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这些小事,根本无伤大雅,顶多不交心,黛玉作为嫂子也不会太与黄氏计较。也不知道是杨太太因为没有女儿教育方向有误,还是黄氏本性太差,学来学去为人处事之道倒是长进了,有时候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争一时长短,却又出了新的幺蛾子,让黛玉对她愈加厌烦。
说起来也是黛玉这辈子被宠坏了,不想忍受一丁点的委屈,若是搁到上辈子,她也不会太当回事,要么默默忍了,要么就早制定了策略将她压制下去,不会等事情发生才皱眉头。
除了田氏生孩子的时候黛玉接手过,杨家向来是杨太太和田氏掌管家事。谁想到黄氏见杨家婆媳都忍让她,杨太太还待她如己出,出了新婚期自认站稳脚跟了,竟然就想争权。单这一点就已经让人不喜,不喜归不喜谁也没表现出来。
杨太太想到她娘家跟杨家到底不同,读书人家向来清贫,家里也没有多少家底,便也同意了她提出的想管一部分家事的要求。免得将来两老没了,兄弟们分家另过,她撑不起自己的小家。于这件事上田氏都没有意见,还帮衬她约束下人不让他们欺生,黛玉就更没意见了,反正她和杨时礼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滋润,手里握着大笔嫁妆,也对管家理事无心,惬意的不得了,她要管就去管好了。
管家理事之后的黄氏才知道她婆婆过的什么日子,她二嫂过的什么日子,才知道家里因为杨时礼送出去多少金银东西。也许是她经见的世面少,眼界窄,看不得好东西,也许是她心里不平衡,竟然又对这些心生怨怼,还想拉着田氏一起。田氏跟她差不多,黄氏是娘家清贫根基浅,田氏是因为在娘家不受宠,两人嫁妆都不多,生活自然没有杨太太和黛玉两人随性。毕竟家里的月例都是有定额的,多少年前就是那样,补贴的也在男人手里攥着,男人们就算给媳妇收着剩余了多少心里也有数,只要不是想跟自己当家的闹矛盾,谁也不敢随心所欲的用,想要过的更好,手里散漫为人大方就只能靠着嫁妆拼。
杨太太是婆婆,黄氏不敢说什么,便只能将矛头对到黛玉身上,找到时机就话里话外一堆羡慕嫉妒的话,那语气酸得能拧出水来。再加上家里确实因为杨时礼的缘故花出去的不少,杨三弟花用的跟杨时礼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不用看账本只要对家里支出稍注意些就能知道。她是新入门的,哪里知道如今杨家的产业有五分之一是杨时礼以前跟着别人跑商赚下的,于是这个又成了她的理由。嫌黛玉不节俭,嫌二房花用多,嫌不为一家人考虑,这些很平常的事到她的嘴里就变成了大恶不赦,也不想原本她没嫁进来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过的。
杨三弟早就离家去书院了,半个月才回家一趟,黄氏从不将这些事说给他听。再加上杨三弟是正常的儒学生,信奉男主外女主内,不像杨时礼一样杂学旁收,内宅事务都要听媳妇细说,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自家媳妇对家里存了不满,还以为就真像在他跟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整日高高兴兴,轻松愉快呢。
杨时礼有心提点杨三弟一句,免得时间长了家里因为一个人被弄得乌烟瘴气,跟他大哥商量,被他大哥给否了。杨大哥是君子型的性格,从小被当成当家人培养,想得多也想得全,于内宅之事不说精通也每每会过段时间就过问一回,这回娶进门的三弟媳也听田氏提过,他跟田氏的想法差不多,若是定亲前知道定是不娶,然而既然已经娶进门了,那再多说也无益,再说黄氏也不是太过分,还有可调/教的余地,用不着先让他们夫妻之间存了芥蒂。“还是放给娘去解决吧,给三弟说了万一小夫妻先起了矛盾,年轻气盛的再吵起来,一个不慎闹大了要怎么办?咱们若是出面,三弟为了脸面,也得冲她发回脾气,必得对弟妹心存芥蒂,两个人再好也不过才相处了一年的功夫,男儿的心思咱们都懂,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再说了,才进门就让大伯二伯挑毛病,好听么,在家里也得没脸。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先装不知道吧。我再给你嫂子说一声,让她给娘说一句,好好劝劝。你也别光听你媳妇的,知不知道?有时候也得说她让她听你的才行。”
杨时礼就笑了,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我媳妇可没有多嘴多舌拈酸吃醋要强好胜的毛病,大哥不信去问大嫂。”杨大哥也笑了,隔空点点他,摇着头走了。于是这事在三兄弟之间还是暂时装作不知。杨时礼回去告诉黛玉的时候,黛玉表示理解,有些事确实是这样的,女人们之间的事若是男人冒然插手,小事也变成了大事,本来可以慢慢解决的,男人插手之后只能悲剧收场。
