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翌日一早,余未寅虽是彻底忘了昨日那两个丫鬟针锋相对的事。可这消息已然是不胫而走一时间传遍了院子。不出晌午,两个丫鬟一块儿被连妈妈找了去。
而此时,余未寅躺在床上,正在一张张翻看着账本。盯了一个早上,也实在是腰酸背痛。可又根本没有丁点儿法子。她可生怕有人有意无意的闯进来。
所以,当玲珑如往日那般莽撞的闯进来之际。余未寅虽是有些不悦,倒还是庆幸自己聪明。
那纱帐外,只见玲珑慌慌张张的说着:“小姐,连璧跟红菱一块儿被连妈妈派来的人叫回去了。”
随即,又是补充道:“连璧这回要惨了,可真是作孽。”
要说这玲珑,也是真心的喜欢连璧。毕竟,与她一块儿长大又要好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能在同一个院子里做事的更是寥寥。
眼见着玲珑那么焦急,余未寅倒是表情平淡。这一下,玲珑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道:“小姐,我们得去帮连璧啊。”
少顷,余未寅将账本一张张仔细的收起。随即,起身吩咐玲珑更衣,这才问道:“究竟是连妈妈还是老太太?”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不论是谁,连璧总是要吃亏的呀。“
想来,连璧平日里是真的对玲珑好,玲珑才会这样的急切。
看着仔细梳理着一头乌黑发丝默不作声的余未寅,玲珑可是真着急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叫人发笑。
待余未寅又是仔细的描过眉之后。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轻拍了已然是有些恍惚了的玲珑,带着稳稳的笑,说道:“走,去老太太那。“
玲珑仍旧是有些愣愣,但一下子却立刻又高兴了起来。连忙替余未寅去开门。
只是今日,老太太也是起得略有些晚,余未寅到了她院子的时候,老太太这才将将穿戴好衣服。听说余未寅来了,竟是直接叫她进内屋坐着。余未寅看着老太太一头花白了的银丝毫无光彩,脸上也是褪去了平日里泠冽的光芒。
待余未寅同她请安后,只见老太太对她淡淡一笑。这老太太可真是少有的和善。
随即,余未寅上前接过绿绮手里的梳子,道:“阿寅替祖母梳发吧。“
只见老太太微微闭起了眼睛,点头。两个丫鬟也顺势出了门去。
余未寅的动作轻轻柔柔,可这一下又一下间,桃木梳上还是免不了沾了许多的落发,也索性老太太的一头秀发生得浓密。可即便如此,细一看,还是瞧得出头顶的头皮。这原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太太可是真老了啊。
余未寅心中免不了的一阵唏嘘。若然不是如此,她又何至将一切都倚靠到他们这年轻一辈的身上。这么想来,年迈可真是一桩叫人害怕的事。
余未寅替老太太头上抹了一些桂花油,又是替她将发丝绑得一丝不苟。见着老太太终于是抬起了眼,余未寅不禁笑着说道:“祖母近日精神可真好。“
老太太细细的照着镜子,良久微微点头,拉着余未寅笑着说道:“大丫头真是长大了。知道哄老太婆开心了。“
余未寅却是立刻说道:“我可说的是事实。“
由镜中将眼神收回,老太太便是微微的打量着今日分明悉心打扮过的余未寅呢,颇是满意的点点头,道:“近些日子,倒是难得见你穿花色的衣裳。“
余未寅低头做羞怯状莞尔一笑,害羞那般轻轻的说道:“女儿家,多少要打扮打扮。总是那么素,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今日要随巳易一块儿出门?“
年轻的时候,老太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人,极爱照镜子。待如今美人迟暮,即便是满脸的皱纹,她还是喜欢照镜子。可话问出却始终没听到余未寅的回答,这才抬起头看她。只见坐在一旁的余未寅垂着头,一副娇羞欲滴的模样,微微摇头。这无声的表情,显然是胜过有声的诉说了许许多。
老太太这般眼神毒辣的自然是看明白了其中蹊跷。却也是不紧不慢的问道:“那要去哪儿?“
余未寅先是低着头笑,随即眼波一转,轻声的说道:“相约了世子。“
虽是预料得到,却也分明是意料之外。老太太此时脸上浮现的笑,可同往日里不太一样。应该说,分明便是由衷的笑,“我让刘庆安排辆车给你。“仿佛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只听的她仿佛是喃喃自语的说着:“也该配辆好一些的马车了。今日,就用我的吧。“
余未寅只是看着老太太笑着甜甜的。一点儿都不推辞,也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随即,老太太敲了敲她的拐棍,叫着:“连妈。“
