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郁莫繆苏巷
那些可能被预见却无力改变的未来,才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我为王)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黎初坐在软榻前望着面前昏迷不醒的人儿,轻轻给她擦脸,眸子里只有一身素白对襟短衫的扶烟,再容不下别人。
小太监站在旁边,这半个月来,只要是关于扶烟的事,皇帝都是亲力亲为,只因为怕下人照顾不周。
这些东西要一国之君来做,只怕是用尽了真情。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下了,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皇上您别累坏了身子才好。”
小太监说的小心翼翼,其实也是在心疼黎初,他八岁就进宫陪在黎初的身边,对他的性子也是了解不少,况且这么多年来黎初对他不薄,久而久之,小太监对皇帝的感情,不是普通的主子和下人,倒像是家人了。
黎初轻轻点头。
“你先去睡吧,朕这里也么有什么要做的事。”
黎初摆摆手,一脸的倦容让人很是心疼。
小太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端上一杯茶之后悄悄离开。
黎初抬头望着外面漫无边际的星空,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景象,好像在什么时候已经发生过了,一年前,也是像现在这样,扶烟就在他的旁边,他甚至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可是那一次匆匆一别,虽然不是诀别,可是两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再交汇。
“不知道大祭司有没有方法可以救你。”
黎初喃喃自语。
扶烟的旧疾,其实已经不是秘密,其在陆弦和付修域来看她的时候,付修域就已经知道了扶烟乃是顽疾发作,根本不是什么感了风寒。
只是,他没有任何的感觉。
黎初一直在流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皇宫陷入了黑暗之中,黎初抬眼看着快要燃尽的蜡烛,轻轻叹了一声。
“烟儿,我送你回去吧。”
今天在和太后在饭桌上的时候,黎初就答应了太后不会因为扶烟和事情和大祭司起冲突,他必须要做到,不能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失了信任,心中再不舍,也只好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思美人)
黎初慢慢抱起床榻上的扶烟,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即开门出去,施展轻功不一会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灯挑琉璃,梦卷安阳,荣幸招抚,不痛不痒。
大祭司府。
虽然这几日里扶烟没有住在这里,但是玉儿都日日进来打扫,而且和扶烟的相处也甚是习惯,虽然只是短短几日,想念深重。
玉儿还没有睡醒。
一推开门,就看见屋子里坐了一个人。
“啊……”
手中的木盆应声落地。
屋中的这个人听见声音,轻轻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莽撞的小丫头。
玉儿心中一惊,面前的人乃是当今皇上,可是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思考的时候,黎初已经慢悠悠说话,眸子里闪烁着不屑。
幸好这大清早的没有人,不然玉儿的一声尖叫,只怕会引来府里的侍卫。
“照顾好你家的主子。”、听见这话的时候,玉儿朝着床榻上望去,只见扶烟安静地躺在那儿,脸颊和双唇都没有任何血色,看着多了几分心疼。
“没有听见吗?”
黎初提高了音量,听出来几分凌冽之意。
“是……皇上。”
黎初没有再说话,起身准备离开,趁现在侍卫最少的时候。
临走之时,整个眸子都被扶烟的身影占据了。
玉儿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红了眼眶。
愣了好大一会,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玉儿有些愣神,朝着扶烟那边轻轻走了过去,望着扶烟憔悴的脸,精致的眉眼,有一瞬间的失神。
“姑娘,你真是幸运呢,竟然有那么多的人疼你爱你。”
玉儿喃喃自语,手抚上了扶烟有些凌乱的长发。(
误入贼船)
终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呐。
黎初有些急促地离开,已经快要到上早朝的时间了,可是他现在还在这里,主要是没有把扶烟交给下人照看着,心中甚是不放心,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贤弟请留步。”温儒的声音在黎初身后响起。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
“竟会在此遇到付兄,缘分这东西,还当真不好说呢。”
黎初的声音像是从云端而来,谦谦有礼,又多了几分帝王的霸气和无奈。
付修域笑笑,踱步走了上来。
“不知道贤弟这么早来大祭司府是有什么事吗?若是真有什么困难,不妨和为兄说说,总是能想出来个办法的。”
黎初愣神。
“没什么事,就是送西羽姑娘回来,大祭司几日前有飞鸽传书来了,说是这几日就可以回来,大祭司医术举世无双,相信医好西羽姑娘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西羽两个字的时候,黎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和眷恋,被付修域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扰贤弟了。”
黎初点点头,正准备辞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付兄也不用担心嫂子的病了,大祭司在信里说已经找到了治疗的法子,静候佳音便可。”
黎初说完,轻轻施礼。
付修域这几日确实没少为茧月担心,但是无奈自己不懂医术,只能给茧月最好的照顾,等着她醒来。
“好了,那就不耽误贤弟的时间了。”
黎初点点头,飞快离开,不过一会,背影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付修域望着黎初远去的背影,愣愣出神。
“出来吧。”
话音刚落,刚刚安静的花丛之中,陆弦幽幽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付修域望着陆弦尴尬的样子,无奈笑笑。
“我就是在这里等你出来的,奈何你半天没有动静,我便只好叫你出来了。(
暖妻,总裁老公缱绻爱)”
陆弦面色一红,只想着早早扯开这个话题。
“刚刚他说大祭司快要回来了?”
