那般对我,是他不好,日后他一定好好地补偿我,保护我。
我当时就笑了,我虽然挨了一阵打,但是我终于得到了端木语的信任与袒护。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是皇后看不过去,替我求了情,我才免了一百下打,但那时,已经被打了二十多杖了。
我迷迷糊糊地起了高热,端木语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我,也因为这事,华妃对我大有改观,不再厌恶我了,也时常来照顾我。可是我毕竟是个小孩子,病根还是落下了,身体不太好,容易昏倒,但不要紧,我的目的达到了。
端木语后来每日都偷跑进宫,他说之前的赌约不算数,因为我救了他,他欠我一条命,所以这赌局输的人是他。为此,他常常过来背着我到外边走,有什么好东西都分享给我,对我说不出有多好。
他似乎因为这事,变得成熟起来,人也渐渐成长了,那时候我觉得,若这皇子的位置是他的,他一定能当个好皇上。
我们后来渐渐长大了,端木语越来越照顾我,而他越是对我这么好,我越是愧疚。当年那件事,从一开始便是我预谋好的,虽然挨了一阵打,但我还是利用了他,而他却因为那事,对我极尽照料,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且后来我为了加深他对我的信任与袒护,做了不少的戏,自导自演了许多的闹剧,我一直在虚情假意,他却是一直在真心回报。
我觉得我当时挺幼稚的,在他死心塌地对我好后,我为了能减少我内心的愧疚,我总是闹事发脾气,想让他生气,可他一直都在容忍着我,毫无怨言地替我处理烂摊子,只在被我气极时,敲我的脑袋,却从不生我的气。
我同他感情越来越微妙,他逐渐知道了男欢女爱,而我内心是个成年人,自然明白这种关系。在多年的相处里,我们都彼此感觉得到,有什么在悄悄改变。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戳破。
而这改变,在那个人离去后,终于彻底变化。
皇上早逝,皇后不久也因思念皇上而病逝。太子年纪轻轻便登基为帝,可惜不过几年,便因御驾亲征,中了一箭,且情况愈来愈严重。
太子哥哥在我小的时候,没少照料我,我听到御医说他时候将至时,我完全懵了,我偷偷地瞒着大家,去看了一眼太子哥哥,不,应该叫皇帝哥哥了、也即是那时,我意外看到了皇帝哥哥的伤口,那伤口发炎化脓了。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自然知晓,若是伤口不能好好的处理,感染病菌,那很容易要人性命。当时我觉得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一个皇帝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要命的事情发生。我的后脊完全凉透,我渐渐地联系之前善巢国入侵再到中箭难愈之事,越来越觉得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我想将这事告诉端木语,但我想此刻他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我这时候不该再刺激他。
我让皇帝哥哥将所有人都摒退,直接开门见山便说了他伤口的事情。他愣了一愣,却苦涩地笑了:“朕怎么不知其中有鬼,可惜朕而今无能为力,连背后是何人都无法查出。阿语尚年轻,你尚年幼,我怎忍心让你们知晓其中真相。”
我静默了很久,我说,你是个好大哥,可惜生在了这个地方,若能转世,一定要投胎一个好人家。
他笑着说是啊。
我却笑不出了,我沉默了很久,我说这江山我替你守。不过,我有条件。
他呆滞了一瞬,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说我要皇位,”我很镇定地说,“但我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我终有一日,会将他给最适合坐这个位置的人。”
他已经完全愕住,很久很久,才说:“你知晓你的身份了。”
我说:“我很早就知道。”
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我喜欢他,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笑了,那笑容我至今都还记得,他说够了,不管这喜欢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听完这话,我也愣住了。他看出来了?其实我不完全是因喜欢端木语,而是觉得亏欠他,当年那一顿打,是虚情假意,不过痛痛就算,端木语之后却是付出了真心对我好,我真的很愧疚,想弥补他。
后来,皇帝哥哥强撑起病弱的身体,拟了一份圣旨,将其交给了,还说,待日后时机成熟,将圣旨颁布天下。我接过一看,里面道明了端木语身份以及让他继承皇位。
我后来回了寝殿,将圣旨悄悄地收起,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许是太过压抑,我晕了过去。当我醒来,就看到端木语紧紧握着我的手,神色阴沉。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难受,那即将离世的人是他的亲生大哥,是从小的玩伴,他父亲子嗣单薄,活到现在的孩子,也只有端木语同皇帝哥哥了,其中兄弟情分不言而喻。端木语一直握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坚强,我懵懵懂懂地应了,其实最该坚强的人,是他。
也即是那时起,我开始了装失忆,皇帝哥哥时候不多了,接下来朝局暗涌,我装失忆也是保命的法子。
