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做到唐海这个程度,基本上已经到顶了。论人气,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国内没有一个运动员能跟他相比。论地位,更是注定会载入史册,名传千古。
他就只差一个世界纪录,就能真正走上神坛,成为一个体育史上的传奇。
但是,运动员的职业生涯终究是短暂的。下一届奥运,他就三十四岁了。顶天也只能再参加两届奥运会,再多一届,以四十二岁的年纪再夺冠,那就太骇人听闻了。
也就是说,他最多还有十年的黄金期,自然要早做准备。
“学校所有学生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唐海将厚厚的一厚文件翻完,问道。
蔡闻抢先答道,‘是啊,都在这里了。怎么样,有看中的吗?‘唐海来的时候,说是想挑几个学生,他才会有此一问。
‘要看看人再说。‘唐海摇摇头,这上面的资料很粗陋,看不出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学生们正在上课。上午才是训练课。”黄申有些迟疑地道。
体校也是要上文化课的,占的比重还不小。这间体校是上午训练,下午上课。不巧的是,现在正是下午。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正好经过一栋楼,忽然听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周宁,你以前不是挺牛的吗?怎么,现在萎了?”
“何观,我不想惹事。”
“你他|妈去年把我哥打进医院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想惹事?”被叫做何武的人怒道,然后是一声闷吭。
听到这里,黄申和蔡闻脸上有些挂不住。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人逃课就不说了,居然还在学校里打架。连忙出声制止,“喂,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住手。”
唐海觉得有趣,早就听说体校的学生个性比较激烈。打架是常有的事,没想到第二次来就碰上了。
“你少他|妈多管闲事。”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语气不善地道。
旁边,他的同伴拉了他一下,“别说了。是学校的老师。”说完,三人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墙角处。
“兔崽子,跑得还挺快。”蔡闻是一副火爆脾气,见状怒骂了一句。
唐海看着坐倒在墙边的那名叫周宁的学生,问,“你没事吧?”
周宁面无表情地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站起来。唐海才发现他身高也不矮,近一米九的样子,虎背熊腰,体格壮硕。见他嘴角都破了,正在流血。瞥了他身后背包绑着的一对拳套一眼。倒是有了些兴趣,“你怎么不还手?”
周宁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抬起头,正要说什么,猛地认出眼前这个人,一下子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唐……唐海?”
“这名字也是你叫的吗,叫唐老师。”蔡闻听他直呼唐海的名字,出言教训道。
“真的是唐海?”周宁一阵恍惚,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毫不夸张地说,唐海在所有体校学生的心中,都是一个偶像。他的经历太传奇。也太励志了。
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夺得奥运金牌,还是一百米短跑这种受到全世界瞩目的项目。
“唐……唐老师……给我签……签个名吧。”周宁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拿出纸笔,递过去。脸上忐忑,就像一个追星族。
“你是练拳击的?”唐海一边签下名字,一边问。
“是的,从小就开始练。”
唐海似是随口问道,“想成为职业拳手吗?”不等他回答,就将签名的本子还给他,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练习。”
周宁拿着本子,有些发愣,刚才他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走出没多远,唐海重新翻开资料,很快找到周宁那一页,“他被记了一大过?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周宁?”黄申回忆了一下,“我有点印象,好像是在去年打伤了人,挺严重的,被拘留了。要不是有人给他求情,肯定会被开除。”
“原来是这样。”唐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周宁回到宿舍时,还是兴奋不已,直到他接到女友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怎么了?”莫名的,他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的女友是艺校的学生,学画画的,长得漂亮,气质也不错。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只是,随着毕业的临近,越来越多的矛盾开始出现。上周,他们才大吵了一架。
“周宁,我们还是分手吧。”电话另一头,他女友的声音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周宁的心脏倏地收紧,握住电话的手死死地捏着,直到指骨传来锥心一般的痛疼。才用一种平静得让他自己都意外的语调说,“好。”
然后,他挂掉电话。
全都结束了。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躺在床上,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体校的毕业生,找工作并不容易。他学的又是拳击,在国内很冷门。就算成为专业的拳击手,收入也很低。
当然,以他的条件,去当个健身教练是没问题的。
只是,练了十几年的拳击,就这样放弃?
