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刘婉宁的喜悦并没有支持到第二天。
天还朦朦亮的时候,刘婉宁便起床开始赶制烧饼,然后和寻梅一起出摊子。昨天的教训已经让刘婉宁知道,人家摊位虽然没用钱买,但是每个位置都人家占久了,别人也默认了的。
刘婉宁和寻梅熟门熟路的拉到昨日那个小胡同,那个卖瓜果的老大爷已经到了,这让刘婉宁有些惊讶,毕竟大早晨买水果的人很少,但仍旧维持良好的礼节,与老大爷问了好。
老大爷长着花白胡子,见了刘婉宁二人,寻思了一下,揣着袖子对二人说,“我说丫头,你就好好在这摆摊,别往张家母子那里凑合了。”
“老大爷你说的是谁呀?”寻梅莫名其妙的。
刘婉宁倒是回忆了一下后,往昨天那对不友好的母子摊位的方向看了一眼,而时间很早那对母子还没出摊呢。
老大爷非常好心的解释:“那对母子事儿多的很,你没看我们摆摊的都躲着他们吗?”
“谢谢老人家的提醒。”刘婉宁说着问:“老人家吃早饭了吗?要常常我家刘记馅饼吗?”这会寻梅已经把凳子放在了那里。刘婉宁就手将装满饼的篮子放到凳子上,并从中取了一袋馅饼递给老大爷。
老大爷觉得大家以后可能要一起买东西好多年,也不推三推四的,拿了敞开口的烧饼就咬了一口,而后眼睛都瞪成铜铃了,“嗯!好吃。但是这个馅子剁的太碎了,还有这面皮里面的奶味太过。”
寻梅撅起了嘴巴,“你懂什么……”
刘婉宁扯了下寻梅的袖子,虚心受教,“明个我在做一批,还找大爷你试吃。”
大爷呵呵乐了起来,连说好。
当刘婉宁与大爷议论张家母子的时候,张家母子也在议论他们——张母将蒸好的饼,连同蒸笼一起放到了小推车上。
“娘你做这么多蒸饼也卖不掉呀。”张珲满不在乎的站在一旁。
张母努力的忙活着,“有空帮我想想怎么再降低蒸饼的成本,别尽说这没用的话。”
“上次都和嫌咱家蒸饼小的人打起了,您老就别想在蒸饼上做手脚了。”张珲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娘你等等我。”说着快速跑进了房中,将昨天剩下的蒸饼拿了出来,“我们把这些蒸饼热一热,只怕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张母神色一缓,“可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吧,来不及热了。”
张珲摇头,故作神秘道:“这白送的东西,谁嫌馊啊。”
刘婉宁分别讲肉馅饼和素馅饼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让寻梅端着盘子依照昨天的叫卖。她自己则是负责卖货和收钱,还对客人说,若是觉得哪里需要改进,便和自己说。
“我说闺女,你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摆摊?可让我好找。”
刘婉宁刚为一位客人装好饼,就从身后冒出了声音,转头一看才瞧见那位第一天买了饼的大娘挎着个铺着花布的菜篮子,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同样梳着乌蛮髻穿着碎花儒裙的妇人。
刘婉宁连忙对她笑笑,“只有这里是无主的。对了大娘,您是要买馅饼吗?要什么口味的?”
“昨天买的还有剩余。”大娘笑着摇摇头,指指身边的几位妇人,“我跟她们说,你这里的馅饼好吃。对了你这馅饼今天还是买五赠一不?”
刘婉宁抿唇笑了下,“是的。”
那几个妇人不向这位大娘这样的好脾气,他们每人买了五张肉饼,还挨个检查了一遍,而后才放松对刘婉宁的那种斜着眼睛的警惕模样,她们说,这摸着看都是新烤的饼,外面还酥脆着的。吃着好以后还带着邻居来。
刘婉宁自然是面带微笑的对待一切客人。
倒是寻梅看着小姐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曾经衣来伸手的小姐,竟然是凤凰落地不如鸡了。
眼看早市的时间过去小半了,刘婉宁的馅饼还有八十多张就买完了,却听到一个外强中干的年轻男声吆喝道:“买蒸饼了,好吃的蒸饼,买二赠一喽!买二赠一!”
