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越靠近甘如,越觉得她皮肤柔滑,正想拉过来温软香玉抱个满怀,眼前却多了个年轻人。
他眉眼硬朗,一双怒目更是炯炯有神,只见他挡在甘如面前,狠狠把田中推到地上,怒气冲冲地说:“无恶不作,猪狗不如!”
秦理一见他,又惊又喜,叫道:“方泽桐!你来了就好了!”
原来方泽桐从火车站回来,送苏流惜回家后,准备来接甘如下课,来到学校,却正是时候。
田中恼怒地爬起来,大声叫道:“怎么又来一个,真的一群不识抬举的人!好声好气和你们商量,你们还是诸多阻拦,跟你们这帮没教养的粗人,我也用不着客气了!”
话刚说完,方泽桐就给了他一拳,见田中吃痛后怀恨在心,欲从怀里掏枪,甘如也参和进去,几番拉扯,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轻淡而冷漠的一句日语,只有简单三个字,却让田中和其他士兵厮打的动作戛然而止。
田中他们慌慌张张站起来,狼狈地拍掉身上的灰,恭恭敬敬地弯下腰,低头准备迎接来人。
这个声音明显是一个年轻人发出的,却带着寒冰般的威慑力,低沉而居高临下。
顺着田中的方向,方泽桐终于看到了这个年轻人,他从车里走下来,也许是田中他们的上司,也许远不止上司这么简单。
军帽帽檐下,那双清亮如少年般的眼睛,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自信而轻蔑的微笑。
他的脸庞青涩如学生,身上却穿着配备齐全的日军军服,肩上的标志,看得出军衔绝非等闲之辈。
虽然帽檐压得很低,但方泽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喃喃说:“居然是你。”
秦理则叫道:“果然是你,你根本不是什么田佑生,你姓冈田,叫冈田佑生!”
田中喝道:“闭上你的嘴!少将的全名是你能随便叫的么?”
冈田微微一笑:“无妨,他们都认识我,名字是我自己改的,他们会惊讶也很正常。”
田中连忙附和:“那是,少将的汉语说的这么好,他们哪认得出来呢?”
冈田原本淡淡的笑容一下子收回去了,他绷着脸的时候,原本纯真的双眼一下变得毫无感情。
他看着田中,沉声说:“你还有心情拍我马屁,人呢?人抓到没有,你们五个人还抓不到一个受伤的人,真是痴呆!回去以后,全都给我切腹谢罪!”
田中等人吓得魂飞魄散,齐齐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大声求饶。
冈田嘴上却又浮现出微笑,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越过方泽桐,走到校门内的广场,却没有再走一步,而是掏出怀里的手枪,啪地一声,他拉开保险,枪口对准教学楼,高声喊道:“傅云集,识相的就给我滚出来,别让一帮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为了保护你丢了性命,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就对着教室开枪,谁死了算谁倒霉!”
方泽桐一惊,傅云集,不就是那个通知苏流惜去监狱看望苏青研的活跃分子么,他逃亡那么久,到底是被抓到了。
甘如生怕傅云集探出头来,内心一急,便从冈田背后慢慢靠近,本想趁机夺走他手里的枪,没想到冈田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斜身一错,只听甘如一声尖叫,冈田已经迅速勾住了她的脖子,一秒之内,他右手的枪口就转而抵向甘如的脑袋。
方亦申父子一见情况,都大为紧张,冈田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从来不会对淑女动粗,尤其是美丽的淑女,我相信正常男人都会这么做的。”
他说这话,当然是说给楼上的傅云集听,只要他还有一点良心,就不会忍心再看下去!
甘如的脖子被冈田的手臂钳制住,头又被枪口抵住,只得满脸恐惧地看着教学楼上的那扇窗户,察觉到她的眼神,冈田更是得意。
甘如当然不想这个可怜的孩子再入火坑,对冈田的卑鄙手段是又急又气,忍不住张口就对着他的胳膊咬下去。
她不知道咬了多久,只知道用尽全力,咬得自己嘴都麻了,冈田的手臂居然还是纹丝不动,只是简短地笑了一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淡淡地说:“真是不乖,还好我一向脾气好,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带着空枪上街的善良人士吧?”
听到冈田这么说,方泽桐急得叫道:“你别乱来,千万别伤害我妈!”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我就在这里,我跟你们回去,放了他们,不要伤害无辜。”
方泽桐抬头一看,果真是当年来到苏流惜家门口,通知苏青研死讯的那个傅云集。
他瘦弱的身子满是血迹,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脸色苍白,愤怒而无力地瞪着冈田。
甘如瞬间就心疼地掉下眼泪,喊道:“你跟他们回去,还有命吗?”