后来我又跟着端木语去看了一眼皇帝哥哥。那时候皇帝哥哥拉着端木语的手,泪如雨下,说他没办法给端木语一个身份,愧对于他,而我知晓其中的原因,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将我手放到了端木语的手里,嘱托端木语要好好地照顾我,我心里涩涩的,想哭却哭不出来。我没想到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握住端木语的手,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皇帝哥哥去了,下葬之时,我未能看到过程,就撑不住地晕了。
醒来时,我看到端木语趴在我的床头,哭得撕心裂肺,我拍了拍他的头说,不怕,还有我呢。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将我紧紧抱住,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也跟着默默流泪,不知能说什么。世事无常,人生苦短,身在皇家,命都得悬在脑袋上。
先皇归天,子嗣单薄的皇家,皇位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手上。
但我想,华妃——而今的太后,不会如此轻易将皇位,送到我这个外人的手上的。
果然,还未宣布登基,我就在饭食里发现了毒药。那时候的我,开始装疯卖傻,装作失忆,因此随便挑着一根银针放入食物里一看便知有毒与否。恰时那日端木语来寻我,一看到这有毒的饭,脸色大变,即刻冲去找了太后。
我偷偷地打晕了小太监,跟着端木语摸了过去,听到他在同太后厉声争吵,斥责太后害我的行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端木语同太后争吵,平日里他们两人见面不易,母子之间相处得不知有多融洽,没想到第一次争吵却是为了我。当时我的愧疚心更盛了,太后哭成了泪人,说她辛苦保下端木语,结果这儿子不争气,竟然连属于自己的皇位都不拿回来。
端木语却笑了,他说太后不懂他的心,说太后不知他压根无心皇位。那一日,太后气极,打了他一巴掌,他愣在了那里,最后拂袖离去,大殿里只剩下太后一人啜泣的声音。
之后几日,端木语但凡用膳时都会进宫,看我吃的东西无恙后,方会离去。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愧疚。仔细想想,皇帝哥哥走后,我能一直活着,没有被人害死,都是他一直罩着我。
我试着远离他,这样避免他再为我付出,再同太后斗气。然而登基前一天,我装成小太监偷偷溜出君舒殿时,看到他在太后寝殿边的一个角落,偷偷地抹眼泪。看到我来,他就摆出了一个大笑脸,把我扯到怀中搓圆揉扁。
我问他:“最近是不是很累。”
他愣了愣,回以一笑:“累,不过再累我也值得,只要殊和你好好的。”
那时候我心中真不是滋味。我知道,他为了能让我继承这位置,其中一定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同太后以及太后背后的势力抗争了不少。
我试探性地问他:“其实我不是个好皇上的,不如你做罢,我做皇上一定会祸国殃民的。”
他就敲了我的脑袋,嗤笑我道:“装傻,你如此聪明,一定可治理好国家的,不怕,还有我呢。”
听到那一句“不怕还有我呢”的时候,我竟然想流泪了,这一句话,是当初我安慰他的,没想到这一回倒成了他安慰我。
我又装傻地说:“我不行的,我把皇位给你给你,我不要。”
他沉默了许久,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这天下,是先皇给你的,你不可不要。殊和,他们都不懂我,你呢。你可懂我想要什么,又为何想要。”
我怔住了,我怎么不懂,他想保护我,所以他不想要皇位。若是我没了皇位,我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正如当年,我的双亲一样。是的,正如他们一样,在事后被人无情地杀害,因为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只有死人才能瞒得住秘密。
可是,这皇位永远都是他的,我答应过皇帝哥哥,既然你不要,那便由我给你罢。但不是现在,是将来,你我都能保命的那一日。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我笑了,我说:“你很累罢,辛苦了,想哭便哭罢。”
他抱着我放声大哭,只怕将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我忍受的委屈以及承受的压力都哭了出来。那一晚,他吻了我,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吻,感觉好奇妙,又好幸福。
他慢慢地变了,表面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内心却掩藏了许多我不懂的东西。后果,我即位了,即位当晚我偷偷去了太后的寝殿,果然在那见到了端木语。
他们又一次吵了起来,太后罚着端木语下跪,不住地打着他耳光,怒斥他不谋地位,还反过来压制他的娘亲。端木语却一直没有反驳,静静受打。直到太后打够了,抱着他哭泣的时候,他方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脸,冷笑着对着太后说:“在我十岁那一年,我被罚百杖,你只会哭着求情,而他却坚强地用五岁之躯替我挡下百杖。在大哥逝去后,你只会告知我要着手准备即位之事,尽快将皇位拿到手,而他却会告诉我,想哭便哭罢。这皇位我不会争不会抢,我只会替他守,直待我老去的那一日,你若想害他,便先从我的尸身上走过去罢。有他一日,便有我一日!”
