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怜心在纷繁迷惘的情绪中待了一夜,直到天边微明,才失魂落魄的往她寄居的偏殿行去。
到了偏殿门口,她才知道那里已然热闹得开了锅。
一众侍女和卫兵正在四处寻她。
领头的那个白裳侍女见她往这边过来,急匆匆的就迎了上去,纠结着一双妖异眉眼责备道:“你这一夜是去哪儿了,我等都快把魔宫给翻过来了!”
姜怜心听着她的数落,始终还是怔愣的状态,那侍女也懒得同她多费口舌,松了一口气般与她吩咐道:“魔君陛下就要起了,你赶紧去伺候梳洗。”
一说伺候梳洗,姜怜心又想起昨日在魔君寝宫的见闻,心下自然是万般不愿,只顿在原地,没有半分挪动的意思。
那侍女昨夜本就寻了她整晚,眼下正失了耐性,朝身旁使了个眼色,示意卫兵们上来押解。
姜怜心略挣扎了片刻,自知只是徒劳,只得跟着他们往那条熟悉的路上而去。
别别扭扭的来到了魔君寝宫近前,紧闭的大门却自里面开启,姜怜心下意识的想要躲藏,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一众侍者自寝宫内出来。
定睛一看,那些侍者竟两两抬着几名雪衣女子,行了过来。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姜怜心注意到被抬着的正是昨日在大殿之上见到的凡人女子,然而她们娇美的容颜却不再鲜活,从干瘪枯萎的肌肤来看,显然是被夺尽了生气而亡的。
姜怜心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转向宫室大门的目光愈发闪烁了起来。
身后的卫兵再度催促起来,她已没有选择,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完昨天没有走完的那条路。
踏入大殿的时候,周围安静得让人焦躁,胸膛里的那半颗心似乎也感染上类似的情绪,正激烈的跳个不停。
幕帘之后传来了“沙沙”的动静,像是狼毫笔尖滑过宣纸的声音。
姜怜心再度踟蹰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掀开幕帘,可眼前的景象却吓得她险些拔腿就跑。
她看到了一副枯骨,而且是会动的枯骨。
嶙峋的骨架正提笔在几案上描摹,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闯进来,侧过头来看向她时,只有骨骼的面上虽看不出情绪,但凝滞的气氛却已成了气候,叫人呼吸困难。
于此同时,姜怜心的目光无意识的瞥过它笔下的机案,才发现上面摆着的竟然是一张人皮。
这是怎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纵使是去过阴曹地府,见惯了妖魔鬼怪的姜怜心也被眼前过于具有冲击性的画面惊得连退了两步。
可就在这时,那副枯骨却开口说起话来。
“怎么?被吓到了?很可怕吧?”枯骨只是语调平淡的接连问了几句,便又转过头去认真的在人皮上描摹着。
它边画,边自言自语般说着:“我很是憎恨这张脸,可每次落笔时,还是忍不住画成你喜欢的样子。”
清冷的语调中满含幽怨的情绪。
姜怜心已然崩溃的涌出泪水,拼命的捂住嘴也掩藏不住泣不成声的呜咽。
正在作画的枯骨却仿佛并不在乎,不紧不慢的再添上数笔,而后撤开身子,朝着那张画好的人皮满意的端详了片刻,继而当着她的面将那张皮披在了身上。
不过转瞬间,那狰狞恐怖的枯骨已然化作宛若谪仙下凡般的清俊男子。
姜怜心揪着半颗心,连身子都开始摇摇欲坠。
一袭黑袍的画末只是转过身来默然凝视,却并没有朝她走进。
被泪水覆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姜怜心举步维艰的朝他靠近了数步,直到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她也不敢相信方才亲眼目睹的一幕。
她抬起剧烈颤抖的柔荑,触上他的眉眼,脸庞……
如此真实的触感竟然只是一张以笔墨描绘的人皮。
心下闪过一阵割裂般的剧痛,她的手支撑不住的滑落,至他的衣襟处却被他猛的握住。
“炼妖石……”
“炼妖石还在我体内。”不等她说完,画末已面无表情的回答了,握着她的掌移到了胸口的地方,而那里是他被炼妖石侵蚀的妖元所在。
他忽然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望着她的双眸道:“你看,炼妖石在这里待了数百年,可我还安然无恙,那些神仙也未必有我厉害。”
他说得甚是轻巧,可“安然无恙”四个字听到姜怜心的耳朵里,却又激起一阵刺痛。
如果这也算安然无恙,他怎会沦落到吸取那些凡人女子的生气,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姜怜心张开嘴大口的喘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平复源自于那半颗心的疼痛。
可就在她失魂的这段时间,画末却抬起了另一只臂,搭上了她的腰间。
