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中,珠帘之后只剩下一张绝美的容颜,此时,这张美丽的脸庞上怒气勃发。
在虹妃出现并且逼退华哲辰和他的三位侄儿之后,华兰薇就不再出现在含元殿之中,甚至也很少再来来到宫中。她专心地教导着华嫣然,专心的吩咐着紫薇宫所属没有丝毫松懈的做着京华宫城之中的防卫。
虹妃不停的逡巡在后宫和御花园之中,偶尔会在御书房留宿,但是却从不踏入含元殿之中。
李婉约坐在天下无数人无比期许的椅子上,柔软的双手被椅子扶手上精美的纹饰硌得生疼。
然而,她只能坐在那里,无论这里有多么孤独寂寞,无论这里有多么伤心伤神。
因为,她始终是东华的国母。
只是,这种地方做的久了,难免就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被改变。
李婉约很生气,那怒气蛮横的冲破珠帘,落在玉阶之上,滚落在堂下。
一旁侍立的富安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忙不迭地捡拾着从怀中滚落和李婉约扔出来的一本本长长的奏章。他的膝盖隐隐作痛,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下跪了,哪怕实在含元殿之中。
“周良,袁泽本,若是这场雪之后粮草不济军心不稳,或是百姓们因粮而生怨,本宫饶不了你们!”李婉约愤怒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富安见状,忙招呼一声“退朝”,急急地追了过去。
堂上的众位大臣全都以袖掩面微微躬身行礼,直到富安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才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早有两个小太监步跑来,将地上的奏章全都捡起,抱在怀中有些慌乱的离开。
一番轻声细语之后,大臣们各自告辞离开。
宫城门口,落在最后的户部尚书周良不住的唉声叹气,本就清瘦的脸庞因此变成了一张橘子皮,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也没了生气,就连颌下的鼠须也没了精神的耷拉了下来。
“周尚书,怎么如此模样?”说话的正是吏部尚书袁泽本,可他却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袁泽本非常高大,一张国字脸上,浓眉大眼,笔挺的鼻子和寸长的络腮髭须,仪表堂堂。
周良捻了捻胡须,眼睛一转朝着袁泽本躬身施礼苦笑着说道:“袁尚书啊,我可比不得你,这皇后娘娘要是雷霆震怒,别说我这官位丢了是小,就怕我这条小命也留不下了!”
“周大人,大雪封路,军中粮草运输本就困难,再而言之,隆冬时节去哪里筹措这么多粮食!就连皇后娘娘都明白这样大的雪下来,如果从民间大肆购粮,只怕会激起民愤,所以才在朝堂之上教训你我……”袁泽本意味深长的一笑,不在意的说道,“所以啊,周大人你就和我一样不用担心了!这次也不过就是皇后娘娘给你我的一次警告和提点罢了!”
说完,袁泽本仍旧带着一脸笑意,施施然的背着手向自己的府邸走去。
周良环顾四周,急忙快走几步跟在他的身后,苦着脸小声说道:“袁大人,这次可是不同!”
“呵呵,有什么不同?”袁泽本停下脚步,看着周良啼笑皆非的说道,“可是,在东华,朝廷关于粮食的事情不是向来都是你户部和我吏部共同结理递交宰相之后面呈陛下吗?”
“以往是以往,如今是如今啊!”周良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低声说道,“如果只是如今东华边境上胶着着的战事便罢了,可是袁大人别忘了,大皇子殿下那里如何处置,还有那几位出走的皇子殿下,甚至还有那位辰王殿下……”
袁泽本伸手止住了周良的话语,神情肃穆小心的说道:“辰王和大皇子那里,一直都是朝廷所出,但是如今……”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他们在含元殿混迹多年,爬上如今的位置,自然拥有非同常人的嗅觉和智慧。有些事情可以不言而喻,有些事情需要盟友,而有些事情就需要站队和树敌。
“我说一向温婉的皇后娘娘怎么发恁大的火气,原来是想让我们站队啊!”袁泽本沉吟着说道,语气里有些悲凉。
周良有些害怕的看向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两人才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自古以来帝王心术无不如此,何况东华如今的状况……”
此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凄苦,一双眼睛中只有莫名的身材,一撇胡须和嘴角一起微不可察的翘起。
袁泽本挑起眉头,强自忍下对他的厌恶问道:“如此,周大人可是要攀个大树了?”
周良摇摇头,拱手求助似的看向袁泽本道:“向来听闻袁大人您家学渊源,我还想让您指点迷津呢!”
“此事,你我还是多加考虑再说吧!”袁泽本想了想,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周良松了一口气,拱手致谢。
袁泽本没好气的拱了拱手,双手赌气似的背在身后,匆忙的走掉。
御书房里,李婉约和虹妃相对而坐,低头仔细的手中的奏章。
“听闻姐姐今天在含元殿里发了大火,什么事情?”虹妃没有抬头,轻声问道。
李婉约扭头瞪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木梓杨和富安,随即盯着虹妃淡然的说道:“没什么,督促一下那些不做事的臣子罢了!”