冈田使了个眼色,田中等人顿时走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制住毫无反抗能力的傅云集,见大功告成,冈田也马上松开了钳住甘如的手臂,笑着说:“这你可以放心,我们抓他,就是为了逼他招供,要是他死了,我们问谁,问空气,还是问自己?”
甘如看着冈田轻浮而得意的脸,突然一步迈上前,冈田还没反应过来,方才被咬过的那只手臂就被甘如一把拉过去,冈田始料不及,竟被拉得险些站不住脚。
甘如趁势一下子拉起冈田的袖子,冈田瞪大眼睛,呆愣半响,不知她要干什么。
冈田那只手臂上,果然有甘如的牙印,但那冒着鲜血的咬痕下的皮肤,却密密麻麻分布着各种新旧不一的疤痕,有长的,像刀砍,有短的,像划的刺的,还有其他各种奇形怪状的疤痕,就像带刺的蔓藤纠缠在一起,几乎辨认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而最清晰的一个,是一个圆形疤痕,明显就是烟头烫的。
甘如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将军官,仅仅一只手臂就有如此多的伤痕,究竟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屈辱磨难,才能拿血和命,换来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衔?
冈田满脸的无所谓,只是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被你咬了那么久却没有反应?现在你知道了,这点痛对我来说,就跟被蚊子咬一样。对你们来说,日|本人毫无疑问是坏人,但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奉命行事和以死谢罪之分!田中,带他回去,再弄丢的话……”
田中看到冈田眼露凶光,忙用日语答道:“我用命担保,绝对不会再丢!”
冈田转头看着方泽桐,轻轻一笑:“真是可惜,本来还想和你一较高下的,现在身份太早暴露,苏流惜想必不会理我了。”
方泽桐冷冷地说:“难道你以为你是中|国人,就能有机会么?”
冈田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老实告诉你吧,就你这德性,就算没人和你竞争,你也一样危险,信不信?我不会奉劝你,更不会忠告你,因为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甘如则看着傅云集,满眼噙泪地说:“对不起,我们这么多人,都没能保护你,眼见你回去还要受苦,我们却无能为力。”
傅云集摇了摇头:“萍水相逢,你肯为我犯险,还为我包扎伤口,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你无需道歉,我的命是党的,能为党抛头颅洒热血,是无上的光荣!”
冈田瞥了他一眼:“倒是忠心得很。带走!”
几人将傅云集带上车,见冈田离开,田中也尾随其后,贼笑一声,说:“少将的枪法和身手那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是背对你们,要想偷袭他,也是绝无可能!”
秦理一愣,不由得想到自己上次打他一拳,冈田的身手和反应都是绝佳的,而且还久经沙场,那次被打,究竟是故意,还是因为想亲苏流惜太入神而失去警惕?无论哪种,都让人觉得很不妙。
甘如走到方亦申身边,狠狠打了他一下,见他“哎呀”叫唤一声,不禁嗔怒:“你还知道痛?刚刚送死的时候那么大无畏,怎么叫也叫不住,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进了监狱,就会变得跟那孩子一样惨!”
方亦申赶紧赔笑:“那孩子孤身一人,又有崇高理想,我实在不能见死不救!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与其整天浑噩过日子,还不如做点有志向的事……”
甘如气得立马打断了他:“趁早闭上你的嘴吧,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追求理想,先做好眼前的事!”
方亦申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我眼前并没有什么事啊!你不是说不见我了么,我很听话,再也没去找你了,这次是例外,既然你不用我操心,儿子我也管不了,那我还有什么事?”
甘如一听更气,说:“你……这个笨蛋!”说完,拉着方泽桐就走了。
见甘如气呼呼地离开,方亦申拉着秦理悄声说:“你看她,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生气的?这是不是说明,我还很有希望?”
秦理叹道:“瞧把你给乐的,你要真觉得自己有希望,就赶紧道歉呗,何必还惹她不高兴?”
方亦申又是一脸无辜:“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事情,不实际操作是不会明白的。你等着看吧,我很快就要收复失地了。”
秦理见方亦申窃喜得如同一个孩子,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方亦申瞅了他一眼:“叹什么气,老气横秋的。”
秦理又叹了口气:“因为我没什么可高兴的,所以叹气。”
方亦申笑了:“果然还是想要个女人吧。”
秦理恼怒瞪了他一眼,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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