那一段话,让我瞬间泪流,我何曾想到当年自己刻意安排的事情给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之前不过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让他立下今日的誓言。端木语啊端木语,我这一生亏欠你太多太多。
没多久后,他带兵出征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默默地扛起了国家的责任。而我这皇上,却只能默默地躲在他的羽翼下。
那一日,我身在城门之上,静静地看着他,在风过之时,那一面象征我天朝的旗帜拂乱了我的眼,那一身银色铠甲的他扰乱了我的心。我偷偷地离开了城门,找到了一件军衣,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军队里。而朝政,则交由老丞相处理。
跟着他在军队的日子,那是一个酸甜苦辣,我从未感受过军人的生活,穿来后锦衣玉食的我都有些受不住那严厉的军规,为此我还被罚了好几次。我一直在偷偷地看着他,看他展开地图言辞激烈地讲解,看他挑灯夜读军书,疲惫地揉眼,看着他同士兵们打成一片,吃着难吃的饭菜。
他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只因这一场战不仅仅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他死去的大哥。上战场的时候,他骁勇无比,一剑而出,就是几个人的脑袋落地,出手毫不留情,那时候的他简直就像是一个恶魔,透支地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斩杀敌人,他只攻不守,他只会杀人还是杀人。
我想他一定是疯魔了,多日来的压抑,只有这一刻才能释放。
我没有同他相认,默默地跟随着他,我不会武功不会上阵杀敌,只能挑着一把质量不怎样的枪,在阵营附近巡逻。
我一直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也听着他在无人的夜里,低声喊我的名字。
有些感情慢慢地变化,我对他的爱恋也越来越深。
后来有一日,我们冲到了敌方阵营,我无意中看到了善巢人侮辱我们天朝人的一幕,当时我就愣住了。身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我,何曾见过这么恶心的场面,那些男人如此无情地施虐,不将女人当做人看,一时受惊,我人就撑不住了,也是因此我落下了看不了女人胸脯以及白肉的阴影。
也是那时,端木语发现了我,抱着我不知说出什么话。
当我再次从晕阙中醒来时,走到营帐外,便看到了端木语残忍地将那善巢将军凌迟的一面。那是我毕生见过最可怕的端木语,我原以为在战场上杀敌的他已是最可怕的了,没想到那笑着将人肉剜下来的他更显狰狞。
我当时看了很久,心脏都不知是什么感觉,好似停止了跳动,我还是忍不住恶心地吐了,再次晕阙过去。
当我醒来时,看到他就下意识地往后躲,他似乎很受伤,想摸我的手伸到半空就垂了下来,他给我掖了掖被角,什么话都没说,只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这一场战,打得极其顺利,天朝士兵因先皇驾崩之故,士气大增,一开战便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溃不成军,打得不过几个月,善巢国便赔款投降了。
我们回皇宫的前一晚,我去找了他——这段时日,他生怕我见到他生厌恶,都不曾见过我。我随意找了一壶酒,就笑着对他说,来喝酒。
当时他惊愕的表情,让我觉得可爱非常,他应下了,接过我手里的酒,就带着我往外边去。
我那一晚喝醉了酒,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就窝在他怀里哭了,我说端木语,你这一辈子就打算这么过么,什么都不打算争么。
他抱着我嗤嗤地笑了:“大仇得报,我心愿已了,余下的便是好生辅佐你,守护我天朝江山。”
我的泪越来越凶,这个人默默地为我做了这么多,这江山还是他替我守下来的,而我却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他添麻烦。我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江山不止他一人守,我也要守。
那一晚,我主动吻了他,我想我一定是醉了,抱着他一直乱摸,老想同他有些进一步的进展,结果他似乎以为我醉酒乱性,此后就禁了我的酒。
那一年,我们都还很年轻,但又多了许多年轻人不该有的情感。
后来我们回宫了,他依然是他的摄政王,而我依旧做那个装疯卖傻装失忆的皇上。
当皇上的日子十分枯燥,加上我装疯卖傻,故意不管政事,使得我一日里无所事事,每日就在玩。可是这宫内啊,太冷清了。皇帝哥哥走了,端木语在王府,当年一块儿玩耍的小伙伴都不在了。最后我无聊得只能同小太监玩了,但也就是在同这些小太监的接触中,我慢慢地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我发现有个蒋姓的小太监,总是动作鬼鬼祟祟,每日里看人时,眼底好似有几分心虚,不敢同人对视。一到夜间,就总是出没在一些阴暗的地方。
我很肯定,他一定有问题。但现在我羽翼未丰,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童,我说什么话,别人都不会信,因此我只能忍。
我就这么忍着忍着,忍了几年。在这几年后,我暗中地培养心腹,收买人心,也因为各种因缘巧合我得到了戴青这个心腹。那时候的戴青还不过是普通的士兵,我慢慢地引导他该如何上位,如何在军中走关系。接着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做出了大成绩,被我破例拔擢成了将军,而他也对我更加忠诚。我一直将他视为哥哥看待,表面上君臣关系,但背地里,我常常偷溜出去找他喝酒。
端木语不肯给我喝酒,我就只能找他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同端木语感情以及身份的人,他曾经冷冷地跟我说,你同他不会有结果。