推门而入的却仍旧是绿绮。
“连妈呢?“
那绿绮偷偷瞧了一眼余未寅,显然是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连妈妈应该在训那两个丫头吧。“
“哪两个?“
“连璧同红菱。昨日两人在我院子有些口角,应该是传到了连妈妈耳朵里。毕竟俩人都是一等丫鬟,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连妈妈今日来得早,否则阿寅也是想着无论如何要请连妈妈请她帮忙管教了。”
只见老太太微微一皱眉,表情严肃的说道:“还有这种事。”
从她这表现来看,显然丫鬟之间的事,连妈妈都办理的妥妥当当,老太太根本不知道。也因此,余未寅便更能笃定能稳保连璧。
“其实也是阿寅的不是,若是在之前就同红菱说清楚了,兴许就没这个事了,连璧也是固执的遵循了我的话竟叫两个丫鬟将事情闹得这样大。昨日我已经训过连璧了,望她以后能同红菱好好的相处。”
余未寅这一句话可真是高啊。让连璧做低伏小,却也同时显现了红菱虽是丫鬟,可就连她一个主子都不敢训。
只听得老太太微微'嗯'了一声。随即道:“大丫头你的意思我明白。“
转而朝着绿绮摆摆手,吩咐道:“绿绮,去把连妈跟那俩丫头叫来。“
这连妈妈同两个丫鬟是姗姗来迟。想必连妈妈也是不会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一进门见到余未寅显然是有些错愕的。
“连妈,大小姐要出门去,安排我的马车给她用。“
“是的,老太太。“
“是不是有两个丫鬟在你那儿?“
连妈妈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一等丫鬟乱了规矩,总要治理的。我已训斥过她们了。老太太放心。“
这一对主仆可真真是像极了。那么多年的了解叫两人的气场仿佛是如出一辙。连妈妈就好似老太太的影子那般,了解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在遇事时也是波澜不惊。
只见老太太沉稳的点点头,随即淡淡的说道:“红菱毕竟是去帮忙的,日子也去的够久了。既然大丫头院子里已经有了连璧这个一等丫鬟,这一两日内,你就安排她回来吧。“
“是的,老太太。“
没要了多久,连妈妈便通知余未寅备好了车马。而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连璧,红菱不见踪影。老太太也是大方之人,既然知道余未寅是要去世子别院,更是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拿出了一只玉镯送于余未寅以做点缀。
再加之显然撤回红菱是老太太顺水推舟,顺了余未寅的意。这样的厚爱与疼惜,想来在整个余府也是只有如今的余未寅才有这样的待遇。
待余未寅走后,连妈妈端了新沏的茶给老太太。而这老太太今日心境也是尤为的顺畅,脸上总是挂着笑。
不禁笑着感叹道:“连妈,这大丫头可真是机灵。“
连妈妈点头附和道:“大小姐是聪慧。“
“明知道我有意撮合她与世子。她就捏着这桩事变成了她自己的筹码。“
老太太继续说着,只是脸上的笑容在慢慢转淡。
连妈妈接过老太太的茶杯,不动声色的说道:“若是这点小恩小惠便能叫大小姐对老太太您言听计从,那何乐而不为。“
“只怕这丫头花花肠子不少啊。这对兄妹,一个蠢极,一个精极。“
“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样对她自己,对余府是最好的。“
老太太说话总是淡淡,有时候就连连妈妈都很难分辨出老太太的情绪。就好比现在,面无表情的老太太不知在想着什么,却多少有些叫人害怕。
随即,连妈妈试探着问道:“大小姐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虽余未寅嘴上不说,表现的也还算中规中矩。可她那双眼中的流彩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即便她再想藏捏,可她却忘了这老太太在这余府是如猛虎一般的存在。多少,总是会察觉的。差别也就是同余未寅一般,到底要不要戳穿。
良久,老太太幽幽的说道:“知道又如何。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若她连这问题都想不透的话,与她那大哥有何二致?“
虽是这么说。可老太太脸上也是不免露出担忧之色。年事已高,在余府中又是毫无依靠的。她与任何人的关系都是亲昵不起来的。若是说与余未寅最近的亲密,用'交易'这个词是最贴切的。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