付修域点点头。
付修域本以为陆弦还会在说什么,没想到只是这一句,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你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了,别忘了我们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付修域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些慑人的魄力,随即拂袖就要离开。
陆弦望着付修域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
“修域……”
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
陆弦接着说话。
“你放心,我有分寸。”
付修域没有说话,慢慢离开了。陆弦站在这儿,转头望着面前有些诡异的朝颜花,长长叹了一声。
祭殿。
思却在地底下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根本就没有从正门里出来。
两个黑衣人站在杂草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主上,莫不是大祭司已经出了意外死在里面的,毕竟前几日里听见阿柳的惨叫声,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鬼魅精灵,毕竟那地方,果真是邪门着呢……”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慢慢说话,瞥眼瞧着面上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生气了,那就可要倒大霉了。
另一个被叫做主上的黑衣人一直没有说话,眼睛望着祭殿的大门,似乎很是不甘心。
“听书上记载,这祭殿里有着大善大恶之物,乃是人间不可战胜的东西,要是我们找到,这整个天下就是本王的了,你也就跟着享福,那一日黎初那小子给我所有的屈辱,本王都会加倍地讨回来……”
说话间,眸子里的贪婪显露无余。
黑衣人跪倒在地。
“主上英明。(
御灵天下)”
随即,笑声回荡盘旋在上空之中。
安静下来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摆在面前的东西,确实是难以抉择。
“主上,那我们还要不要去进去的?”
黑衣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面前的人眉头皱紧了几分,手中的剑屋子握紧,额头上也冒出来细密的汗珠,最后,那祭殿里的宝物终于还是战胜了理智。
“进去,大不了一死,可是若是得到了什么东西……”
黑衣人没有再说话,率先朝着祭殿走了过去,后面的黑衣人悄悄叹了一声,终是跟了上去。
祭殿还是跟原来一样平静,平静得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里面的陈设和器具,就跟思却的阿柳进来的时候一个模样,只是黑衣人一踏进门,祭殿之中唯一的一尊石像上慢慢冒出了黑气,只是,两人都并未发现。
那个被称为主上的黑衣人小心翼翼查看了这里的所有房间,里面的东西都简单地可以,根本不像是可以藏得了什么东西的地方,黑衣人望着面前的东西,一阵恼怒,踢翻了旁边的一个长凳。
“年轻人,你来干什么?”
一句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像极了那宫中的太监,听得人浑身发麻。
是下属的那个黑衣人,听见这一声陌生的声线,吓得惊叫一声,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你……你是谁……?”
剩下的黑衣人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不必害怕,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呢,哈哈……我是断然不会伤害你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黑衣人只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刚刚不男不女的声音赫然变成了粗矿的男声,回荡在这个面积不大的祭殿里,怎么能不叫人害怕?
黑衣人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哎呀,看来是我的声音吓到你了,快起来,你不是想要夺得天下吗?我是来帮你的呀。”
这是女声的娇羞。
果真是半男半女。
黎初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把一直在颤抖的手藏在了身后,强打精神说话,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自己像刀俎上的羔羊。(
红色仕途)
“你怎么帮我?”
“哈哈哈……我乃是上古邪神,怎么会还有我做不到的事。”
听到上古邪神的时候,黑衣人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在了肉里,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上古的邪神竟然是镇压在祭坛之中,以前小的时候听父王说过一些,那时候也只当是个哄小孩子的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是。
“本王听说过的,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就帮我,书上说,要得到邪神的帮助,必须要用他最珍贵的东西前去交换。”
黑衣人刚刚说完,那个神秘的声音似乎极其兴奋,音量也高了几分。
“看来你懂的倒是不少,对,只要你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跟我交换,你的所有愿望便都能实现。”
黑衣人听完,心中有些纳闷,他最珍贵的东西什么,这个果真是要好好想想的。
“在下不知道这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还请前辈明示?”
