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僵持住,最后还是郭洪洁率先开口说:“宜臼要和薛小姐一起去陵园看望故人吗?”
我只得勉强点点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形容吧。
“那今天就是我的错啰。我整天出外景,在片场忙得天昏地暗已经记不得时间了。祭扫故人本来就应该啊。怎么能把和女朋友的约会放在第一位呢。薛小姐你还是不要抛下宜臼独自前往地好,你看,宜臼他刚刚洗完澡,换好衣服马上就可以出发了。而且薛小姐也没有换衣服呢呀!”
我没想到郭洪洁会如此善解人意,并且能够如此放下自尊极力取悦高宜臼,好要让他感到舒心。现在二对一的局面,我再执拗下去,仿佛就成了最不通达事理,明白世情的人!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搀和到这对情侣的亲密关系中去,我和高宜臼之间要撇清到不能再撇清。
现在两双殷切的眼睛盯住我,我只得苦笑一声,硬下心肠说:“谢谢郭小姐的好意,其实我和高先生没有那么熟,总之今天来借用浴室纯属偶然的机缘。我很感谢高先生为我所准备的一切。但我想,我的那位故人应该并不十分高兴看到高宜臼先生。”
高宜臼的手上渐渐有青筋升起,我知道他定然是怒不可遏了。
无视掉他的心情,我扒开男人无力挽留的手,开门走了出去。一溜烟逃也似的逃到酒店之外,我还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孜然一身的心情果然舒畅了很多啊。可我的放松喜感并没有持续一分钟,就突然发现自己匆匆忙忙离开忘记了很多东西。双肩背包和车钥匙统统没有拿回来。
我茫然地掏了掏牛仔裤的口袋,万幸手机带在身上。
晕头转向的一天,从晕头转向的早晨就开始了。
遗留在酒店的背包里有我为灵灵准备的祭品,也有我几个月前绘制出来的给灵灵祭拜使用的花束设计图。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竟然忘记带走。但我已经没有任何勇气返回酒店去拿了,当然更不可能希冀着高宜臼派人来送还我。
我在春日的微风中,急急地逃离了高宜臼视野所及的范围。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和这个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人生交集啦!身为分文的我,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走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机软件拦了辆出租车,等到坐上车子,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力气在思考任何事情了。
到墓园的时候,正值一天之中太阳光照最强的时分,习惯了被温柔呵护的肌肤,只在日光下暴露一会儿,便有些轻微的痒痛。我只得沿着松柏森森投下小小阴影的路边向山上爬坡走。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面对于两手空空去见灵灵多少有些抗拒的关系,平日里脚踩三寸高跟都能健步如飞的我,今天穿着平底运动鞋居然也累到气喘吁吁。
等来到熟悉的墓碑前,看到小小相框里灵灵微笑的一张脸,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哭了一整路,现在眼泪都已经干涸了。
“灵灵。今年我没有带我的插花作品和你喜欢的东西过来,是因为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这个人的名字你一定不愿想起。我不说。你知道么?今天我差一点心软让他来你墓前拜祭呢。我的灵灵那么骄傲,一定不屑于他的道歉吧。况且,苗苗真的没有信心,他道歉是否发自真情实意,因为他对自己的女朋友一点也看不出爱惜和尊重。他们生活在一起啊。他竟然用那种毫无温情的眼神命令一个枕边人。真对不起,灵灵。我说太多那个人了。今天苗苗是想告诉你,薛苗苗永远不会背叛曲灵灵,薛苗苗是不会爱上那样自私的男人的。所以灵灵也可以从心底放下对他的迷恋了。苗苗还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夺走你生命而后消失匿迹于人海中的人。已经五年了,我能做的只能尽力让你睡在一个更豪华一点的空间里。”
我这才想起来,那天画完设计图后,我在手机了拍照存留了一份儿。
站起身来,拍拍手,我打开手机相册,翻到目标图片给灵灵看,“灵灵喜不喜欢我设计的插花。上次来我跟你说过吧,五年前,在花艺连锁里工作时我被美晴老师相中,改行做了女公关,但一直利用晚上赚回来的钱在白天修行花道,现在我已经正式出道,成为一名执业花艺设计师了呢。灵灵为我高兴吧。你生平成为艺术家的心愿,苗苗也努力帮灵灵达成了!这样,即便有生之年,即便苗苗无法追查到杀死灵灵的凶手,是不是也可以笑着与灵灵回合呢?”
每年的这个时节,我都会想到用何种方式死亡这件人生最后的大事。
市面上能够出版的书籍,大部分都告诉人们如何面对生命,却鲜有人愿意告诉我怎么面对永恒的死亡。
或许,在相依为命的一段关系中,先走的那个人比较幸福一些吧,至少还有人愿意来死后祭拜和安葬。
想到自己的身后事,我一时有些惘然。于是信口在灵灵的墓前喃喃道:“哪怕仅仅为了死后有人照顾葬礼,苗苗就可以和灵灵合葬的份儿上,苗苗也该积极考虑一下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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