原本挤在胡同口要买刘记馅饼的人,听到对面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东西,很多人转身跑了过去,只剩下两三个人观望的留在原地,“是那家的蒸饼,我买过,个头小味道还不好。”“可是买一赠一,多合适呀。”“我去看看再说。”
寻梅看着客人都跑光了,端着盘子,气的都快哭了,“小姐你听到了吗?他们……”
刘婉宁心也是往下一沉,她站在巷口看了看,张家母子的摊子围了一圈人,只能看到一米直径大蒸笼的一脚,随着张珲掀开蒸笼盖,还有残余的热气溢出,看起来像是新蒸出来的。
刘婉宁被弄得也有些心慌,但随即想:真金不怕火炼,若是东西好吃,不怕没人买!
她深吸了口气,“寻梅不要慌张,我们就照常买,人家买的是蒸饼,我们的是烧饼,口味不同,……应该不会影响的。”,这话她说的都心虚,可若是真喜欢上刘记馅饼的人才会是她的固定客户。
寻梅咬着嘴唇,点点头。
而刘婉宁也开始帮着寻梅叫卖,可即便如此刘婉宁还是剩下了二十张饼没卖出去。因为中午的时候刘婉宁还要赶回去制作新饼,于是只能收摊回去了。
那位卖水果的老大爷还说,“你们放心回去做饼,这摊位我帮你们占着。”
回到家后,刘婉宁将剩下的馅饼拿出两张,给自己和寻梅做了早饭。
因为回来的时候稍晚,她急忙吃完饭,便将放置在水缸中保鲜的盆子取了出来,打开盖子嗅了嗅里面馅子的味道,确定完好后才开始继续弄馅饼。
寻梅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打着哈气蹲在炉子边打下手,“小姐,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少做几张饼了吧?”
刘婉宁将压好模子的馅饼放入烤箱,莫名其妙的看着寻梅,“怎么这么说?即使有张家母子抢生意,可一般真材实料卖好东西的店,生意都是越做越好的。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饼,就不怕其他的。”
等你在墨绫
寻梅被火焰熏得直流汗水,她抬手擦擦汗“不是的小姐,咱早上不是剩了十八张饼吗?”
寻梅竟然有这种想法?!刘婉宁黑瞳透出严厉之色,她拍拍手手上的面粉,“寻梅你觉得剩下的饼味道如何?”
寻梅想到之前吃的饼立即摇头,“虽然还没亮透,但也变得不大好吃了。”
“所以你是想做自砸招牌的事情吗?”刘婉宁蹙起了眉头,“做生意最基本的便是,诚信二字。你记住,切莫要因为因为小利,而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我……小姐你说的也太过了。可是光买新饼,这些剩下的怎么办?”寻梅被教训的挺委屈。
刘婉宁觉得这的确是个事儿,在等待饼烤好的过程中,琢磨了一阵,说:“要不,我们把剩下的饼当做做善事的送给那些要饭的小孩?”
寻梅觉得有些可惜,“这倒是一个办法,可是别人看到了不大好。等天黑后小姐再去施舍吧。”
“嗯。寻梅你说的有道理。”
散发着过于暖度的太阳停留在正上方,煮混沌的大锅冒着蒸汽,现烤现卖的胡饼散发着香味,很多出来吃午餐的人被香味弄得肚子更饿了,而听到那一家家的优惠政策,立马就去吃了。
刘婉宁刚摆好摊子,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买饼了。而她预想中生意也会很好的张家母子的摊子上却是比平日的人还少。
就在她疑惑当中,画着远山眉略显刁钻的女子,手拿着那种包食物的油纸包直奔张家母子的摊子,在那母子俩刚要笑面迎人的时候,狠狠将纸包甩到了张珲的脸上,“你这是卖的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吗?都不知道剩了几天了,里面的馅子都生驱虫了,你竟然还敢卖!”
