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出游（下）
“容合妹妹是闺秀，不好意思打断你，可大哥你可得知趣一些。”
原本点到即止便是大家都舒心。可余辰午接二连三的不依不饶，却显得实在有些咄咄逼人。
看着余辰午十分高傲的模样，又是有恃无恐的朝着梁容合眨眼，这可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了。余未寅向来知道这个二哥花花肠子十分多。却也没想到，他竟这样见不得大哥好，要这样在梁容合面前要余巳易难堪。甚至，应该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余辰午是在贬低余巳易的同时想要同梁容合更靠近一些。
那眼神，几乎是有些像饿狼看到了奶羊一般。
此时，余未寅心中又是燃起了护兄的心，将将要想着说些什么替大哥在梁容合面前扳回一城。却突然听得梁容合轻轻咳了一声，随即换上了从未见过的另一幅冷清姿态，甚是有些不卑不亢的说道：“还麻烦二公子称呼我做梁小姐比较好一些。”
梁容合本就是厉害角色，如今虽是语气生硬，却还没有彻底削了余辰午的面前。可这余辰午向来自恃女人缘了不得，秉承一贯的风格，自然是继续的调侃。只见他轻佻一笑，道：“这一回生，二回熟。我与容合妹妹都见过那么多回了。也算是熟人了。”
却只见梁容合脸色一沉，正色的说道：“是梁小姐。”
本就有些泼的名声在外。如今又是加上了一脸的刚毅表情，这样一个小女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能将几个男子彻底的唬住了。就连赵齐光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满脸尴尬的余辰午。
做不惯老好人的金暮霖此时也闭着眼假装歇息不去说话。唯一有可能会护着余辰午的亲妹妹——余巳崎，此时也将眼神看向门帘外头，仿佛并不身在这马车里头的世界。
只听得车轱辘不停转动的声音，而车厢内，是沉默的尴尬。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愿去解除这个尴尬。就连一直如喜鹊般叽叽喳喳的余巳易也被余辰午那一通冷嘲热讽惹得不发一言，只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巳易哥哥，上回给你的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只见得梁容合突然是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轻拉了拉身边气氛低迷的余巳易的衣袖，十分清甜的说着。与方才同余辰午说话的模样，是大相径庭。
那余巳易一下子如沐春风的模样，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颇是有些大声的说道：“容合妹妹，你可终于说话了，你没有生气啊。”
车厢内，几乎除了余辰午外，所有人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就连假寐的金暮霖也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心中直道：可真是个实心眼的堂兄。
因着梁容合的果敢，一路上气氛又是好了多少。要说这梁容合也实在是憋坏了。可她相比余巳易来却是绝顶聪明的。知道自己父亲属意于赵齐光，便是看其他人都不会顺眼，尤其是这个在外头颇有些‘傻’名号的余巳易。即便她自己喜欢，又即便她平日里多么刁蛮任性。在这件事情上，她要好好权衡。
又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这才在几个重重的踉跄后，稳稳的停住。此时，余巳崎的脸色已大不如前。苍白着一张脸，在马车停下的一刹那，便是立刻冲到了马车外，扶着车框，便是吐了起来。
待筋疲力尽的时候，这才发现在身边扶着她的竟然是沈岱清。一时间，便也是立刻红了脸。接过沈岱清递来的手帕的那一刹那，她更是心中一阵悸动。
马车上陆续下来的人，脸色也并不好。余巳崎并未注意看，甚至连赵齐光下车之后特特走到余未寅身边，余巳崎也不再去关注。她仍旧是呆呆的靠着沈岱清，轻声的道了谢。便由沈岱清扶到一边的凉亭坐。
“这马车实在坐的太憋屈。本是准备了泛舟湖上的。可如今再晃晃荡荡的怕是大家都受不了。总算这天边日色极好，风景极佳。不如先走走，瞧瞧这湖光也不错。”
作为主人，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无可厚非。再加之本是安排了一艘小船，如今要装上这么些娇贵的公子哥与小姐的，可必然得去调度一艘大船来。
要说这赵齐光同沈岱清主仆虽是各有心思，可毕竟还是面上还是主仆。此时，沈岱清便是不容有疑快马加鞭的离开了此处。
只是，那余家一对姐妹却始终将眼神落在那一骑扬尘而去的沈岱清身上。
原本只是个大姐如此，可眼看着小妹也如此。赵齐光心中却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随即，他走到余未寅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硬是挤出了一个玩笑的模样，道：“都走远了。”