我愣了愣,忽然就笑了,是的,我同他没有结果,一旦他坐上皇位,我必死无疑,可是我无怨无悔,这一辈子我够窝囊了,我不能还看着心上人为我无悔付出,而我没有回报。
端木语,这江山不必由你来争来抢,我给你。这江山背后的毒瘤,我替你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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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老丞相辞官归隐,新丞相许犹接替他的位置上台。我第一眼见到许犹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感觉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他戒备了。
之后我暗中叫心腹明察暗访,渐渐发现有些被我忽略的真相浮出水面,譬如先帝之死,我越来越觉得事情诡异,越来越觉得这一切是有阴谋的,而这一切都同许犹这个人物有关。
十六岁那一年,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我去寻了太后,表明了我的立场,我说皇位我会让给端木语,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将毒瘤拔得一干二净,还给他一个清清白白安安全全的天朝。太后似乎也未想过我会变化那么大,经过深思熟虑后,应下了。
没了太后这潜在可能伤害到我的威胁,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由于我一直在装疯卖傻,所以众人对我的戒心不多,以致我很多事情做起来十分容易。
我第一个想到下手的,便是那个蒋姓的小太监。他具体有何问题我说不出来,但我既然要还端木语一个安全的皇位,那么便是一个小太监我也不能放过。
我叫了戴青入宫,我说我打算动手了,他话不多说直接跪下,表示忠诚,我说我需要你同我演戏,他颔首应下。那一晚,我故意同他聊天畅饮,喝得一身酒气,但我很清醒,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将酒给吐了干净,我同他告别时他想送我,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要发酒疯,看看会引出什么事情。
我们俩分别而去,我连搀扶我的小太监都赶走了,而这时,有人上钩了——许犹。
我不知他为何深夜都还在宫内,我迷糊地问他,他说正好进宫有事寻我,因而便上前来扶我回宫了。我当时心里都在冷笑,御花园离君舒殿不知多少路,为何一个来寻我的臣子,不去君舒殿等候,却偏偏孤身一人来御花园寻我。没错孤身一人,若是他去过了君舒殿,小太监们定会引着他来御花园寻我,可他却是独自一人来的,因此很明显,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哪儿——这意味着,宫内有他的人。
我依旧迷糊装傻,拉着许犹的脖子,扯着他的衣物嘻嘻哈哈,他似乎很嫌弃我,不住地将自己的手扯回,表面还很镇定地说要我守礼。光是这一次的表现,我便可猜出他并非真正地忠诚于我。
许犹还是太年轻了,他过于自信,以致屡屡被我发现了他的问题。
回宫之后,我装作酒醉昏倒,靠在他的身上,死活不肯离开,而这时那个蒋姓小太监过来,我便看到许犹在低声叮嘱了蒋姓小太监什么,当时的声音非常低弱,我只隐约听到三个字:。
这蒋姓小太监竟然是许犹的人?!那麻烦了。
于是,在回房后我开始撒起了酒疯,故意脱光了衣服,叫人来沐浴,就在那时,我故意弄伤了那个叫小德子的太监,使得他第二日不得不告假,也是因他的告假,蒋姓小太监方能接他的活,随身伺候我。
第二日,我便假作自己被煎了,叫了两个小太监来装傻地问他们端木语、戴青同许犹的性功能怎样,这个问题是极其忌讳的,无论他们怎么答,只要传出宫外落到那三人的耳里,他们一定没有活路,而若是不答,我完全可以发疯将他们俩给办了,因此他们很识相地寻死了。这两个小太监我就是故意逼死的,他们俩在宫内没少作威作福,欺负别的小太监。
之后我叫了端木语、戴青同许犹进宫接受问话,端木语同戴青我自然放心,他们俩不过是我未免打草惊蛇拉出来躺枪的人,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许犹。但没想到许犹老实得很,话不多说几句,简简单单地就把话题终止了。
我没有办法办他。于是,我就想到了用打马吊喝茶水试验他的忠诚度,结果一试,便知他根本不将我这皇上放在眼底——有尿意告退后,一去不复返,明显不忠诚。戴青的离去也是我安排的,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许犹怀疑,也要许犹误以为每个人都不将我放在眼底。
过几日后,我又想到了俯卧撑这东西,我当时的目的不是许犹,而是端木语。我从太后那听说,端木语胸口有一粒黑痣,一时好奇心起,我就玩了这招,我果然在他胸口那处看到了那粒黑痣,当时都荡|漾了。那一日我挂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要他带着我到处去玩。
这几年来,我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暧昧,他会笑着调侃我,我会装傻地糊弄过去,我们明知对方心里的情愫,却始终不曾戳破。那一天我真的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我想他也一定觉得很幸福。
只可惜,再开心的事情都成为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我始终没让他穿上上衣,就这么让他光着上身四处走动,还拉着他去了冰窖。我的目的很简单,让他生病。
果然第二日,他生病了。我终于可以亲眼看看,没有他在的朝议,会是什么模样。
这一看,让我火冒三丈,这些年因为有他管束,朝议之上,大臣们都要看他脸色,大气都不敢出,而今他一不在,大臣们便露出了真面目,完全不将我放在眼底,打盹的打盹,私下交流的私下交流。我冷笑一声,打盹是么,我便让你们滚回府内睡个够!