当初,他不顾父母的反对,一意孤行,选择了上体校,更是口出狂言,自己会成为国内第一个拳王。结果,现实给他上了残酷的一课。
去年,他与人发生争执,打了起来,将人打进了医院。在他被警察拘留之后,是他父亲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找关系。他才没有被开除,只是记了一个大过了事。
从那以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好勇斗狠是多么愚蠢。对父母也充满了愧疚。
可是,他依然无法下定决心。彻底告别拳击。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唐海问他的那句,“想成为职业拳手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期待,可是随即。又自嘲一笑,唐海是奥运冠军没错,但人家是一百米短跑,跟拳击八杆子也打不着,怎么可能帮得到自己?
再说了,人家凭什么帮你?
晚上,他跟着同寝的几个兄弟出去喝酒,他第一次把自己喝吐了,蹲在墙角,吐得稀哩哗啦。吐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
第二天,宿醉刚醒的周宁只觉得头疼欲裂,连早操都没有去,让他们帮忙请假。然后,就又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可是实在是太困了,他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
不一会,那个叫他的人终于走了,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头脑昏沉地醒来。
“周宁,听说今天辅导员带了个大美女来找你。老实交待,哪勾搭来的?”吃饭的时候,同寝的一个室友开玩笑般道。
周宁挠挠头,道,“今天好像是有人叫我。不过我睡着了,没见着。”
“不是吧,美女驾到,你居然在睡觉……”几个室友轮流开他的玩笑。
回寝室的路上,周宁越想越不对。好端端的,辅导员怎么会带个漂亮女人来找自己。他忍不住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周宁,我说你是不是猪啊,睡得那么死,怎么叫都叫不醒。”电话一通,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周宁有点尴尬,小声解释,“我昨晚喝多了,今天酒还没醒呢,真的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句话你最应该跟自己说。”对面,辅导员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今天跟我一起去找你的人是谁吗?”
周宁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是谁?”
“唐海的私人助理。”
唐海这个名字一听在耳朵里,周宁脑袋就是轰然炸响,整个人傻在那里。
手机里,继续传来辅导员的声音,“不知道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倒霉。唐海看得起你,人家的私人助理亲自来你,你倒好,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把人晾在那里半天……”
周宁已经听不见对面的话了,他心中被悔恨完全填满了。
“我为什么要去喝酒?为什么要请假在宿舍里睡觉?为什么明明听叫有人叫,却不肯醒来?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他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痛楚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急忙问道,“他明天还会不会来学校?”
“应该会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亲自去向他道歉。”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宁已经来到学校门口等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天亮了,进出校门的人也多了起来。直到操场那边的做操的声音响起,他还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他没有气馁,第二天,又是一大早来大门等,第三天,第四天……
他只有这个笨办法,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唐海。
一个星期后的早上,一辆黑色地凯迪拉克向校门这边驶来,进门的时候,要停下来等电动门打开。周宁便凑过去,向车里望了一眼。
“是唐海。”周宁兴奋至极,打了个手势,想跟唐海打起招呼,谁知他就像没见到自己。这时,电动门已经开了,车子驶了进去。
周宁心中一急,猛地冲了进去,拦在车头。
吱——
车子再度停了下来。
“你是在找死吧?”车上的司机打开门,恶狠狠地骂道。
“等等。”这时,唐海终于下了车,盯着周宁,“你想干什么?”
“我是专门来道歉的,上一次,我……”周宁正想要解释,被唐海一句话给打断,“然后呢?”
周宁愕然,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我……我……”
“你已经浪费了我一分钟的时间。”唐海一转身,拉开车门。
周宁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我想成为职业拳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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