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卫儿提心吊胆了几天,也没听说有人上门提亲,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有些迷茫,或许还夹杂着淡淡的失望。
坐在花架下,看几个丫鬟轮流荡着秋千,欢声笑语不断,才觉心情舒畅。
刚咬下一口苹果,就见一个眼熟的婆子走到近前,行礼道“夫人命奴婢过来说一声,瑾荣长公主和宁翁主一会儿要来,叫姑娘准备一下。”
萧卫儿顿觉心神不宁,焦躁不已,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打开衣柜,虽有许多衣服,挑来挑去都不满意,连梳什么样的发髻,也没个主意,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任桑麻施为。
桑麻服侍萧卫儿穿了一件粉紫簇花襦裙,梳飞仙髻,插两支鎏金红珊瑚钗,额前缀双蝶戏珠华盛。
萧卫儿对着镜子,微微失神,她已有很长时间没打扮的这般娇艳了。
瑾荣长公主是元后所出,依理应比御和长公主更加尊贵,却因坐在皇位上的是御和长公主同胞兄长,地位略显尴尬。太后与皇帝虽未成亏待她,却也不曾有什么优待。
萧卫儿听皇后提过,瑾荣长公主的日子并不算好过,至少比起御和长公主来,差的远。
周后虽是文帝原配却并不得文帝宠爱,这一点,从她嫁给文帝十多年,只得一个瑾荣长公主就可看出。
文帝共有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
周后有孕之前,宫里就已经有了五六个皇子,三四个公主,而当今陛下都已经学会走路了,可见周后有多么不召文帝待见。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周后十年无子,文帝就算废了她,也无人敢多话。她能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到死,已经算是一种福分,比秦后不知幸运了多少。
但她的这点福分却又比不得当今曹太后半分。
汉光武帝刘秀曾言为官莫若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他最终虽得偿所愿,中间却经历诸多波折,其中包括立郭氏为后。
文帝显然有着相仿的境遇,虽说他是太子,婚姻却也不能自主,他一早看中了曹后,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娶了周后。
周后病逝不到一年,文帝就将曹后扶了正,即使曹后所生的当今陛下身子一直不好,文帝在封他为太子时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至于瑾荣长公主,文帝从来就将她没放在心上过。
瑾荣长公主的婚事完全拿捏在曹后的手里,她只能放下尊严,讨好曹后,与御和长公主交好,即便如此,比起御和长公主来,她嫁的着实不算好。
御和长公主的夫君武安侯,相貌堂堂,学问出众,更擅骑射,在众多勋贵之中,可算出类拔萃,不知多少名门闺秀巴巴的惦记着。而御和长公主只看了一眼,在文帝面前撒了个娇,就求到了赐婚圣旨。
御和长公主嫁入侯府后,武安侯事事顺着她,御和长公主的日子过的也十分滋润,不到两年,就相继生下两个儿子,后来又有了陈翁主。武安侯虽有妾侍,却都无名分,如玩意一般,但凡有一点不安分,都不用御和长公主出手,武安侯就直接处置了,可以说御和长公主婚后的日子过的非常舒心。
瑾荣长公主则不然,她遭遇了和她母亲同样的命运,靖翊侯另有心上人,却被迫娶了瑾荣长公主,这日子能过的好才怪呢。靖翊侯与宁世子本是亲生父子,却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可见靖翊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因瑾荣长公主与御和长公主的经历完全不同,性格也相去甚远。
瑾荣长公主虽比御和长公主大不了几岁,穿着打扮却以庄重为主,一身绛紫如意锦缎宫裙,头发全部挽成发髻,插两支碧玉簪,戴一朵宫制缎花,垂赤金步摇,一派当家主母的风范。
宁翁主素喜清雅,今儿穿的是碧色缠枝梅花宫裙,梳凌虚髻,斜插一支白玉嵌珠的钗子,别了几朵簪花。
冯氏有过迎接御和长公主的经验,倒也不曾失礼,当然瑾荣长公主与宁翁主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萧卫儿的身上,冯氏表现的如何,她们根本也没太看在眼里。
因宁翁主与萧卫儿已算熟识,一上来就携了萧卫儿的手道“上次你受了惊吓,如今可好了。”
萧卫儿回道“倒也没什么,吃了些安神的药,就好了。”
宁翁主舒眉道“那就好。”
