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扮成白拍子潜伏在大纳言身边的鬼族女子,接着是可以召唤龙神拯救京都的龙神神子,最后自己更出乎意料地变成了守护神子的八叶之一……
知道藤原鹰通满肚子的疑问,自然不可能睡着。
于是在吩咐自家的侍女安置好神子后,橘友雅理所当然地在更衣后坐在了新近成为八叶之一的友人的面前,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吩咐下人送上清酒。
“在那种情况下还担心对方?这种性格……”
趁着侍女去取酒的闲暇,橘友雅用扬起桧扇打趣道。
“替弱者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对方是女性的话,身为男人就更该呵护她了。”
“不管是鬼,或者是人。”
友人的话传入耳中,男人少有得有了一种对世人传闻他风流多情的冤枉感觉。
平安京贵族眼中的藤原家的贵公子是和他截然相反的洁身自好的男子,但对方这种对于女人的,发自本性的温柔多情,和自己相比起来,就不知是哪一种更加会令女性伤心感怀了~!
察觉自己的无聊想法,橘友雅不禁哑然失笑。
正巧此时侍女端上酒盏,思绪转到正因为喝醉而沉沉睡眠的神子上,他于是边自斟了一杯清酒边笑言道。
“鹰通大人的怜香惜玉确实是难得一见,就算改日我给神子责怪放过了重要的线索,也算是值得了。”
清酒的味道浅淡,贵族中平日当作水饮也是正常之事。但想到刚才宴会上,紫君,哦不、应该说是神子因为喝醉,而落入那白拍子打扮的鬼族女子的陷阱里,藤原鹰通就觉得自己一段时间内都有了要斋戒的打算。
由清酒联想到已经沉睡的神子,并没有把友人在打趣之后顺口说出的实话当真,藤原鹰通推了推眼镜问道。
“紫君……他,不、她真的是神子?”
“除了龙神的神子,可以让鬼族不惜暴露潜伏在大纳言身边的重要的棋子的,还能有谁?”
悠然地笑着,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口中正说的事情有多么要紧。
居然是真的。
虽然当时就已猜到,但真从据说奉今上命令保护神子的左近卫府少将口中证实,还是令他颇为震动。
缓缓吐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藤原鹰通的眼中已恢复了清明。
“不是说神子正由左大臣家的土御门公主照料吗?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这个嘛……”
用桧扇挡住面孔,橘友雅眼将那日他和神子关于八叶人选的猜测娓娓道来。
说完,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他还不忘揶揄了一句。
“看,你这第一个八叶不就被找出来了!”
“这些都是神子的推断?”
藤原鹰通讶然道。
见他似乎难以相信,橘友雅给出肯定的答复后又补充道。
“神子有多聪慧,鹰通大人应该是亲眼所见的不是吗?”
虽然那日的推论他也有参与,但不过是接口而已。他看得出对于八叶的推论,那日的神子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
“确实,如果是紫君的话……”
虽然认为女性应该被照顾,但藤原鹰通只是因为觉得她们应该被细心呵护,并不是那种沙文主义的男人。何况这些日子来,眼见神子所化身的紫君的聪慧敏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开口劝导其专心学业,不要向花心的友人学习——仅仅是惊讶了下,藤原鹰通就接受了神子虽然柔弱却是个有着不比男性差的智慧的女性的事实。
“若是为了寻找八叶,从治部省入手倒也理所应当。只是此事让其他人动手也可以,何必神子亲自来?”
“虽然有些线索,但究竟谁是八叶,这旁人也无从知晓,还需神子亲自确定过才有结果。何况宫中戒备森严,神子又扮成我的侍童,有我从旁关照,料应无大碍才是。谁想到鬼族会潜伏在大纳言身边,并能以咒术操纵于人……”
确实如橘友雅所说,这次鬼族潜藏之深,若非对方自己被神子的出现引动跳了出来,怕谁他们谁也不会想到。
藤原鹰通低头沉吟片刻,下了决定。
“这事交给我吧!神子身负重任,又有鬼族在旁觊觎,当好好保重才是!我是治部少丞,查阅治部省的户籍本是我份内之事。我会把可能的人选都挑选出来,然后再拜托神子去一一确认了。”
“看来鹰通大人已经想好了?”
橘友雅放下酒盏微讶道。
虽然他本意即是如此,但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决定,好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四神被鬼族所夺,怨灵肆虐,京一日日地落入到鬼族手中——一直以来我都在为京的现状忧心,但我既不是阴阳师,也无法消除死者的怨恨,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因为神子的缘故我却拥有了可以改变着一切的力量。”
感觉左颈的宝珠在自己情绪激动时,仿佛在安慰自己一样地微微发热,藤原鹰通伸手按住宝珠的位置,眉间的褶皱舒展开来。
“……我很高兴能为京的拯救献上自己的一份力。”
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感觉到自己除了日常的书写,官僚的工作外还能做到别的事情。藤原家的贵公子笑得仿佛孩子一样,一瞬间小了十岁。
被橘友雅看得不好意思,他推了推眼镜收敛了几分,但还是显得很高兴。
“——虽然我能做到的也许不多,但如果我能保护神子的话……”
“如此,神子就拜托鹰通大人了!”
桧扇被合拢的声音。
橘友雅同时坐正身体说道。
“恩?”
“大纳言的事,我必须在天亮前入宫晋见今上。虽然说鬼族这次失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动作,但还是要拜托鹰通大人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留在河原院中,保护神子。”
若非为了送神子回来,以及确定好友的想法,他本该从大纳言府出来后直接入宫才是。
听他如此一说,藤原鹰通顿时也郑重起来。
居然被鬼族所控制,即使今上想不追究也不可能。毕竟天知道那鬼族已潜伏在大纳言身边了多少时间,又利用大纳言的权势做了多少可怕的事情。而大纳言一退,围绕这个位置,又会有多少贵族想要占据……
身为藤原家的人,虽然他无心钻研,却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朝中必将又起一阵风浪。
“那我……”
“不必,我只是将事情汇报于今上,马上就回来。”
如他所说,橘友雅的神情依旧轻松。
虽然深受今上的宠信,但他毕竟只是从四位的左近卫府少将,而藤原鹰通身为治部少丞,虽然让人羡慕,却也只是相对于他的年纪而已。他们二人都还未有资格卷入到三位的大纳言之位的争夺中,却也已有了一定的分量,不至于被轻易牵连。是以反而可说是接下来一段时日朝中风波里,最轻松的那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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