哪知晓,我还没发威的时候,端木语就来了,他对着那些打盹的大臣发怒。也好,正好给了我装傻惩罚的台阶。我即刻下令,让那些人回去睡个五日五夜不能起来。听起来很舒服,但是睡上五日五夜不吃不喝,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那些人就滚下去了,而端木语自然也发了气。
我依旧装傻,在到书房后,我还故意扯开了衣裳,叫他来个什么小皮鞭的,但我没想到,他就是在那时,将他那粒黑痣黏到了我的胸口。
当我后来发现的时候,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粒黑痣是他身份的象征,是被记录在册的,而他将其放到了我的身上,很明显是想护着我,让我以真皇子的身份过下去。
端木语啊端木语,我真不知道这辈子该如何回报你了。
我后来趁着端木语被我气走不在时,抓了许多的贪官污吏,我知道这会出触动很多人的利益,甚至会引出杀身之祸,但这也正是我试探每个人的最好时机。当晚许犹来了,直接便同我告假要离开,我当时听了,就只能在心底冷笑一声,知道我大难临头了,所以就先偷溜,丞相啊丞相,你真是个难得的“人才”。戴青也来了,他来不过是想暗中告诉我,叫我放心,那些被抓的贪官污吏无法伤害到我的。
我当然放心,这些年我暗中培植的势力不少,不然我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去惹火那么多人。不过么,这一次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让戴青下去准备,派人假作刺客,以此让我出宫。
后面的事情极其顺利,我唤了小太监进殿,那因小德子告假而不得不来伺候的蒋姓太监,便被我打晕了,我换上了他的衣物,偷偷地溜出了宫。我很顺利地出了宫,不是因为我扮得像,而是因我早早探出,今夜守门的人是端木语的人,所以我毫无顾虑地出宫去了。
出宫后,我意外遇上了两个卖红米的小孩,当时我心底一亮,觉得这红米可是好东西,若能将其收购,定能大赚一笔,因而我跟着去买了一袋米,准备抗去给端木语看,让他来处理。而在准备去摄政王府前,我悄悄地易容成了蒋姓太监的模样,混进了那个的地方。
也是在那里我看到了端木语,我想我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危险,因此便扯过了身边青楼女子一个艳红的锦帕,朝着坐在上方的端木语挥了挥手,此时我是易容的,他兴许认不出我,但我喊的是端木腹黑,那名称可是我专喊的。
后来,他果然没让我失望,在我装作蒋姓太监会见小官员后赶了过来,将那小官员抓了起来。而我的身体,真的是很不争气,又再次晕倒了。
之后去到了摄政王府,那段日子,我过得十分开心,我表面上仍得装作傻皇帝,因而这抓小官员背后牵扯的人之事,都交给了端木语,我想这样一来,他兴许可从这件事中发现一些端倪。我不能说出我的计划,也不能恢复正常,因为他若知晓我所做一切,他一定会将我关在宫内,将所有事情都承担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对我做什么猜测,我都假作糊涂不知。
在王府内,我吃到了我最爱的小笼包。小笼包在天朝是没有的,我曾同他说我是穿越人士,我还说了我最爱的小笼包是什么模样,当时他还嗤鼻笑我,但而今却给我准备了我最爱的豆浆和小笼包。我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当年的一句戏言,他一直谨记心中。
那一日,同他打闹时,我看到了他头上的白头发,当时心都快碎了。他才不过二十一岁,便生了白发,愁白了头,而我吃好喝好,被他保护得很好,愧疚心更甚。
我一定要帮他分担,哪怕只能尽微薄之力。
他批改奏折时十分专注,我又一次看到了他的白发,心刺刺地痛。奏折我是不看的,一来我看着古文觉得头痛,二来一个装傻的皇帝,是不会看奏折的。但我看他如此忙碌,看奏折时都不住地揉眼,一定很疲惫,索性便装作感兴趣看了一看,结果认真一看,就想将这些奏折丢到大臣的脸上,字迹乱不说了,废话都一堆,讲了半天都没到点上,一时气极,就在那些废话上面画了几个小乌龟,以此警告那些大臣。
没画多久,就被端木语发现了,还被他凶了几声,我扁着嘴巴丢下奏折走出,意外走到柴房时,赫然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朝外放信鸽。这信鸽很陌生,我很肯定一定不是端木语府内的,这人定是别人安插在端木语府内的奸细。当时很幸运,那人没来得及放信鸽就走了,我赶紧冲了上去,把信鸽抓到手,给了端木语看。
这一看,就更确信了奸细之事。我能认出那人的字迹,直接便给端木语指证出了向外头报信之人,之后端木语离去,他的侍卫将密信送到,我想这时候能有什么密信,一时好奇,就仿照端木语的声音让侍卫将密信送了进来——是了,这些年为了能为以后做准备,我学会了模仿他人的声音。