黑衣人说完,做了一个恭敬的姿态。
可是那个神秘的声音突然像是消失了一般,他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不觉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中有些恼怒之意。
等了好大一会,黑衣人试探着出声。
“前辈……”
这一次,在过了几秒之后终于有了回应。
“你最珍贵的东西,乃是一名叫做祎阑的女子。”
原来这黑衣人,是黎暮,暮王爷。
黎暮听见祎阑两个字,刚刚才放下的神经,又立刻绷紧起来,双手兀自握紧。
“在刚刚的一段时间里,我用幻术看了你的过去,祎阑姑娘与你乃是两情相悦,但是她处处为你着想,也是为你而活,所以,她是你最珍贵的东西。”
黎暮心中忐忑起来。
“前辈,我……”
邪神大笑起来。
“我不会逼你的,换与不换,乃是你自己思考的问题,只是希望你千万要想清楚,一旦决定了,就再也不能改变。”
声音回荡在整间屋子里,一时间,诡异的残忍。
黎暮抿唇,轻声问了一句。
“前辈,我能不能拿别的东西来换?”黎初的声音里突然有一丝哀求之意。
“不能。”一句话回答得斩钉截铁。
黎暮失望地低下了头,眼前浮现出和祎阑在一起的日子,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忘记了这个自己曾经说过永不辜负的女子,甚至连一点点的思念也没有,当真是可悲。
可是毫无疑问,祎阑对他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睛里,原来一直一厢情愿的人。
是祎阑。
“你想好了没有,若是没有想好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前辈且慢。”
黎暮很快出声阻止,他现在心里也是五味陈杂,祎阑固然是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枕边人,可是就要到手的东西怎么能就此拱手让人,这岂不是吃了大亏,想到这里,黎暮心中的什么东西立刻坚定了许多。
“恩?思考得如何了?”神秘的声音又问了一句,尖声尖气的女声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过了几秒,有一个冰冷的声音慢慢响起。
“我答应。”
随即,一声惨叫弥漫开来。
没想到那一阵灵力竟把他送出去这么远,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也需要五日的时间,不过还好,离云蛊山的结界消失还有时间,也足够了。
不过,思却最担心的其实是扶烟,本就是病怏怏的身子,他不在身边照顾着,确实心中很是不放心,加上扶烟特殊的身份,生活在一群危险人物之间,加上已经起疑心的付修域和陆弦,要不是此次关系的是百姓的安危,他是断然不会离开扶烟的。
他曾经答应过她,不会让她收到任何伤害,想到这些,思却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加快了脚步。
人生总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然后,追悔莫及。
萧国皇宫,御书房。
黎初在看奏折的时候,小太监进来禀报。
“皇上,凤书姑娘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黎初微微挑眉。
“请进来吧。”说话间,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脸上神色复杂。
凤书似乎清瘦了许多,颈间的锁骨望着一下子很是明显,眼眶深凹,二八年华,却多了几分沧桑之意。
黎初愕然。
“凤书,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凤书行礼,黎初急急问了一句,关心之意显露无余。
凤书也愣在了原地,心中倏尔升起一阵暖意。
“回皇上,凤书没事,想来是几天前感了风寒,想不到我这常年练武的身子也这么较弱,真是惭愧了。”说完,干笑了两声,双唇更加泛白。
黎初语言又止,终是定了定心神。
“罢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凤书听完,跪了下来,面上是哀恸的动容。
“凤书恳求皇上放祎阑姑娘离开,属下看她每一日如此痛苦,心中也是不忍,还请皇上成全,凤书会用下半生所有的时间陪伴皇上。”
凤书从大祭司那里离开的时候,承诺十年为皇上效力,十年时间一满,便是自由人。
黎初眸子一动,为情所困之人,他总能想到自己,于是,也便不想刻意为难。
“你起来吧,朕答应你便是。”
凤书感激地看着面前的黎初。
“坐吧,朕有些话要问你。”
凤书捡了个离黎初近一些的位置坐下,面上还挂着泪痕,瞧得人一阵心疼。
“凤书,祎阑姑娘可跟你说起关于黎暮王爷谋反的一些东西?”
“回禀皇上,祎阑姑娘对于王爷谋反的事确实是一无所知,她知道的时间甚至是在我们后面,也就是那一次在地宫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祎阑对黎暮王爷已经大失所望。”
凤书的声音细润非常,多了些哀凉之意。
应该是可怜或者惋惜吧。
黎初绝对地相信大祭司,于是也相信了凤书。
“噢,看来朕扣留了祎阑姑娘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今日你收拾一下就带着她离开吧,王叔现在下落不明,只怕是另有阴谋,还是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
黎初说完,长叹一声,手中的青花瓷杯落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响,震碎了屋子里的沉寂。
“你先下去吧,把这件事处理好。”
凤书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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