瑾荣长公主一直没开口,只瞧着自己女儿与萧卫儿说话,见她们相处的十分融洽,终于放了心。
逸儿前几日突然过来对她说他想娶亲,直叫她喜不自胜一夜没睡好觉。
自从三年前,逸儿被那贱人害了以后,自己是日日愁,时时愁,就怕他舍了自己与宓儿,飘然远去。
这个家若是没了逸儿,叫她还如何撑的下去。
这两年,她根本不敢提叫逸儿娶亲,就怕他受了刺激,加重症状。逸儿肯出门走走,已经让她格外欣喜,主动提及婚事,简直叫她觉不可置信。
别说逸儿想娶的是侯府嫡女,就算他看中的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只要家世清白,自己也会顺着他的意。
只是毕竟也还得人家愿意才行,所以她才带着宁宓上门。
萧卫儿对她们来侯府的目的已是心中有数,可她纠结了许多天,还是不能决定是否要答应这门亲事。
虽说自古婚嫁都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们家因有姑母操心他们的婚事,爹爹也就没在这上面费心。至于二娘,顾姐姐还顾不来呢,哪里会想着她的婚事,而姑母又是以自己的意愿为先的,所以她在自己的婚事上可以有些选择的余地。
其实萧卫儿的担心却也多余,瑾荣长公主今天上门并不是来求亲的。
她儿子如今是这等境况,她岂会冒然提亲,若成还罢,倘若不成,岂不伤了两家交情。再者,萧卫儿还小,就算定了亲,也得过两年才能出嫁,并不急于这一时。
瑾荣长公主同冯氏客套了几句,就先回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宁宓。
不要说瑾荣长公主对宁逸想娶亲这事感到惊讶,宁宓也觉惊异,尤其哥哥看中的对象是萧卫儿,她记得他们不过只见过一次,在京郊,那时哥哥坐在亭子里,卫儿站在台阶上,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哥哥怎么就看中她了。
奇怪归奇怪,哥哥难得想娶亲,宁宓怎么着也是支持的,何况她对萧卫儿观感不坏,虽说小了一点,但依着哥哥如今的境况,也不能有过多要求。
她却又担心萧卫儿不愿,哥哥好不容易动了心,若不能得偿所愿,又不知该是什么样子了,于是脸上总藏着一抹忧色,犹豫再三,方开口道“都是自家姐妹,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哥哥求母亲来府上提亲,母亲倒也不是不应,只是觉得不太妥当,总觉得要你愿意才好。”
萧卫儿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着实没想到宁翁主会说的这么直接。
宁宓见萧卫儿不说话,只当她害羞,温然道“你也不需顾忌许多,又什么想法直说便是,母亲虽宠着哥哥,也万没有硬逼着你嫁给他的道理。”
萧卫儿脸红心跳,低声道“我只见过宁世子一面,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哪里谈的上愿与不愿。”她虽见过宁世子许多面,却都没人看到,便乐的装傻,能拖一时是一时。
宁宓眉心微动,卫儿既然未一口回绝这门婚事,说明还有些希望,不由舒了一口气“说的是,哥哥如今的性子着实淡了些,他往日却也不是这个样子。”说到这她不免叹息,对府里的某些人又多了几分恨意“他一出生就不得父亲喜爱,无论如何努力,父亲对他也没个好脸色,甚至不肯替他请封世子。庄姨娘生下宁衍后,他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宁衍从小就顽皮,无论闯了什么祸都往哥哥身上推,父亲查也不查,就定了哥哥的罪,对他非打即骂,有次宁衍自己摔了一跤,硬说是哥哥推的他,惹得父亲差点将哥哥打死,后来庄姨娘又……”她一想起这事,心中就堵的慌,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萧卫儿没曾想宁世子还有这样一段苦情的人生经历,不免心生怜悯,而后又觉奇怪“长公主也不管吗?”
宁宓微微苦笑“母亲原先也不喜欢哥哥。她费尽心机才能嫁入靖翊侯府,父亲却另有所爱,还想
方设法的瞒着母亲,直到母亲快生了,才撞破了他们的奸/情,母亲根本承受不住,恨极了父亲,连带着对哥哥也十分不喜,直到哥哥被庄姨娘害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母亲才后悔了,对哥哥好起来。”
萧卫儿终于理解宁世子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爹不疼,娘不爱,自然只能靠自己,左右从前无人真心待过他,他演起戏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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