余未寅这才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报以茫然的笑容，道：“有些累了。”
赵齐光指了指那湖边的杨柳戚戚，道：“那陪我走走吧。”
余未寅又是暗暗的看了远处，随即收敛了精神，向着赵齐光微微一笑，点头应好。她能明白到赵齐光的酸楚，她也能感到自己心中挣扎着的两难。
今日，她是想再好好将沈岱清拷问一番，问她到底是不是宁世尧。只是，老天不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甚至她发现，沈岱清竟与余巳崎不知何时走的那么近。方才她从马车下来那时候，可真是愣神之余，心中极度的怅然若失。
本是悠闲的午后，几乎这一下车，人都走散了。金暮霖兀自不知去了何处走。余巳易同梁容合已然是成为一体的，几乎是说笑着走向了阳光明媚中。任身后的余辰午多想插进去，可却也始终没有办法搭上半句话。
原本安静的河畔，因着两人的欢声笑语，倒也是平添了一份难得的热闹。
情窦初开的两小无猜，用在他二人身上，实在是贴切。
而这边，漫步在河畔的赵齐光同余未寅却是无话。只听得脚步声默默的走，却也实在是有些尴尬。
良久，余未寅总算忍不住起了话头，道：“希望我大哥没让世子见笑了。”
“哪里的话。并不会。”
只是，这许久才出的话，却得到这样敷衍一句的回答。余未寅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仍旧是走，可步履却重如千金。她也不知道玲珑那边进行的如何了。是否跟李全又拿到了什么消息。而她想要搞清的那近在眼前的谜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拨开云雾。
虽是极好的天气，可她显然也愁眉不展，魂不附体似的。
这一切，自然也是看在赵齐光的眼中。可他不明白余未寅那么多的心思，只当是她在想念方才离开的沈岱清。心中便又是一紧。仿佛这辈子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他觉得心头憋着一口气，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
随即，便是停下了脚步。余未寅见他停下了脚步，便是回过头去看他。两人已是隔了三四步的距离。这稍是有些距离，便更能看清赵齐光脸色的复杂。向来都是笑盈盈的赵齐光，此时却分明收敛起了平日的伪装。
他并不看向余未寅，只是微微侧过身去，看着那斑斓的湖面。
“我怕是不能留很久了。”
赵齐光的声音在余未寅听来，向来是如铃声般清脆，叫人舒心。可如今，却带了一些沙哑。
一时间，余未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她隐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也还想看看这赵齐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要回去了。很多时候，在我这个位置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少顷，只见赵齐光长叹一口气，那模样可实在不似他的年龄。
“我们能相遇，我真的觉得十分的荣幸。我是真的好想带你走。”随即，赵齐光坐在了河岸边，将石子一颗颗的扔进湖水中，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仿佛是在召唤她似的，余未寅不自觉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学着他的模样，一颗颗的将石子丢进水中。
“我小时候随我父亲住在边关。那边是大片大片的风沙。虽是苍凉，可十分的美。可很奇怪，我们住的镇子旁边却有一个极大的湖。即便每天黄沙洗礼而过，它仍旧是清澈如初。湖里的鱼，水草。都清晰可见。阳光好的时候，还能从湖水中看到另一个天。与江南此地的湖都是不一样的姿态。我无趣之时，也会像现在这样丢丢石头。”
在回忆中的赵齐光，显然是最幸福的。
余未寅从未见过那样的大漠湖色。也无法想象，可以用细皮嫩肉来形容的赵齐光，幼年时竟也是个大漠汉子。
她只能靠想象，却也已然能闻到那干涩的叫人致命的好闻气息。微微闭起眼的她淡淡的笑着，道：“我仿佛能看到你说的景象。”
赵齐光只是认真的看着余未寅被阳光笼罩着的晶莹脸庞，道：“你要是真能看到就好了。”
余未寅笑着说道：“但愿吧。”
若不是赵齐光提起，她应该是一辈子都无法想象自己竟还会有去到大漠的想法。
赵齐光又是说道：“若是我要你跟我一块儿回去，你愿意吗？”
“去京城？”
赵齐光只是笑。刚要开口，却只见余未寅眼色骤然变作白色。猛扑向赵齐光的同时，大喊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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