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太太的院子里。
钱妈将刚泡好的茶水端到正坐在院子里休息的老太太旁边,看了一眼老太太望着满院绿色植被出神的脸,想了想,还是轻声开口:“老太太,您还没有得到叶先生的消息?”
骆老太太年近六十,却因为保养得当,从她身上看不出多严重的衰老迹象,做为骆家的家长,在当年骆老爷去世后,她便常年待在主宅,管管家里的事,伺弄伺弄花草,过着清闲幽静的生活。
只是最近因为发生在小女儿身上的事,她才常常走神严重,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骆老太太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回头看向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人,半晌后,用别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云露,你是在为如心感到不甘心?”
钱云露被她一句话说中心思,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自己今天就突然多嘴了呢。
骆老太太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似乎也并没想得到她的回答,回头望着远处半晌,才淡淡地开口:“这是我的错,我一直以为如心做了母亲,总是会长大变得懂事,会懂得如何教育儿女,可是最近我才发现,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和想当然,我犯了一个错得离谱的错误,害了如心和两个孩子,让她把两个孩子教成了这样,我再这么纵着她下去,两个孩子都会被她给毁了的,所以这一次必须让她受到教训,也要让云桓学会是非曲直,不然,他们永远都长不大。”
钱云露没敢开口,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太太在如心小姐被打击到这个地步后,仍然不伸手给她一丁点的援助。骆如心是她一手带大的,一辈子没结婚的她几乎将骆如心当成了亲生女儿,刚才见老太太那么不留情面地斥责如心小姐,她心里多多少少也点怪她不讲情面的意思,但是现在却突然明白了,养育孩子不单只是把孩子养大就行了,养育养育,抚养和教育可是一样都不能少,不然云桓小少爷也不至于走到现在的地步。
骆老太太说完后想到女儿刚才青灰的脸色也觉得心疼心软,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钱妈说道:“你一会儿给她做点补品给她送过去,另外,”她说到此处脸色变得严肃,“云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让人给我查查究竟怎么回事,还有,现在就联系人把他送去戒毒所,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的,我马上去办。”钱妈点点头,放下茶杯转身离开了。
骆老太太望着院子里亮得刺眼的阳光,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目光锐利。
※
骆如心脚步不太稳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推门走进大厅,就听到院子后面的一栋小楼里隐约传来的哀叫声,心里一阵阵抽紧,脚步顿了顿,还是推开门往后院跑去。
骆云桓前一天已经被她偷偷接回了家,安置在她院子里的一栋小楼里。骆如心不敢再给他弄那些肮脏的药品,怕他的身体会出问题,只能将他强行绑在屋里,可是这种方法太过粗暴直接,骆云桓每每犯瘾挣扎时总是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身体和心理上所需要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骆如心推开门,看到原本被她养得白白嫩嫩的儿子在短短十天里已经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脸色青灰,一双大眼睛几乎凸出来了,里面布满血丝,额头上还有些血块,身体都变得佝偻,明明才十四岁,看起来却像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头子。
骆如心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从知道儿子出事后,她原本漂亮的大眼睛里眼泪水就没有断过,以前每天都要花一两个小时描绘的精致妆容也早就没心思弄了,头发都有些散,没有血色的惨白面容凭空让她老了十岁。
骆云桓此刻难得地清醒了片刻,只可惜这有限的清醒完全让他想不到其它的事,只能记得这段时间不管自己怎么哀求,一向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从不吝啬的母亲竟然根本不理会,看到自己这么痛苦也视而不见,根本就是故意折磨自己!这会儿看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心中突然涌出了无限的恨意和恶意。
“妈。”骆云桓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含糊地开口。
骆如心愣了一下,回神再也控制不住似地扑到了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身体就大哭了起来,眼泪流了一脸,声音已经变得泣不成声却一声一声地喊着他,“桓桓,儿子,儿子,我的儿子……”
尽管她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骆云桓此刻却只觉得厌烦,不过他想起自己刚得知的消息,勉强缓了缓因为强行戒毒而变得暴躁易怒的脾气,温和地开口,“妈,你别、别哭了,我、我不会有、有事的。”
“儿子,儿子……”骆如心心头钝痛不已,只当他已经变成这样了还在安慰自己,心中越发痛苦,眼泪也来得更加汹涌了。
“妈……”骆云桓眨了眨眼,嘴里有点口吃,口水流了一下巴,渐渐变得歪斜的嘴让他开口困难。
“你想说什么?都告诉妈,妈都会给你的,都会给你的。”骆如心哽咽得快要喘不过气了,不过因为已经好些天没有听到儿子开口叫自己,她还是赶紧憋住了自己的哭声,抽着气小声跟他保证。
骆云桓听罢又扯了个笑,将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戒……毒没有那么严重,你只要、只要给我买一点特效药、药就行了,很、很快就能好……”
骆如心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特效药?什么意思?”