田氏偷偷将杨大哥的话说给了杨太太,杨太太叹气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本来以为让她管些事也能从中贴补一些给她,毕竟她的嫁妆实在单薄,谁知道反倒让她知道了家里的花用,心气更不平了。老二家的看着平和,其实强硬到骨子里,看着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只将心思放在老二和孩子身上,其实是见识得多了不屑于争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看现在,老三家的想在她面前争锋,可有赢过一次?!当初只有你们两个的时候咱们家里多好,你说老三家的怎么就不能跟你学学呢。”三个儿媳妇里杨太太明显更喜欢大儿媳,黛玉在她心里的地位是比不上田氏的,当然最低的还是黄氏。
田氏完全将杨太太当成自己的亲娘,说话也交心,道:“我是从小磨砺出来的,心宽,三弟妹在黄家被宠着长大事事争先,提出要管家也不奇怪。可是她的那些小心眼我是真不能明白,黄家和林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做什么非得跟别人比,二弟妹娘家虽说现在不显了,毕竟是五代列侯,第一代先祖还是军功起家,一场仗下来得的东西能比得上别的人家一辈人的积蓄,后头又有这么多代也是高官厚禄的,积攒了多少好东西下来,陪嫁自然丰厚。就算人家过得好花用多也与她无关,她斤斤计较这些又有个什么用呢?!二弟妹别说用银子给诚哥儿做玩意儿,就是用金子做个摇篮打个金床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咱们还没说话,她反而看不下去了。”说到这里田氏还是觉得好笑,实在黄氏的行为难以让人理解。
就因为林家柳哥儿送来一套银制的与杨诚等身高的刀枪剑戟小玩意给诚哥儿,紫檀木的摆架,让摆在房里玩,诚哥儿很是喜欢。黛玉看着好又用银子打了些其他的东西配套给诚哥儿玩,黄氏念叨了有一个月,动不动就提。田氏当着她的面发月例银子的时候,拿出了二房的份让人给黛玉送去,她说“哎吆,人家都能将银子拿来玩了,哪还稀罕这十两八两的。”做应季的衣裳首饰的时候,田氏让人起请黛玉来选花色,她也在旁边说风凉话“人家金贵人,玩意都是金贵的,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人用的东西。”实在让田氏好气又好笑。
杨太太想到黄氏脸酸了一个多月,也觉得好笑,摇摇头道:“好好一个姑娘,我当时看着也很懂事,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小家子气。给老三定亲实在不该定这样早的,你也记着,以后给孩子们找媳妇,还是不要先定下来,就算看好了也得到时候再定,这人啊,还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话杨太太也就敢对田氏说,在别的时候连提都不会提,在心里藏得严严实实的,否则这个家可真是要乱了。田氏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接话,岔开这个话题,道:“照大爷说的,咱们是不是提点着她让她去操心三弟?再这样下去,家里的下人之间都该起流言了,越发要顶牛。”
杨太太愣了一瞬,问她:“老大怎么说的?”难道要冒然夺了她的管家权?杨太太有点犹豫。当初将权利给了她,现在再收回来,终归不大好。田氏道:“大爷说‘你和娘想个法子,别让她在内宅捣乱了,干脆让她照顾三弟去’,我想了想倒也是个法子。”若是想贴补她,自然可以将理由换成他们在外面不容易,多贴补一些。这句话田氏没说,但相信杨太太能想得到。
杨太太想了好大一会儿,依然拿不定主意,“我再想想吧。”
事情在黛玉让黄氏丢了个大丑的时候有了定论,杨太太下定决心让黄氏和杨三弟住在外面,跟杨三弟以前一样半个月回来一回。杨三弟现在住的地方是杨家靠近书院的一座三进的宅子,本来他自己住在外头杨太太就不放心,正好黄氏过去照顾,也能保证不出那些糟心事,还能好好替他打理外头的交际。再说,那里离黄氏娘家也近,也好让黄太太劝劝她不要钻牛角尖。
将这个决定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的时候,杨三弟很愉快的接受了。黄氏起初心里是有些复杂的,见了娘家亲娘之后,听了黄太太说“阿弥陀佛,还是亲家太太想的周全,你们小夫妻就该住一处才叫人放心。纵然杨家有那个规矩在,可是要真有了个别人在女婿心里你也得难受不是。”才心甘情愿地接受了。等看到黄太太每个月补贴的银子翻了两番之后,就更没有怨言了,虽然对黛玉所在的二房还是存了不平之气。
直到她说动了杨三弟去考科举,这股子不平之气才算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在注水,后面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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