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深锁双眉,心下道: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不是陈掌舵卧病,江湖上有谁敢动威武镖局的货?可怜少主人第一次走镖,就在这家门口遇上了山贼草寇。少主人年轻,虽意气风发,可是看他那单薄的身子骨,武艺上也没什么指望。原本想着老掌舵盛名在外,寻常人不敢多事。这情景看来,恐怕就算过得此关,后面也不免多有困厄,只愿一众平安罢了。
听到少主人暗语相邀,草木从中窸窣作响,不一会儿,队伍前后就被几十个人团团围住。一个大胡子从簇拥的人群中走出,向王伯和陈羽彤大步走近。
距马头一丈有余,那大胡子便停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少,再斜睨着瞟一眼火光中随风舞动的“威武镖局”的旗子,先是嗤之以鼻,继而仰天大笑,道:“这陈天一也太不济了,曾经威武一时的镖局,现在竟用个皮白柔嫩娘们儿似的小子来押镖,看来这老儿的威武后继无人了!啊哈~哈~哈~哈……”
“蟊贼休得猖狂!怎敢直呼我家掌舵名讳?还敢出言不逊,找死!”一个壮汉从陈羽彤身后走出来,怒气冲冲,大声喝骂着,眼看就要抽出刀来。
“陈林退下。魏门主面前,怎能无礼?”王伯缓声叫住那壮汉,下马陪笑道:“魏门主,平日俗事缠身,不得登门拜访,不想今日幸会于此。”王伯口里说着,心下却一阵纳罕:这魏山奎不是铜刀门门主吗?铜刀门是江湖上叫得响的门派,怎么在这魅岭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竟不怕江湖中人笑话。
“嗯,不错。还是你这老头懂规矩。不像那嘴上没毛的小畜生,没大没小。”魏山奎斜眼瞅向端坐马上的陈羽彤,言语中满是得意,一脸不屑。
明知他话里有话,另有所指,王伯仍陪笑道:“小孩子不懂事,魏门主声名显赫,大人大量,切勿计较。马上之人是我家少主人,今日第一次走镖,不知这魅岭是您门下所辖山头,叨扰了。这些小意思,算我们少主人请门中兄弟们吃酒。不成敬意,望笑纳。”说着,王伯便从腰间掏出两个金锭,递到魏山奎面前。
魏山奎取过金锭,手里掂了掂。他一把推开王伯,似有些玩味地走近自始至终端坐马上,一言不发的陈羽彤,笑他会不会是被这场面吓破了胆子。现在,两人相距不过二尺余,魏山奎把陈羽彤越发看得仔细。
看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色清冷,神态从容,眉眼间英气暗藏,竟似不把他着堂堂铜刀门的门主看在眼里。魏山奎心下暗忖:好个俊俏小子!可惜呀,可惜。这模样吟诗作赋、琴棋书画还差不多,走镖这种江湖行当对他来讲,根本就是狼窝虎穴。看他虽有点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色,可也拗不过我这老江湖。陈天一,我看你定是病糊涂了,如此干系重大的武林至宝,竟让这身单力薄猴崽子一般的小杂毛来押。看来你真是穷途末路,英雄气短了,威武镖局的气数怕是尽了。
想到这里,魏山奎不觉失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落毛凤凰不如鸡。今天就是我再振盛名的时候!”接着他就冲陈羽彤阴阳怪调地说:“小子,这镖来头不小。二十两,平常的稀松物件也就罢了,可是——”他故意凑近,用耳语般的声调说,“这可是天下奇珍——血玲珑,这点儿怎么能够?你说呢?”
正在轻轻转动铁指环的陈羽彤忽然听到“血玲珑”三个字,耳边如同响起惊雷一般。她脸色一凌,却又马上恢复平静。陈羽彤并不低眼看那魏山奎,只是平静地问道:“那魏门主的意思是?”
虽然陈羽彤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却也没有逃过魏山奎的眼睛。魏山奎确信,“狼蛛”给的信息不假,这“血玲珑”确是在这少年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内心的狂喜无法自禁。“百两黄金奉上,即刻便可放行。”
陈羽彤目光炯炯,缓缓移向魏山奎的脸,他看到了贪婪和阴暗,那张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上分明写着:黄金奉上,留下血玲珑,再留下你们的命!
陈羽彤暗笑这魏山奎心事桩桩写在脸上,却不自知,所以并不多言,依然面色如水,波澜不惊。
“五十两过得否?”王伯一边努力调和。
“竟敢跟我讨价还价?”魏山奎大怒,喝道。
此言一出,他门下众人纷纷亮出铜刀,刀借火光,火助刀势,林中顿时射出道道金芒,如同金鳞齐开,把墨染夜色照得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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