“蒋、蒋叔那、那里有,你、你去找他……”骆云桓歪着嘴,抽着身体艰难地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他只觉得刚刚用尽全力忍下的难受,就像突然决堤的堤坝,痛苦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数不清的虫蚊像钻进了他的骨血里啃噬一般,彻骨的煎熬,他惨叫了一声,张开嘴就往近在眼前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骆如心用力咬住嘴唇,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却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最近一直被自己关起来的儿子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更不知道那个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儿子的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也许是她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她的股份已经被母亲收走,他们家已经失去了进入骆氏核心的机会,如果云桓的履历上再多这一笔,他以后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
骆家发生的事,阿步一点都不知道,他虽然之前放话要报复骆如心,但其实具体要怎么报复用什么手段,他还没有想到,毕竟他前十多年的人生都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百姓,他对报复的定意,可能在骆家人的眼中连使坏都算不上。
庄园里的葡萄第一批已经全部运到了公司里的仓库里存放了,何文博的意思是,卖一点再运一点出来装盒,毕竟都是没用过防腐剂东西,弄太多出来会坏。
可结果他家的葡萄刚摆进柜台,因为何文博之前给自己那些朋友宣传、朋友再传朋友的结果,头一天的销售量就惊人的好,一下子就卖出去了三分之一,如果不是临时包装来不及,恐怕还能卖得更多。
于是当天夜里所有人加班干活,争取在三天内将东西全部卖完。
阿步最近也没事,就留在公司里帮忙,他健谈的性格倒是很快就和公司里的其它人打成一片,导致何文博的小公司里每天都有说有笑的。
第三天下午库存的第一批葡萄就卖完了,何文博拍了拍给他打了两天工的阿步的肩膀,笑着说道:“下午留下来吧,咱们公司今天聚餐,你也去玩玩呗。”
“诶?我去不太好吧?”阿步惊讶地看他,就算他再和公司里的员工关系好,他也不好意思随便去蹭人家的饭局啊。
“没事,都是大家一起玩,人多更热闹嘛,再说明天就是周六,不趁机出去潇洒潇洒怎么行。”何文博好笑地瞅他。
“那好吧,我先去给我哥打个电话。”阿步想想也是,点点头,跟着拿出手机翻他哥的号码。
“哟,你这还得报备啊,一会儿回去晚了会不会被查勤?”何文博看他拿出手机,立刻毫不留情地取笑他。
“那怎么能一样,”阿步也不恼,笑眯眯地答话,“我这叫一切向我哥看齐,谁让我哥那么优秀呢,我必须得向他学习,以他的要求为准则那是最基本的。”
“行了你,解释就是掩饰!我看你就是怕他!”何文博见这孩子性格软和,忍不住就不想放过他。
阿步却认真地反问他:“你也觉得我哥很可怕吗?”
何文博还以为他在找同病相连的同类,也没有多想就点头了。
没想到到阿步却也跟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原来你也怕他啊,我哥是挺可怕的,我看他那些下属都怕他,他一皱眉他们就不敢说话了,不过我不一样,我哥对我可好了,我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怕他呢。”说完还一脸怜悯地看着何文博,那样子就像在看一只被人欺负还不敢还手的可怜虫。
何文博:“……”
#¥%&他什么时候怕过那个工作狂了?!明明他一向对骆云傲的冷脸很无感好吗!
之后不管何文博怎么出言讽刺开口诱|拐,阿步都保持着完全不动摇的态度给他哥打了电话报备行程,详细地说明了理由,并说清楚聚餐的地址以及活动内容,在得到骆云傲的百分百同意后,才挂掉电话,回复何文博他们可以走了。
何文博:“……”他就没见过世上还有这么听话的弟弟!想到他家那些只知道找家里要钱花满世界玩耍的堂弟们,突然就有点羡慕骆云傲了。
这么乖巧听话,以自己的要求为准则的弟弟,一百年估计也遇不到一个吧,他怎么就遇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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