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朕将手指交叉,自然的放在桌子上,专注的望着杨君晴,一双眼睛深邃又清冽,那目光仿佛一把利刃,将你的心层层剥开,直到看到最本质的东西才肯罢休。
杨君晴的脸上一直挂着不骄不躁的笑意,但这笑容渐渐僵住,最后似乎是受不了于朕的打量,低头沉默。
林嘉看着于朕的侧脸,他高挺的鼻梁,弧度美好的下巴,这人平时总是有一种傲慢而张扬的气质,但是现在,他笑意全无,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林嘉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他还挺迷人。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祝你在看守所的日子过的愉快。”于朕有些不耐烦了,起身拉来椅子就要离开。
林嘉哪能放着于朕耍脾气离开,也跟着站起来拉住于朕。
她抱住于朕的胳膊,于朕这才顿了顿,林嘉趁势挡在他身前,低声说,“好不容易来一次。”
即使是律师,在看守所和嫌疑人见面也需要许多手续,总不能无功而返啊!
于朕侧身看了一眼依旧淡定坐在那里的杨君晴,冷冷的说,“既然有的人不需要人帮,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嘉劝他,“好歹她也是杨君莱的姐姐……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就算看杨君莱的面子……”
提到杨君莱,杨君晴的表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她开口叫住于朕,模样颇有几分愧疚,“于律师……小林律师……替我谢谢君莱,这次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的错,我认。”
于朕反而笑了,“好,一定替你转达,还有杨父杨母,他们一定也为你如今这幅认罪俯首的样子感到欣慰。”
说到杨父杨母,杨君晴的眼中有了水意。
“哦!对了!”于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有没有什么话要交待媒体的?我想,跟踪君莱的八卦狗仔马上就要爆出这桩新闻了,君莱这次又可以上头条了。”
杨君晴已经泣不成声,她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嘉虽然知道于朕在拿话激她,可是同为女人,她还是有些不忍。
“杨姐姐,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简单吗?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你心中那个无理取闹的男人?他出轨在先、有错在先,你为什么要任着他欺你骗你,如今帮着别的女人来对付你呢?至于那个女人,她有今天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违反法律会受到制裁,违反道德谁来管?”
于朕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莫鑫是我介绍给纪隆认识的。换而言之,是我为了转移纪隆对我的注意力,故意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儿来缠着他。”
杨君晴用纸巾将眼泪擦干,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面容。
“我在和君莱结婚之前染上了毒瘾,那个时候我玩的很大,和朋友在酒吧ktv聚众吸毒。我瞒着家里人和纪隆,一面自责担心着,一面又不可自拔,婚期将至,我的体重爆减。纪隆当时还体贴的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他实话……
而君莱……他从小在美国长大,这方面的事他更了解一些,很快就发现了我吸毒的事,还跟到了ktv。
和我吸毒的那一伙人除了我,全部都落网了,只有我一个幸运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君莱也认识了那一伙人,所以他后来才会被媒体乱写,说他染上了毒瘾。”
林嘉有些不可置信,她实在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处处透着优雅和娴静的女人怎么会和毒品牵扯在一起,而且还是聚众吸毒!
“你……你怎么会染上毒品?你不是a大毕业的吗?”a大的学生怎么会这么自甘堕落?
于朕很淡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他示意林嘉安静些,不要打断杨君晴的自白。
“呵!”杨君晴笑的有些凄凉,“说来也是可笑。我的父母一心为我,为我安排好前途,为我安排好一切,甚至他们连纪隆的未来也要插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纪隆之间就已经有了矛盾和摩擦,我只觉得每天都很烦,什么事都很不顺,后来又认识一群朋友,就不可自拔了。”
于朕认识杨君莱多年,对杨父杨母的□□独行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并不感到惊讶。
“你是不是日后时常毒瘾复发,怕纪隆发现,所以故意找了莫鑫去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朕沉了沉,说出心里的猜测。
杨君晴迟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其实,纪隆并没有冤枉我,我在婚前……有一次玩大了,迷迷糊糊的和人……”
林嘉接口,“发生性关系?”