虹妃“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李婉约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许久之后轻叹了一口气继续看起奏章起来。
李婉约低下头的时候,虹妃微微抬起的眼中闪过璀璨的精芒。
紫薇宫中,夏淑儿和商荃一脸疲惫的站在华兰薇身后,华嫣然和她身旁的燕青花则是兴趣盎然的伏在桌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华兰薇含笑看着华嫣然,以手扶额坐在她的对面,听着碧落和幽奈禀告着关于最近京华城发生的一切和紫薇宫有关的事情。
华嫣然抬起头,似乎听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十分好奇的竖耳倾听。
筱雅忽然出现在华兰薇身边,俯身在华兰薇耳边说了几句话。
华兰薇脸上的笑容消失,冷哼了一声,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筱雅向华兰薇身后努了努嘴,商荃和夏淑儿告退,碧落与幽奈也各自离开。
燕青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默不作声的来到门边站定,背对着华兰薇和华嫣然。筱雅倚在门框上,闭目假寐。
“我还没看过皇后娘娘生气呢……”华嫣然天真的说道。
华兰薇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华嫣然,手掌轻轻的按了按桌面凝重的说道:“皇后娘娘生气不过是敲山震虎,这都是些小手段,我担心的是皇兄和虹妃,还有长孙昭和那边!”
“难道皇兄有危险?不可能的,这样的形势下没人敢对他动手的,除非……绝不可能!”华嫣然手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蓦地想到了什么,有黯然的摇摇头。
华兰薇轻笑一声说道:“我担心的不是他的安全,而是他被人利用,就像辰王叔叔一样!”
“虹妃呢?”
“我始终不清楚她的目的和用意,目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东华的安全,可是天华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所以必须要提防她,毕竟她曾是轻易就挫败千翛的人,这样的一个修为高超的修士,怎样戒备都不为过!”
“不提落星宫与虹妃关系密切,就是礼部也相当重视,街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只要东华的修行界能听老大人一句劝,我们面临的危险和困境就会少一些!”
华嫣然望着华兰薇,欲言又止。华兰薇无奈一笑,揽住华嫣然的肩膀,把自己的头放在妹妹柔弱的肩膀上,恬淡的闭上了眼睛。华嫣然努力的攥紧拳头,燕青花默默转身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一幕,咬紧了嘴唇。
“她生在这样的家庭中,迟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她,如此而已!”筱雅睁了睁眼睛,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道。
列天机望着终于停下的雪花,寂然的站在观星台上。薄薄的灰色道袍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偏偏遮不住道袍背后那对日月绣像。
不长的黑色长发挽了个道髻,一根细细的的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色簪子有些歪斜的扎在上面。他有些矮小,清癯的脸上是毫无特点的五官组合,你挑不出任何一处值得夸赞的地方,却也寻不到一点儿可以挑剔的地方。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名寻常的道士,直到年轻的华复携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在自己的置疑和两人的要求下做了礼部尚书。
可是自从上任以来,他几乎从未做过任何事情,因为他不需要做,世俗皇家所需要的一切都来自天文馆,那个隶属礼部待遇最好的衙门,那个充斥着对天上的一切都有狂热兴趣的一群病态的人。
列天机看到虹妃从落星宫安然无恙的出来的时候,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的职责终于还是逃脱不了。于是,在辰王和几位皇子被逼离开的时候,一直沉寂着的礼部行动了起来。
两个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们都穿着一身华丽的官服。他们都是他的弟子,也是礼部的左右侍郎,媵元一和福圭。
不同于列天机的普普通通,他的两位弟子都很有特点。媵元一高大英俊,唇红齿白,眉眼含笑,白皙的皮肤比女子也不相上下,因此他留了短须,显得成熟稳重许多;福圭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肉乎乎的娃娃脸显得极为可爱,白里透红的脸庞如同画里的童子。
“长孙大人回来了……”媵元一轻声说道,“看起来,他们并不是特别相信老大人!”
列天机不为所动,身体轻颤,道袍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伸出手指朝着地面指了指说道:“陛下曾经多次夜里站在这里观天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里是视野最差的地方!”
福圭不由得提醒一声道:“老师,是先皇!”
列天机冷哼一声,瞪了一眼福圭,福圭讪讪的低头苦笑。
“老师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媵元一拍拍福圭的肩膀,温和的问。
福圭精神一震,有些欢喜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媵元一,望着列天机忽然没了声音。
一段神念同时出现在列天机和媵元一的神识中,列天机转身,淡然的吩咐一句。
“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影阁和紫薇宫去处理吧,你们尽量不要出手,如果有人刻意放走他们或者有人出手阻挠,你们尽管放手施为!”
“是!”两个人同时躬身应道,列天机慢慢踱步下了观星台。
京华城阴沉的夜空中,突然刮起了丝丝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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