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一团火球冲天而起,直直的窜上去,足足有两丈多高,带起的风呼呼作响,直向惨白惨白的月亮扑去。(
封神英雄榜]师弟,你别跑)眉儿妈大吼一声:“龟儿子,咱们一块儿死吧!”说着,提起那大兵的脚脖子,倒拖着他,向烧成一柱红火炬的房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那嫡亲祖奶奶的,花苞谷,杂种儿,你不让我们好过,你也别想着好活杂种儿,花苞谷,你也别想着好活****那嫡亲祖奶奶的你也别想着好活”
“嫂子,火都封了门,可进不得啦,可进不得啦”院坝闯进俩个人,一边叫着,一边冲上去,拦腰抱住她,大声嚷嚷道,“人救不下别再把你搭上。快,躲远些些,躲远些些这是哪个,这是哪个嫂子这是哪个?”
眉儿妈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她只知道,自己和纵火烧房,持刀杀人的土匪打了一仗。
借着火光凑近了去看,想破头也想不到,土匪原来是穿着号衣的汛兵。吃惊之余,愤恨让人失去了理智,谁都没说话,连个眼神都没交流,抓手抬腿,一声吼,将个疼得背过气去的大兵扔进了屋里。
两个人刚刚把眉儿妈拖到大门外,就听得“轰”的一声响,燃烧着的房子塌了架。
听到说话的声音,又跑来两个人,一边跑一边问:“是嫂子吗,你没事吧?那两个是谁?快,跟我俩去追,前头有个土匪驮着东西呢,跑不快”
州衙门里,张兆绶和巡检正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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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讲好了,张兆绶负责给他运动,调到参将衙门去,先弄个把总干着,遇上机会再往上提拔。由从九品一下子成了正九品,汛检笑得大嘴咧到了耳根台,立马拿出一件缅甸玉的带钩,说也不是啥子好东西,拿给小公子耍去吧。参将大人交代的事,您就瞧好吧,保险办得漂漂亮亮。
大门訇然而开,十六个衙役鱼贯而出,雁翅似地排成两行,站的钉子一样,手中的木杖朝着地下猛地一磕,大吼一声威——武——
里面响起堂鼓,有人声嘶力竭地喊:大老爷升堂喽——
进大门,过戒石厅,碑亭里供着一方人高的碑石,迎面刻着四个大字: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绕过去再看,也有四个字:尔禄尔俸民脂民膏。几个告状的人,虽说识字,却也没心思看碑刻,匆匆进仪门,到了大堂之下,跪在地上,等待着大老爷发话。
从九品的巡检要代理从四品的知州审案,着实不容易,走遍全国,翻遍史书,恐怕也是唯一。坐在大堂书案之后,他有些不自在,整理了书案上的朱笔、醒木,又整理衣冠,端正帽子,将辫子从背后拉过来,摩挲一遍,再甩到背后,然后拿起朱笔看看,拿起醒木看看,磨磨蹭蹭了好一气,才开口说话:
“底下跪的,何许人也?”
“大老爷,我要告状眉儿妈打起精神,挺直了身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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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是哪个,家住哪哒,姓啥子,叫啥子?我还不知道你要告状?不告状跪在大堂上做哪样?废话婆娘!”
无端遭了呵斥,眉儿妈有点恼火,她大声说道:
“昨儿个晚上,一伙官兵血洗了俺们村,一个村子六十多口子,杀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啥子?官兵?官兵血洗了你们村?一派胡言!”
“不怕大老爷不信,我们还逮了一个活的呢,就在衙门口,叫上来问问,大老爷就相信了
“你们还逮住一个?叫上来问问?好吧,就听你一回。带人——”
半死不活的大兵被架进大堂,扔在地上。也怪他太贪心,见啥爱啥,见啥拿啥,没有跑脱,让乡巴佬捉傻狍子似地拿了个正着。他确实很害怕,被暴怒的乡民一顿臭揍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还能捡条命。到了大堂上,他才定下心来,自己本来就是官府的一条咬人狗,回到主人身边,还有啥子好怕的。
“你是绿营兵,哪哒的?官长是哪个?”
“镇雄营,却佐汛的”
“这么说,你真的是官兵?”
“是真的,是真的。(
永生无罪)大人可以去查”
“你身上的伤是咋个来的?”
“这些乡巴佬打的他狠狠地瞪着眉儿妈,咬牙切齿得说。
“一个绿营兵,你们就敢打成这个样子?知道吗,你们打的不是他自己,你们打的国家法度,是大清律。他穿着号衣,就是官府,你们打他就形同造反。唉,愚昧哟,愚昧哟,看在你们无知无识,任嘛不懂的份上,就先不追究吧。你们还告不告?”
“告!”
“告哪个?”
“告镇雄营参将张兆绶,是他派兵血洗俺们村的
“大清律你们懂不懂?以民告官,就是赢了也要徙五百里”
“那也要告
“等一等,我还没说完呢。以民告官,先要打四十大板。你们还告不告?”
“告!铁定要告
巡检将早就抓在手里的签子丢到地上,急吼吼地叫:
“打,给我狠很地打
大清律规定,如果要对女人动刑,一般是拶刑,还有就是鞭刑,杖刑只是针对男人的。(
超极品狂少)你想,在大堂之上,将一个女人扒去裤子,光不溜丢地打,成何体统,象啥样子嘛?