我看到密信时就震惊了,细细思量后,直接冲去找端木语,当着奸细的面,将这密信的内容读了出来,而端木语也很配合地说这信息是假。这奸细是个十分不谨慎的人,我这么一读,端木语这么一说,奸细一定会怀疑信息的真假,以致心虚,生怕自己办事不力被背后之人治罪。所以那一日,我很聪明地没有回自己的房,因为知道,这奸细一定会忍不住动手,果然,他当晚就动手去刺杀我了。
可惜他注定会失败。
但我没想到的是,端木语竟然受伤了。我看着他的伤口,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在军营里的事情。之后我接连做了噩梦,想到军营里的刀光剑影,想到那些被侮辱的女子……因而听端木语说,我一直在说梦话说些什么不要不要。
红米店被端木语收购后,日进千金,我看他又忙碌于账簿之上,觉得心酸,就教了他现代的加法算式,总算给了他出了一点力。后来他根据我教的阿拉伯数字,重新做了编排。后也不知他可是要引出什么人,就让我把账簿放随便放到桌面上,当他大声问我账簿放好没,我故意装作心虚地说了一声没,又说了一句放好了,误导他人。
那一晚,我们进了被改名成落红院的,我才知道落红院是他的。
当时我知道这消息,就怀疑这落红院有问题了。这落红院都是端木语的,为何蒋姓小太监出来同小官员做了那么多笔交易他都不知道,连落红院里的女子都识得蒋姓太监,偏偏却没人将这事报给他,你说其中没有鬼我都不信了。于是,在见到翠云时,我便黏到了端木语的身上,试探翠云这人可是对端木语有意,可试探结果,翠云对端木语无意,但是也不是很上心。不管如何,这翠云我都得戒备着她。
我们回了王府后,意外发现账簿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如此更确信了端木语王府内还有别的奸细,端木语将账簿给了我,我知道那是为了表明他的忠诚以及对我的信任,我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至于那奸细他可有抓,我是不知了,因为没多久我就回了宫。
但这王府一行,更让我笃定一事,有人想对付端木语。端木语的真实身份是个秘密,外人不知,那这背后人对付端木语,很显然是想将其扳倒,夺走势力。而他一倒,我的皇位就麻烦了。
我必须要做些什么,不但是救下端木语,还要保住这个属于端木语的皇位。
回宫那一日,我在朝上命令那些大臣将奏折重写,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日后就不怕那些大臣写一些龙飞凤舞的废话,让改奏折的他烦恼了。
他的字很好看,奏折写得也很言简意赅,我将他的奏折打回去,只是不想他引人注意,却没想到他回给我的,竟然是如此让人感动的生日礼物。
是啊,生日礼物,我穿来这么久,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了。这个生日是属于我的生日,不是安殊和的,我原来告诉他我是穿越人时,还说了自己的生日,他只笑笑揉着我的脑袋,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都记得,记得我的生日,而不是安殊和的。
端木语啊,我真的放不下你了。
他带着我出宫去过生日了,也即是那时,我在聚贤阁里故意乱说话,就引出了那个放浪形骸潇洒不羁的落魄男子,这种人放在大众之中是最容易让人遗忘的,但我敢说这人定是人才,因为他能揭开世人丑陋的一幕,毫无留情地嘲讽。果然,在我装傻地问他几个问题后,他所答的答案让众人一惊,我的目的也达到了——端木语看中了他的才华,决心培养他。
后来我也没见过这个人,但端木语惜才一定会重用和培养他,假以时日,这人坐上丞相之位都不成问题。
生日的这一晚,他陪着我去了很多地方,带着我东奔西跑,我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跟着他上蹿下跳,他拉着我向前奔跑,前方灯光酒色,红黄相映,他随风翻起的衣袂拂乱了我的眼,我多想这一辈子就这么跟他跑下去,手牵着手不分离。
我真的很想同端木语在一起,同他欢|好,可惜我的身体真的很不争气,加上阴影未过去,始终未能走出那一步。
生日不过短短的一夜,很快便过去了。我再次回到宫里,对着那清冷的君舒殿,觉得好孤单。最快乐的生日我已经度过,我没有遗憾了,接下来的日子,便让我为他做我该做的事罢。
皇帝哥哥,你定要佑我。
端木语因为我阴影的事情,几日不曾进宫上朝,我也正好利用这个契机,生他的气。没错,既然背后之人的目的是扳倒端木语,那我便顺着那人的意,先一步将端木语的权利削去,让端木语不再成为那人的障碍,这样一来,我既可保住端木语,还可引出背后之人。