张珲顿时怒了,抓起笼屉就要干架,却被张母抓住了手,她说:“这位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说什么说?你们卖的东西有问题,还不行我来找了?”妇人脾气颇为泼辣,张口就将张家母子的东西批得不像样,“你这东西,面粉是最次的,里面的肉馅不知道是从哪里划拉来的血脖烂肉。还有你那买二赠一的饼,明显是坏的不能吃的。”
妇人的话引起了很多早晨占便宜的人的共鸣,纷纷开始谴责张家母子。张母做贼心虚,不敢抬头,一个劲的拽着张珲说:“算了算了。”
张珲却是讽刺道:“怎么?白给的东西你还嫌弃了?既然你口味那么高贵,那就别贪便宜吃我家的蒸饼!”
张家摊子被看热闹的给围住了,双方争执不下。
寻梅卖得手都软了,瞧见对面效仿自己的母子二人生意不好,笑了起来,“小姐你看他们……”
“少管闲事。”刘婉宁当做没看到对面的热闹一样,继续卖自己的饼。
有钱人家丫鬟打扮的客人用手绢捂住嘴,接过刘婉宁递过去的饼,说:“还是你做生意实在,赠送的和正常的一样。”
当然也有立马掰开刘婉宁卖的饼检查的,在确认没问题后,颇为尴尬的道了歉。刘婉宁立刻说:“没关系的。这入口的东西,自然是要仔细一些的。”
那边,张珲终于摆脱了来闹事的人,可围观看热闹的还没有散去,这些声音让他心中充满了愤恨,他恶狠狠的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被他看得纷纷扭脸,走了。
张珲环视四周,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对面的胡同,见对方还是该干嘛干嘛,顿时心生仇恨:我弄得如此凄惨,都是对面那个女人的错,弄什么买五赠一……
刘婉宁自然不知道无意中竟是得罪了人,而很多没过吃过亏的人仍去张家买了饼,这样刘婉宁的饼终究是剩下了二十多张。
在卖了一天饼后几乎是筋疲力尽。可刘婉宁惦记着,趁剩下的饼没有发生质变,将它们送出去。便与寻梅提着饼来到了那条小吃街的后巷。因为后巷一般是饭店、酒楼的后门,所以是他们常年倾倒折箩的地方,这里聚集了很多乞丐。
此时的天微微有些发黑。刘婉宁来回走了一遍,才领着寻梅往回走,来到了一个角落。这里距离后巷那些“吃的”东西有些远,就在一个能避雨的房檐下躲着十来个衣不遮体黑乎乎的小孩,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
最大的小孩儿见到刘婉宁主仆,有些凶狠。
寻梅瞪了他一眼,“不识好人心。”
那小孩冷哼了一声,“那也比,你们这帮子富贵没心的家伙强!别以为换了衣裳,就能装穷人。”,他话落,那帮子小叫花子都拿起了打狗棒。
刘婉宁可不是来结仇的,立刻说:“你们小小年纪命途多舛,多谢戒心是对的。”,说着示意寻梅和自己一起拿出饼子,递给小乞丐们。
可乞丐们却不肯接这明显是新鲜的食物,而是听从般的用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发话的小孩。小孩咽了咽吐沫,“你是要我们做什么?告诉你,害人性命的,我们不干!”
刘婉宁有些愕然,仍是解释了一下,就是因为诚信的缘故需要一直买新鲜出炉的饼给客人,这些自己又吃不了,便想着发挥食物最根本的用途。
这个理由让小孩讥讽的笑了下,接过饼,发给周围的小孩儿们,小孩们平日都吃不好,一个个抢过去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寻梅心里有些气恼,“你这小孩是什么表情,我们小姐是做了好事。”
小孩一板一眼的说:“我见过很多人,比你吃的盐还多!正所谓十商九奸,那些人人称赞老实的人,一旦当起了商人,不用一年,也就几个月就变得利字当前。到时候你都得对现在的你嘲讽一番,表示不屑!”
刘婉宁琢磨了一下小孩的话,觉得这孩子还真是有大智慧,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却道;“等你三个月后还来将是剩下的饼发给我们,你才配知道小爷的名字。”
寻梅真的被气到了,回去洗漱的还和刘婉宁嘟囔,“这个死小孩!”
而刘婉宁却记住了小孩那个讽刺的神态,心里微微警觉道:我可要保持好自己的本心,切莫做个只知道钱财的奸商。否则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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