可是迅检就是要在公堂之上打眉儿妈的。
衙役们已经得到了暗示,知道该怎么做,板子下去极有准头。
那个年头,做衙役的有的是世袭,有的是师承,都是有传授的。就拿杖刑来说,如果当官的暗示你要犯人生,就让刑杖落下去的时候一头着地,看着是打得劈啪作响,却没有实实在在落到身上,只是擦破一点点皮,渗出一点点血。如果当官的暗示你要犯人死,就让刑杖落在腰眼上,只要一下子就够了,犯人还会好好走出大堂,甚至用不着别人搀扶,等回到家,用不了三五个时辰,定会尿血而死。如果当官的暗示要犯人不死不活,生不如死,就让刑杖侧立着落到尾巴骨上,也是只要一下子就够了,回到家犯人再也不会下地走路,从此就瘫痪在床了。
三个人遭到了致命的一击,第一板子就打在腰眼上,虽说眼下看着没事,皮没破,血没出,肉没肿,腰子却已经被打碎。
这时候大堂外面看热闹的越聚越多,吵嚷声盖过了打板子的劈啪声,巡检几次摔响醒木,几次大声呵斥,就是不管事,就是镇不住,没得办法只好吆喝衙役们,抡起水火棍,朝着人群动真格的,才把人群逼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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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子打完了,巡检问:“你们几个,还告不告?”
眉儿妈抬起身子,牙咬得铁铁的,说:“告。打不死就要告
“好,我佩服你的骨气。拿状子来吧
“状子,啥状子?”
“打官司,要状子。这么简单的事理都不懂,还告哪样状?下去吧,二天写好状子再来,我随时恭候,等着你们。退堂——”
啥子也没问,啥子也没说,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板子,又被莫名其妙的架了出来。
眉儿妈和两个叔伯兄弟躺在衙门口的大路边上,半昏半醒,任凭成群的苍蝇落在血淋糊擦的伤口上,任凭西去的太阳火辣辣地晒在身上,晒出一身油汗,蛰得伤口针扎刀剜般疼痛。看热闹的人早已经散去,过路的都绕着走,没有谁过来看一眼,没有谁过来问一句,谁也不想没事找那种麻烦。直到天黑透了,才过来几个叫花子,借着月光将三个人背起,急匆匆离去。
北门外,江西庙里,十几支火把照出一片通明。
高台阶旁,有人在等,见一伙人打着火把过来,赶紧凑上前去,问道:“接来没有?接来没有?”
来人答了声:“接来了,柳家婆娘怎么样了,还能说话吗?”
“快点吧,快点吧,谁知道还能不能熬上一个半个时辰。咋个去这么久?”
“人家把娃儿藏起来了,不让见。多亏了我这个叫花子名头大,认识的人多换上别个去,还真找不着呢
说着,一伙人涌进了山门。
和眉儿妈一起告状的那两个弟兄,已经尿血而死,就停在大殿外台阶下。眉儿妈还在捯着最后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着谁也听不清楚,谁也听不懂的话。
两个娃儿连哭带叫地扑上去,一个叫妈妈,一个叫伯娘。
眉儿妈大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夜空,望着又圆又亮的明月,嘴里喃喃的声音略有抬高,凑近去听,只有两个字,青天呐——青天呐——
有人扒在她的耳朵边上,说:“娃儿接来了,你看看吧,你看看吧”
眉儿妈仍然望着夜空,望着明月,嘴里仍然喃喃着两个字:青天呐——青天呐——
“你不是要看娃儿嘛,给你接来了,你转转脸,你看看呀,你看呀娃儿,叫娘,使劲叫,使劲叫呀”
随着两个娃儿声嘶力竭的一声声叫唤,眉儿妈终于转过脸来,她抓住两个娃儿的手,使劲攥着,一颗浑浊的的眼泪挂在睫毛上,人也有了力气,眼睛里也有了光彩,她想挣扎着坐起,试了试,起不来,再试试,还是起不来,没得办法,只好放弃挣扎,拉着两个娃儿的手,断断续续的说:
“眉儿,你要快快长长大嫁人…嫁…人生养一堆娃儿生养一堆娃儿,生儿子娃多生…生一堆一大堆儿子娃给你爹爹给你妈妈报仇儿子娃报…报仇…仇儿子娃儿子娃”
说着,说着,她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翠儿,你说,象这样的血海深仇,该不该报?几十条人命的血债,该不该讨还?该不该讨还?”
“眉儿姐姐,那,那,以后呢?”翠儿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听到这里,她哽咽着问。
“赖三哥收留了我和笛儿,开始带着我俩讨饭,十岁那年,他说我长大了,不能再满街招摇,抛头露面。留我在家,料理家务”
“这些事情,是你记下的?你三岁的事情,能记得如此清楚?”翠儿哭得浑身发软,倒在眉儿的怀里,睁着一双揉搓成红桃儿的眼睛,哽咽着,哽咽着。
“每年八月十五,赖三哥都让我和笛儿给死去的爹爹妈妈上一柱香,让我两个跪下,听他说道当年的情形。我记得妈妈做后一句话,要我快快长大,嫁人,生养一堆娃儿,多生儿娃子,生一大堆,给爹爹报仇,给妈妈报仇”眉儿眼睛空空洞洞,望着渐渐发摆的窗户,说,“我记得死死的,一时半刻也不敢忘记记不的那一年了,从那时侯开始,每年上了香,磕了头,我都会暗暗发誓,说,等着吧,爹爹,妈妈,待我报了这血海深仇,将那些两条腿的畜生打发去了阎王殿,我就追你们去,亲口告诉你们等着吧,爹爹,妈妈”
“你还知道自己的爹爹妈妈是谁,咋个死的,仇人是哪个你有赖三哥照管着,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打,有人骂,有人管教唉,你…你是个有福之人呢。我…打记事儿起就在兆家,不知道爹爹是谁,不知道妈妈是谁,不知道咋个流落到兆家的。眉儿,我的命比你苦哦!”翠儿没听出来,眉儿的话里,暗含着的玄机,她正沉浸在自己命运的悲伤中,她哭得越发伤心,“你放心,我不会坏你的事儿,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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