我这是在赌,一个很冒险的赌,赌的不仅是背后之人,还是端木语对我的信任。若是背后之人因此而势力壮大,若是端木语因为此事对我产生隔阂,那么就麻烦大了。
我只能说,输或赢,都在端木语身上了。
我将端木语给我的账簿用阿拉伯数字翻译了一遍,以备不时之需。有一日,我故意做戏,将那本未翻译的账簿带了出去见端木语、戴青同许犹。接着,我再故意把那本账簿掉落在地,故作心虚地拿回账簿离去。那时候,许犹看着账簿的表情都落入了我的眼中,我猜他一定是在思量这账簿究竟有何用。
我不会做无打算的事情,这一晚上,我故意生端木语的气,将账簿随手放在了床头的柜子。而到深夜时,果然有人来偷账簿了。当时在场看到账簿的人,不过他们仨连同小太监,小太监要账簿无用,因此这偷账簿的铁定会是许犹的人。
我既然将账簿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给人偷,就是有一番思量。账簿里记的是端木语的额外收入,那收入从某方面说,是不合规矩的。若是有心人利用此事,便可以他屯粮积银意图谋反参他一本。
我当然知道这账簿丢了会出什么事,但我就是要冒这个险,因为这险虽然大,但却是剥夺端木语权利保护他的好机会。我假作说梦话,说我不信任端木语,让对方以为我一心想办了端木语,若是对方心急,我想过不了多久,对方便会利用偷走的账簿对付端木语了。
账簿被偷后,我故意发怒找端木语算账,在得到他的茶叶时,我自己将毒下到了茶叶上,做出了一场被人下毒的好戏。我又一次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但这是迫不得已,我必须这么做,必须靠下毒之事嫁祸给端木语,才能保住他。
后来,我派人去摄政王府偷那本我丢失的账簿,果然不在他府内,这更让我肯定是许犹派人将其偷走。接着我借此机会,发了大怒,将有下毒嫌疑的端木语软禁王府内,而他的权利渐渐被我剥夺,朝廷局势暗潮汹涌,我成功地做出了一副想对付端木语的模样。因为我先动了手,那些想对付端木语的人就开始接连冒头,表面是想讨好我,背地里却是借这机会搞垮端木语,但结果显而易见,那些不良用心的人都被我以另一种借口给办了。
我也因此有了机会,让新进的科举才子以及我的心腹顶替那些居心不良之人,渐渐稳固了我在朝中的势力。
但在这时候,我发现我瞌睡越来越厉害,我说坏了,一定是有人给我下毒。我偷偷找来了戴青,让他寻了个大夫给我看,一看我中了毒,而这毒还是皇家所有。当时我就疑惑了,皇家如今只剩下我同端木语了,太后在这档口也没必要对付我,那么会是谁。我私下里寻了一些老宫女询问,才得知当年丽妃潜逃出宫之事,我立时将戴青派人去查。而我继续装作中毒的模样,嗜睡。
但这结果还未出来时,善巢国人来访。
我很讨厌他们,不想见他们。装疯卖傻的好处,就是做事没有分寸,还可让别人小瞧自己。我故意把宴席设在了练武场上,还故意走错路拖延时间,我就是想试探试探善巢国人的态度。
他们的态度显而易见——不好。
当然,这也有我故意光膀子出去各种装疯卖傻有关,只是我未想到,我朝大臣竟也跟着善巢国人取笑我,而非替我感到丢脸。这天朝,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善巢国人提出了联姻之事,我当然不愿意,为什么在他们如此残忍地伤害了我们同胞后,我们还得忍气吞声为了和平而低头联姻。我出口就拒绝了,但没想到许犹上来插了一脚,提醒我已到成婚的年龄。
我在心里嗤鼻了一声,我看着许犹,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他不简单,真的不简单,这善巢国人来的也太是时候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对付端木语时到来。
而这联姻之事,肯定有鬼。若是我不娶,便只有端木语娶,他一个臣子若是越过皇上而去娶别国公主,岂不大乱了,而我若是娶,我敢打包票,过不了多久,善巢国人便会慢慢地将势力蔓延到我天朝来,控制我做傀儡皇帝。
我那一晚撒泼耍赖,就是要让他们善巢国人小瞧我,放松对我的警惕。所以第二日,那公主进宫,一被我刺激,就敢嚣张地动手打人了。
那一掌不是很痛,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耻辱,还是个不得不忍的耻辱,因那一掌,是我故意挨的。
我同端木语都不娶公主,这话若是传到百姓的耳中,就是我们俩不顾家国大义,不配为统治者,哪怕日后同善巢国人打起来,我们在流言上也处于不利的地位。所以我挨了这一掌,天子受人打脸,国民愤怒情绪定会高涨,只需多加流言引导,定能在气势上处于优势地位。
我保护的不仅是端木语,还是整个国家。
这公主我们不娶,因为这夺我天朝人性命的贼人,不配做我们天朝的媳妇!