“嗯。”杨君晴已经面无血色,“那人是莫鑫的哥哥。”
林嘉:“……”
“我怀了孕,便以旅游为名在婚前去国外打胎,还休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把毒品也戒掉了。而就在这段时间,莫鑫和纪隆走的越来越近,我心里有愧,明知道他们会出事,可是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再后来,就是我将谎话越编越大,一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直到将纪隆推的越来越远,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婚姻毁掉。
可是我除了恨自己,谁都恨不了。我知道我和纪隆要结束了,他发现了我不是处女,他那么传统的男人怎么会受得了?”杨君晴说的情绪越来越失控,“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装无辜,装作自己被误会,我宁愿这样,我也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沾染了毒品,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那段日子!”
于朕的眼里明显的有几分厌恶,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所以,是莫鑫用你吸毒和……”于朕清咳了两声,“和上床的事威胁勒索你?”
杨君晴已经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优雅全无,只是让林嘉觉得恐怖。
杨君晴说,“是,我已经愿意将我的财产全部留给纪隆,让他们以后少一些经济负担,可是她还是用那件事威胁我,让我再给她一笔钱,我们几言不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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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从看守所出来时,腿都是软的。
她万万想不到事情是这样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一直信仰的黑白分明的世界忽然搅成一团,变成沉郁的黑色,这种陌生感让她害怕,让她惊恐。
于朕把她拉住,拿过她手中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条亚麻色围巾,然后围成两个圈系在她的脖子上,“怎么?受不了了?”
刚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就感到冷风袭来,只是林嘉心里更冷,反而忽略了生理反应。此时,于朕给她系好围巾,生理上的暖意反而蔓延到心里了。
林嘉今日没有穿高跟鞋,只得仰着头看这个男人,风从他的方向吹来,但在他高大身形的遮挡下,林嘉反而吹不到什么风了。
“你早就知道了这些隐情?”林嘉看他全程气定神闲,不管听到什么都是一副表情。
于朕替她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有没有人告诉你,做律师应该丢掉你的多愁善感?”
林嘉和他对视,“这有关系吗?”
于朕拥着她往前走,难得耐心的和她解释,“你从一开始就带着个人情绪和严重的感□□彩来看待这个案子,你早就站在了杨君晴这一边,所以你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杨君晴什么都是对的。”
于朕见林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直严肃的面容终于放松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再好比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把杨君晴拉入黑名单了?觉得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这个案子没有悬念没法打了?”
“是,”林嘉点点头,“我真看不出来她是那样的人。”
于朕看他的小助理一脸迷茫,有些无奈,“这个世界不是除了黑就是白,人不能只分成好人和坏人,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你能看到的不过是其中的一面罢了。”
“你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很复杂,不能一眼看穿?”林嘉有些不懂了,在她的世界里,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从不觉得他们很复杂。
于朕笑了,“当然有例外,比如你这种蠢女人,你的脑回路是直的吧?”
林嘉还第一次听于朕这么耐心的和她解释这么多话,平时,她也有请教他问题,但他通常以点播为主。而今日,竟然这么语重心长和她说了这么多。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和于朕不过差了三四岁的年纪,怎么觉得他心思比自己深沉那么多?
在自己眼中,他明明不过是个高智商没情商的家伙啊?
“行了,对于你要求也不能太高,一会儿我们和杨君莱吃个饭,吃完之后你就回家吧。这些日子连续加班这么多天,你还是省省精力吧,否则明天上庭睡着。”说完,于朕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还解释了一句,“当然,就算你睡着也是你个人态度不端正,和我的精彩辩护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每次林嘉刚对于朕产生点崇拜之情,最后总是以被他的自大雷到而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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