两个人此时的情状甚是暧昧,虽然仍隔着些许距离,可画末一边握着她的手搁置在自己的胸口,一边扶着她的腰,那动作就像是要将她拥入怀中。
心绪混乱的姜怜心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掌忽然松了开来,拂过她垂在侧颜的发丝,来到她的肩头。
他冰冷的指尖在她的肩头摩挲了片刻,而后忽然将两只手臂都放开,往后退了两步,将她整个人端详着,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他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甚至十分的冰冷,语调却是不容推拒的威严。
尚沉浸在悲痛中的姜怜心没有反应过来,全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正诧异的抬头看向他,而他却已蹙起双眉,不耐且不悦的说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纵使是自己深爱的那个人,可这样的□始终叫人难以接受。
姜怜心感到无比的窘迫,又不敢违逆身为魔君的他,踟蹰了许久,可转念一想,他们在凡间早已是夫妻,该做的都做过了,便索性豁了出去,颤抖着解开衣带,将雪白的衣裙一件件褪/去。
待整个身子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姜怜心难堪的垂下了头,拼命以双臂遮掩住身体。
不知所措之际,画末却朝她靠了过来,行至她身前时,他朝着地上略施了妖法,那堆衣裙便在熊熊燃起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姜怜心惶恐的惊呼出声,可戏弄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又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数遭,最后竟抬起手触上她莹白如雪的肌肤。
指尖的触感毫无意外的激起了更多的战栗,姜怜心觉得自己的脸也似被那团火烧了起来,滚烫的让人脑袋发晕。
画末却如描绘一幅画那般以指尖划过她的肌肤,辗转轮回之后,最终抬起她的下颌,来到那两瓣紧抿的红唇之间。
他抚触着她的唇瓣,似诱惑又似命令般迫着她开口。
姜怜心原本清秀的面容因为羞/耻而变得扭曲,她紧闭着双眼,睫羽颤抖间终于还是抵不过他的坚持。
唇齿才刚微启,冰冷的指尖便压迫着她的香/舌闯了进来。
“我早该想到,三千年前你可以为了他剜心,如今就可以为了他谄媚于我。”他凑到她耳畔低语,携着墨香的声音充满了幽怨。
他盗取芙蓉境,自然也就知道了她抛下他的那些过往,此刻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
绝望之际,有一丝甜腻在她的唇齿间融化开来。
那是自他指尖上渡来的味道,也是梻桑花的味道。
此花仅生于蓬莱,雄蕊香气浓郁,制成香料后其味可传万里,常被用于追踪逃跑的妖邪,三界内不少的花草都有相同作用,那时桃夭也是利用桃花酿的特殊气味在蓬莱海域寻到她。
梻桑花的味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起方才他在自己肩上摩挲的动作,不过片刻,姜怜心已明白过来。
难怪七彩凤凰会寻到了海底,难怪那寒冰监牢并没有被施以封印。
姜怜心因为突如其来的真相而颤抖的更加剧烈。
画末却忽然展开衣袖将她笼入怀中,扶着她鬓角的发丝,贴着她的耳际低喃:“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你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
他说着,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在耐心的开解着她:“你忘了吗?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无论你是人也好,是仙也好,都改变不了你是我的妻子。”
不容置疑的话语之中携着一丝苦涩的意味,他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中去:“你是我妻子,是我的魔后,永远都是!”
画末忽然暴戾起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身子,彻底将她掩藏在他的袖袍之下,而后朝着门外吼道:“来人!”
几名身穿雪色衣裙的侍女闻声,立刻敛目垂首的进到殿内,恭敬的朝着画末俯身见礼。
画末将埋在姜怜心鬓发间的面容抬起,又恢复了魔君不容违抗的威仪,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宇:“为魔后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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