没过多久,那小瞧我们的善巢国果然骚扰边境了,我冷冷一笑,将那主和的大臣派去了边境和谈,这大臣平日里无所作为,就会拿一张嘴说话,死了也好。
对,死!你们谁也不会想到,这和谈的大臣是我派去的人杀的,而非被善巢国害死。
但这不明死亡原因,就足够将流言引到对善巢国人不利的方面了。
许犹还一直劝和,我真想冷冷地讽笑他一声,你不是真心想劝和,而是巴不得我真的派兵去打。因为我朝能派的,只有端木语同戴青,这两个,无论去了哪一个都不会是好事。
我很明智地派去了端木语。在临行前,我将假死药给了他,这是我最后能帮他做的了,他只有死,才能引出背后之人,才能暗中秘密调查。
我不知那时候他懂不懂我的付出,也不知他会不会信我,但我该做的我都做了。
他走后,我意外听到了民声,气得火冒三丈,我更肯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想害我。但为了能让演戏更为真实,我将这源头怪到了端木语的身上。我装作很害怕端木语又想将他惩办的模样,不停地做戏给众人看,还将那下毒嗜睡的事情诬陷到了端木语头上,故意把他安排在我身边的小姚子给关了起来。
我一发怒,真是墙倒众人推,接二连三有人告端木语的状,最后有人告端木语他偷偷赚了不少钱的事情。
我冷笑了一声,就派人去将那有问题的落红院办了,还暗中交待我的心腹去搜摄政王府。
在这搜府之前,戴青正好告诉我,他查出了丽妃之子是许犹的事情,还有一些当年先帝之死的真相。我愤怒过后,我想,这一次正好可借这个契机,刺激许犹。
我让我的人将丽妃的灵位放到摄政王府内,一并搜上来给我。至于府内搜出的龙袍玉玺以及账簿,毫无疑问那是别人嫁祸的。
但这并不重要,我正好也要找个借口将端木语从危险的位置上拉下来。我这次发怒搜府,目的是放那块灵位,让众人以为端木语是丽妃的儿子,试图谋反。许犹果然不淡定了,毕竟他才是丽妃的真正儿子,而今他这正牌的却被人冒名顶替还背负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他如何镇定下来。
过不了多久,端木语服下假死药,恰时“死去”,我正好将戴青派了出去,实际上,带兵出去的只是戴青的一部分人,许多精锐还留在宫内守护着我。但既然做戏,就要做到底。
我一方面装作受惊,病入膏肓,疯疯癫癫,将奏折交给了许犹,另一方面,暗中布置人手,将许犹的势力偷偷换掉,历经半年后,在我准备得当时,许犹也动手了。
可惜啊可惜,他输得彻彻底底,他太低估我了,我装疯卖傻多年,还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我既然开了赌,我就绝不允许我输!端木语回来了,时隔半年见到他,他憔悴了不少,看到他将许犹逼得脸色青白,我觉得我这一切都值得了。端木语啊,你终于可以替你大哥报仇了。
我知道古代人很迷信,信奉鬼神,所以我用腹语模仿了皇帝哥哥的声音,用了一些类似魔术的小技巧将当年皇帝哥哥留给我的圣旨拿出,我将九旒冕取下来给了端木语,并将圣旨中的内容读了出来。
当我读完的时候,我觉得我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多少年了,隐藏这个真相多少年,终于可以将它揭开,我也终于可以将这皇位还给他了。
在我滴血认亲,把那粒属于端木语的黑痣还给端木语后,他吻了我,而我身子好巧不巧在这时候又不争气的晕倒过去。
但是我很开心,我觉得我的付出虽然没有端木语多,但我内心的愧疚终于得以平息。
皇帝哥哥,你看到了么。你的弟弟还活得很好,我也替你们守护了这片江山,还了属于他的身份。
至于我的未来,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_(:3∠)_我低估了这部分的内容,从早上起来就在赶着写,写到现在才赶出来,对不起,说好早上发的,写到了现在才能发(>﹏<。)~呜呜呜……
感谢娲皇氏的手榴弹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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